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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 常德慶中途修宿怨 陳繼志總角逞英雄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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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德慶笑道:「不幹我的事,我怪些甚麼!你不追回來找我,我就懶得說。你聽了我泥菩薩過江的話,便知道此去凶多吉少,也難得你有這般機警,我看在你亡故的父親面上,老實對你說一句:你既不為官作宰,又不當差供職,管甚麼督撫被困的事,休說你此刻只有羅春霖傳授的這點兒能為,夠不上管這些閒事。便是有再大些的本領,事不幹己,也以不過問為好。你想去長沙,就和我一同到長沙去罷!」 陸小青搖頭道:「這卻使不得,不是我敢不聽你老人家的吩咐,也不是我仗著這點兒能耐,愛多管閒事,只因男子漢大丈夫,受了人家的好處,不能不盡力圖個報答!」 常德慶很詫異的問道:「你幾時受過那督撫的好處嗎?」 陸小青道:「不是,督撫與我分隔雲泥,那有好處給我。我於今安心要求你老人家幫助,不能不向你老人家說實話。我昨夜因是中秋節,想找一個地方好的飯店歇宿,倒把宿頭錯過了,只得在紅蓮寺借宿。半夜在月下徘徊,無意中看見了許多女鬼在佛前禮拜;忽然屋上一聲瓦響,那些女鬼登時都鑽進那蓮花台下去了。我趕到蓮花座跟前看時,原來座下是一個地洞。 「我想佛殿乃清淨莊嚴之地,如何會有鬼魂出沒,如何會有地道呢?心裡正在疑惑。誰知回到睡處,那知客和尚已坐在我床沿上,說我已窺破了他寺裡的曖昧,勒逼我非立時剃度出家不可!我不依從,他就抽刀要殺我。我正待舉刀迎上去,卻不知道那禿驢為甚麼忽然將刀抽回去不砍下來,並來不及的往門外跑去。 「那禿驢剛跨出房門,拍的一聲就將一扇鐵板門關上了,我被禁在房裡,想衝破屋瓦逃走,誰知那房子的懸皮屋樑都是鐵的,只沖得頭皮生痛,不曾沖得出來。那禿驢出去,耳聽得帶了許多人向那房子奔來。 「你老人家替我設想:在那時急也不急,就虧了剛才和我同行的那位朋友,他因為到紅蓮寺想搭救卜巡撫,正在我被禁的屋上躲著,將懸皮屋瓦打了一個窟窿,才把我救了出來。於今卜巡撫還不曾救出,我自然應該幫同他去救,才是道理!」 常德慶點頭道:「原來是這麼一回事,救你的那人姓甚麼?他為何要去搭救卜巡撫?」 陸小青低頭想了一想,說道:「我那朋友原是不肯露面的,不過我既來求你老人家幫助,便不能不說實話。他與那卜巡撫並不相干,他是奉了他師傅的命而來的。他姓柳名遲。據他說,他師傅姓呂,名宣良,綽號『金羅漢』。好像在江湖上很有些聲名。大約你老人家也認識。」 常德慶睜開兩眼望著陸小青說到這裡,彷佛忍耐不住了的樣子,搖著手,說道:「不用往下說了!我不但認識他,並且時時刻刻想他,只苦會他不著,今天難得有你對我說實話,有他的徒弟來了,沒當面錯過。我願意出力替你們幫忙,就此一同到紅蓮寺去罷。」 陸小青不知道昆侖派與崆峒派積有仇怨,也聽不出常德慶的話來,以為真個肯出力幫忙,當下喜不自勝的引常德慶走回來。走到與柳遲分手之處,卻不見柳遲的蹤影了。一聽路旁的山裡樹林中,有婦人、小孩的說笑聲音。陸小青道:「那柳遲本是站在這裡等候的,此刻不知跑到那裡去了。這山裡有人說笑,莫不是上山看去了?你老人家同到山裡去瞧瞧,好麼?」 常德慶現出不耐煩的神氣,說道:「既約了此地等候,為甚麼不等你回來,就獨自跑到山裡去呢?我懶得上山,你自去叫他下來便了。」陸小青便不勉強,只得獨自跑進樹林裡面尋找。 但是這山裡的樹木非常茂盛,幾步外就樹木遮斷的望眼,看不見人物,而聽那說笑的聲音,卻很明晰,並聽得出有柳遲的聲音在內。依著發聲的所在尋去,甚是作怪。尋到東邊、一聽說笑聲,又彷佛在西邊發出來。尋到西邊,再聽得笑聲又彷佛到了南邊。尋來尋去,只是見不著。 尋得陸小青心裡焦躁起來了,叫了幾聲柳大哥,也不見柳遲答應。心想:「這不是青天白日遇見鬼了嗎?怎麼這麼一塊巴掌大的地方,聽得說話的聲,見不著說話的人呢?柳遲並不曾對我說有同來的女伴,我上山的時候,分明聽得有年輕女子的聲音在內。 「我曾聽得人說,常有少年人被狐狸精迷了的事。柳遲年紀很輕,人物又生得漂亮,莫不是真個有狐狸精來採取他的元陽,使神通將他迷在樹林中?我肉眼凡胎,所以看不見他們。常師傅的本領大,請他上山來,必能把狐狸精的法術破了。柳遲昨夜救了我的性命,我何能坐視不救他?」 思罷,即向山下奔來。才跑出樹林,就見常德慶已撐著拐杖,正一顛一跛的朝山上走。一見陸小青,便帶氣說道:「怎麼只管教我在路上等著,連回信也不給我一個呢?那小子十九是逃跑了。你還是同我去長沙罷,不要多管閒事!」 陸小青道:「他是奉了他師傅的命,特地前來救人的,無端的怎肯逃跑?不過這事很是蹊蹺,我分明聽得是他的聲音,和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,在樹林裡說話,並有一個男小孩子的聲音,夾在裡面說笑。估計那發聲的所在,至多不過十來丈遠近,不知是甚麼緣故,再也見不著他們的面!」 常德慶偏著頭聽了一聽,點頭道:「不差,那說笑的聲音,我耳裡也分明聽得。」隨即舉眼向樹林中望了一望,笑問道:「你以為是甚麼道理?」 陸小青道:「我知道他是一個人到紅蓮寺來的,並沒有女人、小孩子同行。若是偶然遇著的,好人家女子,決沒有和面生男子是那麼說笑的道理,聽說有種狐狸精,最會迷惑少年男子,採取元陽。我料柳遲必也是遇著那一類妖精了。你老人家的本領大,千萬救他一救!」 常德慶哈哈大笑道:「甚麼狐狸精,有這大的膽量,敢在青天白日雖迷人,你那裡知道,這是那小子有意在我跟前賣弄神通的。嘎,嘎!我不知道你是呂宣良的徒弟便罷,既知道你是那老賊的徒弟了,今日狹路相逢,只怕由不得我做人情,放你過去!」說罷,舉左手向樹林中一照,隨手起了一個霹靂,只震得山搖地動,樹林跟著一起一伏,如被狂風摧折! 把個陸小青驚得渾身發抖起來!心裡才明白常德慶是和柳遲的師傅有仇,怪不得柳遲不肯露面,不許說實話。不由得十分懊悔自己不該魯莽。常德慶本已走過去了的,自己不該不聽柳遲的言語,將常德慶追回來,又把實情對常德慶說了,以致好意弄成了惡意,若常德慶真個把柳遲打死了,自己不是恩將仇報嗎? 陸小青心裡一著急,就不知不覺的雙膝朝常德慶跪下來,身體篩糠也似的抖著,說道:「柳遲是我的救命恩人。他和你老人家沒有仇怨,何以是這麼給他過不去呢?」 常德慶滿面的怒容,還不曾回答。只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孩子,從樹林中走了出來。那孩子生得眉目如畫,齒白唇紅;頭上二三寸長的短髮,用紅絲繩結成五個角兒;身上穿著花團錦簇,儼然一個富家公子的氣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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