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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回 遭災劫妖道搭天橋 發慈悲劍仙授密計(2)


  「我高祖那時雖已在湖南做了一年多的巡撫,然不曾到過嶽麓山。這道人是誰,更沒有見過。這回微服私訪,連衙門裡左右的人都不知道,這道人怎麼說早已知道今日有貴人降臨呢?這不是很奇怪嗎?並且道人既是知道我高祖是貴人,這日會到雲麓宮來,何妨大大方方的出來迎接。說這幾句客氣話,又要是這麼低聲,怕人聽見做甚麼呢?

  「我高祖當時著實吃了一驚。欲待不承認自己是貴人,因料想這道人必有些來歷,決難賴過去!只得答禮謙遜。那道人不再開口說話,即邀我高祖到裡面一間樓上。那樓上陳設得非常精雅,毫無塵俗之氣,已有一個白須老頭,笑容可掬的立在樓上,好像知道有客來,特地起身迎訝的樣子。

  「看那老頭的頭頂光溜溜的一根頭髮沒有,頷下那部雪白的鬍鬚,倒十分茂密,飄飄過腹。面目慈祥,風神瀟灑,和這道人一樣的仙風道骨,不是尋常年老人的氣概,使我高祖看了肅然起敬!

  「道人指著老頭介紹道:『這位是貧道老友呂宣良,江湖上人稱他為金羅漢的便是。因知道大人今日想為民除害,必親身來這山裡探看,我願助大人一臂之力,所以在此恭候。』

  「我高祖一聽這話,又是驚訝,又是歡喜,連忙向呂宣良拱手道:『幸會,幸會,難得老先生如此古道熱腸,但不知前昨兩夜那種奇離的景象,究竟是何妖魅,竟敢如此橫行?兩位想必知道詳細。』

  「呂宣良笑道:『老朽是山野之夫,舉動言語,素來放淡慣了,不知道禮節,望不見怪。這樓上是我這位道友靜修的地方,四圍窗壁,都貼了符錄,不問甚麼妖魔鬼怪,都不敢到這樓上來。我們無論如何縱談,都不要緊,若出這樓門一步,我便不敢回答了。』我高祖才想起進山門時低聲說話的情形來,原來果是怕有妖物在旁聽得!

  「呂宣良又接著說道:『我們這位道友,因生性喜種梅花,又喜畫梅花,就自稱梅花道人。在這樓上已七十多年了。前、昨兩夜那種景象,非妖非魅,乃是一條數千年的大蟒。相傳禹王治水的時候,這大蟒就在洞庭湖裡興妖作祟。禹王用法術將他拿住,鎖在嶽麓山上飛雲洞裡,因恐年深鎖壞,又逃出來害人,當時並刻畫一道符篆在一塊大石碑上,就用這石碑堵住洞口,把飛雲洞封了。這碑便是現在大家都知道的禹王碑。

  「也是合該長沙的人民要遭劫!幾千年來,不曾有人敢將禹王碑污穢。偏幾個月以前,忽有一隻母狗,在禹王碑旁邊深草裡面,產了一窩小狗,糊了許多狗血在禹王碑上,將碑靈污穢了。這大蟒身上的鎖練,久已鏽斷,只因有這一塊碑封住洞口不能沖出來。既污穢得不靈了,那裡還禁得他住呢?就在產小狗的這夜,沖出洞來,出洞便化一個老和尚,來雲麓宮求見梅花道人。

  「道人知道這東西陰毒異常,接見必受其害,不敢出面。雲麓宮大門上,有這人的符篆,他也不敢冒昧進宮裡來。「這幾個月內,他每日到城裡化齋。我這道友就知道他是存心欺騙愚民,好落他的圈套。他的本身,能大能小。小的時候,和平常的水蛇無異。大時十數丈數十丈不等。發威的時候、充其量能長至百多裡,昂頭與衡岳齊高。他因為顯出本身來,雖在黑夜。也容易被人看出,所以前、昨兩夜特地先噴了一天濃霧,然後顯形。

  「『他的心思,原想欺騙得一般愚民都信仰他到了極點,以為真是上天堂快捷方式的天橋,源源不斷的走上去。那天橋到底是甚麼呢?就是他本身上的一條舌頭。大人請想:他頭在這嶽麓山頂上,舌頭能伸過河去,使一般愚民認做天橋。可想見他的身體,有多麼長,有多麼大!』

  「我高祖聽了這些駭人的話,在正那們寒冷的天氣,都驚得遍體流汗,即截住問道:『那麼長大的身體,當時卻在何處呢?』

  「呂宣良笑道:『地下那有好安放他的所在,當時僅有頭擱在這山頂上,身體還懸在半空中。依他幾個月的處心積慮,本打算只須三次,便能輕輕巧巧,吃盡一省城的人民,虧了這位道友在這山上,不容他如此作惡,特地找我來做幫手。

  「『然我和道人都沒有收伏這東西的力量,僅能使他略略受創,不得安心吃人。兩夜都乘他剛將舌頭伸過河去的時候,同時各賞了他一劍,所以兩夜都只走上幾十個人,他就負痛不能不將舌頭收回。若不是這麼對付,只怕省城裡的人民,此時已存留不到一半了。

  「『道人算定這東西,非有大人這般福分與剛正之氣的人,斷不能傷損他,預知大人今日必親臨此地,已為大人準備了軟胎弓,雕翎箭,箭簇上並敷好了見血封喉的毒藥,憑大人的威福,雖未必能取他的性命,使他終身殘廢,也可減退他不少的惡焰,料他以後不敢再來肆毒了。』

  「我高祖見說前、昨兩夜,因有呂宣良和梅花道人兩個,在暗中各刺了大蟒一劍,舌頭才收得那麼快,使滿城的愚民,免遭大劫,一時心裡感激真是不可言喻。立起身來,恭恭敬敬的向兩人作了兩個揖道:『我枉受朝廷重寄,作一省封疆大員,坐視人民被毒蟒吞噬,不能解救,真教我愧怍欲死,苟非兩位道長仁愛為懷,救人民於毒蟒之口,這樣亙古未有奇禍,出在長沙,我便萬死也不足以蔽辜了,只是雖承兩位道長的仁愛,已替我準備弓箭,無奈這惡物在伸舌頭吃人的時候,身體懸在天空,又在夜深霧厚之際,尋常弓箭如何能射傷他呢?並且說起來愧煞,我的射法平常,更久疏弓馬,沒得倒打草驚蛇,惡物不曾受傷,反惹發了他的毒性,益發肆無忌憚,那卻怎麼好咧?』

  「梅花道人大笑道:『這不過憑仗大人的威福,假手大人射他而已。若專憑本領去射他,休說大人射他不著,就是養由基來,也奈何他不得!』梅花道人話才說到這裡,只見一個小道竟走進樓來,直到梅花道人身邊,湊近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,只見梅花道人臉上登時露出驚疑的樣子。

  「我高祖以為,必是那毒蟒在外面又有了甚麼舉動,道童前來報信,所以道人現出驚疑的臉色。我高祖心裡也不由得有些驚慌不定,呆呆望著梅花道人,看道人有甚麼言語舉動?只見突然伸手向呂宣良一指,笑道:『哦,是了,一定是你兩位高足幹的玩意,不能胡亂怪火工道人!』呂宣良也現出吃驚的樣子,問道:『甚麼事是我小徒幹的?』

  「梅花道人笑道:『去年有一個獵戶,送兩條臘鹿腿給我。我一向因沒有嘉賓,不捨得弄來吃。今日難得有貴人光降,早就吩咐火工取一條好生烹治出來,餉宴貴客。此刻小徒來報說:兩條臘鹿腿,素來是掛在廚房裡的,昨夜還看見掛在原處,方才打算取下來,不知怎的兩條腿都已沒有了。小徒說曾屢次聽得火工道人說,這麼肥的鹿腿,好生用文武火燉出來,想必好吃得很,可惜師傅不教燉了吃,我們也就沒有這樣口福。火工道人本來嘴饞,又曾說過這些想吃的話,因此疑心是他偷吃了!

  「『我想火工道人雖說嘴得,究沒有這麼大的膽量,豈有他偷吃了,我推算不出來道理?並且即算他忍不住饞,竟敢偷吃,至多也不過偷吃一條。我此刻雖不曾推算,然估料偷我這兩條臘腿的,必是你兩位高足無疑。』」

  不知這兩條臘腿究竟是何人偷吃的?且待第七十八回再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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