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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回 搶徒弟鏢師挨唾沫 犯戒律嶽麓自焚身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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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藍辛石聽得他師傅說是冤孽,連忙辨道:「那妖精雖是做出千嬌百媚的樣子,然弟子當時並未被他迷惑。」 方紹德點頭道:「我知道你至今還自謂沒有被他迷惑!你那裡知道,你在和他見面的時候,早已被他迷惑了。你的元氣,就在你心旌搖搖不定的時分,被他攝取去了,他不攝取你的元氣,你怎能嗅得著他腥膻之氣?這妖精我不難替你除掉,但除掉了妖精,于你並無益處。你傷生的罪孽太重,所以妖魅敢於近前!你從此果能洗心滌慮,力戒傷生,將來的結果,尚不至十分惡劣。遇了可以傳授你道法的機緣,我必傳授給你!」藍辛石悔恨不該貪圖口腹,從此再也不敢無故傷生了! 方紹德一日向藍辛石說道:「我自從到這地方隱居,原不打算再去外面遊覽了,只因苗族裡面的人,除你以外,找不出第二個能做我徒弟的人來。我恩師開諦長老傳給我的道法,不能不急覓傳人。我昨夜虔占一課,收徒弟的機緣已熟。課中雖不十分美滿,然也顧不了許多,我只得再出外遊歷一遭。你好好在家修煉,我遇了可收的徒弟,便帶了回來。」 藍辛石問歸期約在何日?方紹德道:「至多當不出三載。」方紹德離開苗峒,在郡南各府、縣遊行物色了多時,沒遇著相宜的人物,遂由湖南入江西,這日游到萬載,正在一座高山頂上徘徊眺覽,忽聽得東南方半空中有破空的響聲,彷佛如響箭劈空而過,心裡不知不覺的吃了一驚,暗想:這類響聲,我平生只在嵩山頂上聽過一次。那是金羅漢呂宣良的神鷹,在空中飛過的緣故。於今這響聲相似,難道又是那東西來尋我的開心麼?旋想旋抬頭努目向東南方望去,只見一條白東西,比箭還急,直朝這山頂射來。 方紹德眼快,已看出那白東西不是禽鳥,是一個煉氣的人。逆料是偶然在此遇合,並非有意尋仇而來,便也不存敵抗的心思。立著見那人漸近漸低,已在相離數丈遠的一個山頭落下了。那人雙腳才著落山頭,身上的白布便紛紛掉下,抖了幾抖,已露出一個儒冠儒服,年約五十來歲的人來。 那人面上很透著些斯文之氣;花白鬍鬚,于思於思的下頷都滿了。一眼看見了方紹德,似乎被人識破了他的行藏,很吃驚的樣子,不住的用兩眼向方紹德打量。方紹德暗想:這人的本領不凡,難得在此地無意中遇著,我正苦獨自一個遊覽,寂寞無聊,何妨上前與他攀談一回?或者也能使我增加些兒見識。方紹德剛這麼著想,那人已走過來,帶笑拱手說道:「幸會,幸會,老哥不是四川的方紹德嗎?」 方紹德連忙回揖,答道:「請問閣下貴姓大名?緣何知道鄙人姓字?」 那人笑道:「天下何人不識君?我便是河南的劉鴻采,偶然到這山裡休息休息,想不到與老哥相遇,因見老哥的容貌清奇,渾身著白,若是平常人,突然見我從半空中落下,必露出驚慌的樣子來。今見老哥看了我若無其事,料知非有大本領大胸襟的人,不能鎮靜到這樣。所以不揣冒昧,試問一聲,誰知果然是了。」方紹德心裡並不知道河南劉鴻采是甚麼人,也不便追問,只得口頭謙虛了幾句。 劉鴻采問道:「聽說,老哥近年來隱居在苗峒之中,何以來這山裡遊覽呢?」方紹德見劉鴻采是同道中人,對於自己的情形很熟悉,以為必是個關切他的人,遂把特地出來物色徒弟的話說了。 劉鴻采聽了,低頭尋思了片刻,說道:「老哥想物色好徒弟,我心裡倒想起一個好的來了。就在這江西吉安府屬下,有一個大富紳盧敦甫,他這個兒子,單名一個瑞字,真是天生聰俊,不同等閒。可惜生長在富厚之家,沒有真實本領的人去傳授他的能耐。現在雖延聘了一個會把式的人,在家教盧瑞的武藝,無奈那個會武藝的叫胡大個子,原是一個唱戲的人,並沒了不得的本領! 「那年湖南湘潭城隍廟裡戲子與市民打大架的時候,這胡大個子便是其中的要犯,事後只他一個人變裝逃脫了。回到青安,專替富人家當鏢師。盧敦甫還費了許多手腳,才將他延聘來家,盧瑞拜在他手下做徒弟,日夕不離左右,老哥想得好徒弟,不妨去吉安打聽打聽,能中選也未可知!」 方紹德聽了劉鴻采的話,很歡喜的說道:「閣下所見的必然不差。我已到了江西,當順便去吉安府走一遭。」劉鴻采複拱手作別,下山而去。方紹德遠遠的望著他走進一座很壯麗的廟中去了,也懶得獨在山頂流連,照著劉鴻采所走的方向下山。 看那廟宇的大門牌樓上面,懸掛一塊金字大匾,題著「清虛觀」三個大字,不由得點了點頭,暗自尋思道:「我這幾年在江湖上常聽得人說:萬載清虛觀是昆侖派中人聚會之所,劉鴻采到這觀裡去了,可知他也是昆侖派的人,曾聽說:昆侖報仗著人多勢大,每有欺侮崆峒派的舉動,兩下結了深仇,時常借著一點小事兒,就彼此爭鬥起來。幸虧我恩師在峨嵋不肯傳徒,另開派別,不然,數十百年之後,只怕峨嵋一派,也要和這兩派互相爭鬥了。」邊想邊走離了清虛觀,徑向吉安府走來。 在路上不止一日,這日到了吉安府。盧敦甫是個大富豪,倒容易打聽得著。在盧家附近調查了幾日,本地方人都推崇胡大個子的本領了得,說胡大個子在吉安府各富紳家,保了若干年的鏢,一次跟鬥也沒栽過。於今雖有了幾歲年紀,氣勁膽力,少年人都還趕不上他。方紹德到吉安正是八月十五,就在這夜進了盧家。 若論方紹德的本領,不問甚麼時候,都可以將盧瑞偷出來,使胡大個子連風聲都得不著。只因方紹德見那地方的人把胡大個子推崇到三十三天去了,不知道胡大個子的本領究竟怎樣?存心想試驗他的氣勁膽力到底如何? 盧家的房屋,在盧敦甫自以為建造得如金城湯池,縱有大本領的強盜,也不能飛渡幾丈闊的護莊河,誰知方紹德如走平地一樣。胡大個子替各富豪保了若干年的鏢,威名遠震,從沒有大膽的強盜敢來嘗試。因此推崇的越多,胡大個子的氣焰越盛,眼眶越大,以為這碗把式飯,可以吃到老。每逢三節生期,東家照例辦酒席款待。 這日中秋節,胡大個子正吃喝得酒醉飯飽,放翻身軀睡了,做夢也沒想到方紹德存心要試驗他的能耐。胡大個子若沒有那種虛名,方紹德的那一口凝唾沫,決不至吐到他臉上;栽那麼一個跟鬥,把牙齒都打落。這些事在前幾回書中已說過了,不用重述。 於今且說方紹德將盧瑞挾在脅下,幾起幾落的就出了盧家,盧瑞早已清醒過來,只因被挾著動彈不得,以為是被擄到了強盜手裡。知道叫喚無用,動也是白費氣,初時還希望胡大個子來救,後來見方紹德一口唾沫便將胡大個子吐翻了,心裡自不免越發害怕起來。及聽了方紹德對他父親說的那幾句話,心裡才略安了些,仍是不言不動。 方紹德出了盧家,瞬息就跑了四五十裡路。在一片很密的樹林之中,慢慢的把盧瑞放下來,他自己也待坐下來休息,誰知道盧瑞的腳才著地,一抹頭就向樹林外逃跑。方紹德看了也不追趕,只對著盧瑞的脊樑招了招手,笑道:「回來,回來!打算跑到那裡去?」 盧瑞正在往林外飛奔,經方紹德這一招手,煞是奇怪,就和被繩索牽扯住了的一般,不但不能再往前奔逃一步,並立時身不由己的倒了回來,比向前奔進時還快,直退到方紹德跟前,兩腳才能立住。 方紹德牽了盧瑞的手,笑問道,「你打算跑到那裡去?」盧瑞不慌不忙的答道:「打算跑回家去。」方紹德點頭道:「為甚麼要跑回家去?」盧瑞道:「不回家去,在這裡幹甚麼?我又不認識你,我睡在家裡好好的,你為甚麼把我抱到這裡來?」 方紹德見盧瑞說話口齒伶俐,雖在這種非常時候,而態度安閒,神智清澈,休說尋常未成年的人做不到,就是平日自負有些學養的人,遇了這種時候,也難得如此鎮靜。不由得欣然說道: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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