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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回 錢錫九納寵受恓惶 蔣育文主謀招怨毒(2)


  韓采霞問道:「這話能作數麼?」錢錫九拍著胸脯道:「大丈夫說的話,那有不能作數之理?不過你說的話,也要能作數才好。不要分開了你的腿,又生出甚麼難題目來給我做。」

  韓采霞道:「我雖是個女子,說話也是一句成單,兩句成雙,斷不改移。」說完,仰面橫躺在床上,將兩腿直挺挺的伸出床外,兩膝兩踵緊緊的靠著。

  錢錫九仔細端詳那兩隻瘦削如筍的腳,能並在一個手掌中握住。那時一般男子的心理,都愛看小腳,越是小的可怕,在那時男子眼光中看了,便越是覺得可愛。看了瘦小不盈一握的腳,沒有個不勃然動興的。錢錫九當然也是這一般的心理。望著韓采霞兩隻腳,越看越愛,握在手中,輕輕捏了兩下,柔若無骨,尤覺搖神蕩魄。暗想:這樣兩隻勾魂的蓮瓣,能有甚麼氣力?就是平常握在掌中,還得仔細,捏重了些兒,受了傷不是當耍的事。拿這東西來和我這個有力如虎的武舉人鬥氣力,豈不是笑話?

  韓采霞見錢錫九只顧握著兩腳端詳撫弄,一點兒沒有使氣力分開的神氣,不禁氣忿起來,說道:「你再不使氣力分開,我已不耐煩等你了。」旋說旋將兩腳一縮,脫出了錢錫九的掌心,待翻身坐起。錢錫九忙止住道,「我不是不使力,是不忍使力。也罷,你若覺得有些兒痛,就得快說,免得捏傷了,使我心裡難過。」韓采霞也懶得回話,只仍將兩腳伸直。

  錢錫九一手握住一隻腳,拉弓也似的,漸次增加氣力,向兩邊分開。卻是作怪,兩膀的氣力,看看使盡了,兩腿竟比生鐵鑄成的還要強硬,莫說向兩邊分不開來,連上下移動分毫,也做不到。只累得一身大汗,羞得滿面通紅,握著也不好,放手也不好!

  韓采霞連聲催促道:「怎的還不使力呢?」錢錫九被催促得恨無地縫可入,只得借著韓采霞的話解嘲道:「今夜只怕是應了你的話,喝多了幾杯酒,氣力大不似平常。使力過於兇猛了,又覺心中不忍,且依你的,明夜再來罷。我連你兩條腿都分不開來,更有何顏面做你的丈夫。你獨自睡罷!若三夜不曾分開,你去跟你的父母,我也無面目再住這新城縣了。」

  錢錫九明知不曾將韓采霞的兩腿分開,勉強要和韓采霞同睡,是得不著甜頭的。並且他先誇下了大口,此時面子上,也實在有些難為情。不如索性不在韓采霞跟前,倒可減輕多少慚愧。韓采霞也不說甚麼。等錢錫九一出房,就關上房門睡覺。

  錢錫九也不好意思拿這夜的情形,對家裡人說。次早天未明就起來,趕考期工夫似的認真攀弓搬石;自覺氣力並不比考武舉時減少。足足練習了一整日氣力。試用兩根檀木棍,拿麻繩捆縛在一塊,再用涼水蘸在麻繩上,使麻繩縮緊,將全身氣力,運到兩條膀臂上,一手握住一根木棍。只一聲斷喝,喳喇喇分做兩開;看麻繩已斷做了若干段。試驗後,望著麻繩不住的點頭道:「他的兩腿,不過硬得和檀木一樣,併攏來的力量,不過和麻繩捆縛的一樣。今夜若再分不開來,就只好認命了!」

  這夜,錢錫九飽餐了夜飯,口酒都不敢喝,進房欣然對韓采霞道:「昨夜一則因喝多了酒,二則不忍用力過猛。今夜你得當心一點兒,拗痛了筋骨,是不能怪我的。」

  韓采霞道:「能拗痛我筋骨,是你的本領。來罷!」說時,仍照昨夜的情形躺下。錢錫九今夜便不似昨夜那般輕憐重惜的了,和握檀木棍一般的將兩腳牢牢的握住,運足了氣力,也是一聲斷喝,猛然往兩邊一撕,其因用力過猛,竟將韓采霞的身體,直挺挺的橫擎在手中,惟有兩腿依舊並做一塊,不曾分開一寸半寸!

  錢錫九不知不覺的長歎了一聲,放下韓采霞,回身往外便走。獨自思量了一夜,簡直想不到韓采霞是用甚麼方法,將兩腿合併得這麼強硬,更想不出破這方法的方法來。思量三夜的期限,已過了兩夜,若明夜再分不開,一千兩銀子的事小,面子如何下得來呢?想到這一層,更是急得如熱鍋上螞蟻,走投無路。一夜容易過去,天光一亮,便是最後五分鐘的第三日了。仍是和昨日一樣,盡力的攀弓搬石。

  午飯後,蔣育文來了。見錢錫九一個人在練武的房裡,累得汗流遍體。便笑著問道:「新討了姨嫂子,今日才三朝,怎麼捨得不在房中結實親熱親熱,卻獨自在這裡,討這種苦吃呢?大概是姨嫂子嫌你的弓馬生疏,怕將來奪不著武狀元,逼著你吃這種苦頭?」

  錢錫九被說得紅了臉,半晌不好回答。蔣育文很覺得詫異,接著問道:「我真不懂得你是甚麼用意,我見你自中過武舉之後,不曾有一次到這房裡來,理會這些東西。今日一則是納寵後第三天,不應有閒情餘力來弄這些玩意,二則你中舉之後,已心得意足,並不打算再從這上面做工夫。你累出這一身臭汗,畢竟為著甚麼呢?」

  錢錫九素來和蔣育文的感情很好,又逆料這事終久不能瞞他。便將蔣育文拉到僻靜處,說道:「不瞞你說,我真倒黴極了。前日你不是還在這裡喝了喜酒,黃昏時候才回去的嗎?你回去之後,我乘著酒興到新討的人房裡,以為可以遂我這幾日來的欲望。誰知如此這般的鬧了兩夜。若今夜再不成功,你替我想想,弄個人財兩空,還在其次,你看我此後拿甚麼面目見人?我怎能不著急?怎能不拚命的練氣力?」

  蔣育文聽罷,哈哈大笑道:「原來有這麼一回事。我昨夜還向你令妹說笑話,不知你得了這麼一個寶貝也似的人兒,這兩夜是如何盤腸大戰的情形。令妹說,必是通宵達旦,人不離鞍,馬不停蹄。做夢也想不到你專在他一對腳上,玩了兩夜的把戲。這卻如何是好呢?

  「據我想,你這練氣力,是白練了的。姑無論練一日兩日,練不出多少氣力來,即算能練得增加些氣力,你要知道,他教你分開到一尺五六寸寬,你這兩夜。用盡平生氣力,尚不能分開一寸半寸,所差的氣力,不用說不在少數,略略增加一點兒,有甚麼用處呢?並且照情理推測,你能將用麻繩捆縛的檀木棍分做兩開,麻繩斷做若干段。而不能將姨嫂子的腿,移動分毫,這就不關於力大力小了。這其中必有別的緣故。知道了其中竅妙,大約不用多少氣力,便可以分開。若一昧行蠻,那怕你的氣力再加幾倍,也是枉然。」

  錢錫九點頭道:「我何嘗不也是如此著想,無奈想不出是甚麼竅妙來。除了行蠻,更沒有旁的方法。」

  蔣育文不做聲,低著頭,閉著眼,好像思索甚麼的樣子。透過了一會,忽然抬起頭,向錢錫九笑道:「我已替你想出一個方法來了,你不妨去試用一遭。好在你原來是束手無策的,我想的方法便不靈,也不至誤你的好事。」

  錢錫九連忙問道:「甚麼方法,快說出來,不靈決不怪你。」

  蔣育文道:「你今夜帶一塊小小的鐵片或鐵錘在身上,但不可貼肉將鐵錘懷熱了。照昨夜的樣,兩手把姨子的身體擎得懸空;以你的力量,一隻手必能將他擎起。騰出一隻手來,拿出鐵錘或鐵片,只輕輕向他腰眼裡一點,;趕緊放下鐵錘,一手握住一腳,往左右一分,便不怕分不開了。」錢錫九問是甚麼道理,蔣育文道:「且試用了靈驗再說,此時我還沒有把握!」

  錢錫九雖不相信這方法有效,然在一籌莫展的時候,得有這效否不可知的方法,畢竟聊勝於無。遂依蔣育文的話,如法炮製。果然鐵錘一著韓采霞的腰眼,絕不費力的就將兩腿分開了。韓采霞兩腿既被錢錫九分開,有言在先,無可抵賴,只得含著兩泡眼淚,聽憑錢錫九為所欲為。

  好事成後,韓采霞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用鐵錘點我的腰眼?」錢錫九笑道:「不想出這方法,如何能使你心甘情願呢?」

  韓采霞道:「你從甚麼地方想出來的呢?我倒很佩服你的心思細密。你把如何想出來的道理,說給我聽聽看。」

  錢錫九那裡知道其中的道理,只得說道:「你的腿已被我分開了,如了你的心願,便算完事。何必追問甚麼道理?」

  韓采霞道:「你說不出其中道理,可知道這方法不是由你想出來的。我於今做你姨太太,生米也煮成了熟飯,難道還有翻悔?你把想這方法的人說給我聽,使我也知道這人的能耐,有甚麼要緊。」錢錫九被逼得沒法,只好將蔣育文說出來,韓采霞便不做聲了。

  又過了幾日蔣育文來錢家閑坐,到了韓采霞房裡。韓采霞用閒談的態度笑道:「姑老爺是精明能幹的人,做事要處處存心積德才好。這回不應幫著你舅老爺,出這壞心術的主意。做這種壞事,將來是免不了要受報應的。」

  蔣育文大笑道:「怎麼謂之壞事?姨嫂子應該感激我才是。不是我出那個主意,姨嫂子至今還嘗不著那夜分開兩腿以後的滋味哩。」

  彼此是這麼笑謔了一會,蔣育文便走出來了。豈知這日在錢家吃了午飯回家,肚中就瀉個不住;一夜數十次,沒有收煞的時候。一連三四日如此,把個蔣育文瀉得頭昏目眩,腿軟腰酸;知道是韓采霞用報復手段。蔣育文妻子回來求情,韓采霞送了一包藥服下,才將瀉止住了。

  從此兩家就有了嫌隙。錢錫九寵愛韓采霞,言無不信,計無不從,遇事與蔣育文作對。蔣育文仗著自己一點兒小聰明,也遇事不肯退讓。兩家的怨越積越深,傾陷的手段,也越使越辣。四五年之後,畢竟因這一點小忿,兩家都弄得家破人亡。

  不知因何弄得家破人亡,且待第五十三回再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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