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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湘江岸越貨劫書箱 嶽麓山尋仇遇奇俠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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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知船戶認真當作是二十大箱金銀,就陡起了殺人越貨的念頭:見樂山兄弟,都是文弱的書生,年紀又輕,更沒有僕從。 這念頭一起,招待他們兄弟,便分外的殷勤著;每日好酒好肉的,辦給二人吃!他們初次坐這長途的民船,又在洪楊亂平之後,那知道江湖上的利害?各睡在各人的船上,吃喝飽了,就拿著書看。停船啟碇,以及經過甚麼碼頭,全不顧問。船行了四日,船戶只因沒有好下手的地方,遂商量這夜並不停泊,在江心動手。 這夜的月色很好。向樂山坐的這條船在前,向曾賢的船在後,相離有半裡河面。向樂山生性本來喜酒。尋常的民船,照例黃昏時就停泊不走了;有時恐怕趕不上第二個埠頭,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就停了;從來不曾坐過在月夜行走的船。這夜倒覺得很高興,獨自拿了一壺酒,坐在船頭上,旋喝旋觀玩夜景。 正在喝得有八成醉意,忽聽得身後腳步響;他以為是船戶撐腰篙,懶得回頭去看。手裡端著酒杯,剛待往嘴邊送,陡覺有人一把將自己的辮發揪住,向樂山醉意闌珊中,也不問揪辮發的是誰,只將頭向前一點;就聽得拍的一聲,把那人一個跟鬥,栽到前面船板上;觸眼即見那人手中,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。 這一來,卻將酒意驚退了!忽地跳起來,一腳點住那人胸膛。回頭看艙裡,又躥出一個拿刀的人來;見向樂山腳點住了一個,他也不識進退,亮刀直劈過來。向樂山那有心思和他動手?一晃腦袋,辮尾流星一般的,一繞就繞著了那拿刀的手腕,順勢一帶。洪矮牯、周敦五那麼有本領的人,尚且受不了一辮尾!船戶能有多大的本領?被這一帶,如何能立腳得牢?撲面一跤,也跌倒在船板上! 向樂山拾起一把刀,指著二人問道:「快說!後面那條船,和你們夥通了沒有?如何相離得這麼遠?」 船戶道:「夥通是已夥通了;不過他們已經動手沒有,就不得而知!」 向樂山聽了,心裡登時慌急起來!想放起這兩個船戶,教掉轉船頭迎上去,又怕船戶知道事情敗露了,沒有好結果;一放起來,就赴水逃命!自己又是一個不會水的!待將船戶捆縛起來罷?自己一個人,如何能駕的這麼重載的船?眼珠一轉,想出了一個計策來:去了手中的刀,就船頭上的鐵鍊捆好了一個,由他躺在船板上。才將腳點的這個提起來,也用鐵鍊。鎖住了他的雙腳;一端結牢在桅柱上。提了一片櫓給他,拿刀在他臉上,晃了一晃道:「你若敢不盡力的搖櫓,只這一刀就要了你的狗命!你想逃是逃不了的,只要能趕的上那只船,我決饒了你的性命!」 船戶到了這時,那裡還敢違抗!自然是盡力的搖櫓。 向樂山安置了那個,才將這個躺著的鐵鍊解了;一手拿刀,一手拖著船戶到後梢,喝教他掌舵,將船掉頭。向樂山知道自己哥子文弱,這回十九是死!只急得如熱鍋上螞蟻,一迭連聲的催著快搖,自己手扭住掌舵篷的辮子,探身船篙上,向前頭江面上望。直追趕到天明,不見那條船的蹤影!只得又拿刀逼著船戶說,若他們原約了在甚麼時候動手的?船戶說:並不曾約定時候,誰先得手誰先走!大概那條船動手得早些,所以先回頭跑了! 向樂山料想自己的哥子是死定了!不見得能追趕著。不如就近且將這兩個強盜,送交地方官,訊實了口供,得了那夥強盜的巢穴所在,再去緝捕!倘我自己一個不小心,連這兩個也逃了,就要費手腳了!當下就問船戶:追到了甚麼地方?船戶說是湘潭。向樂山教把船泊住;用繩索牽了兩個船戶,連同那兩把刀,親自送到湘潭縣。 那縣官聽說是盜案,立時坐堂提問。問出那條船上同夥的,也是兩個人。一個姓林名桂馥,原籍是廣西人。十幾歲的時候,被洪秀全的軍隊,擄在營中喂馬。隨營造湖南,在衡川一個山上,照管數十匹馬吃草。忽然有一匹馬,失腳從山岩上跌下,跌斷了一條腳。林桂馥怕回營受責罰,就逃到衡陽,在一個船戶家當腰篙,後來自己買了一條船。 還有一個,是林桂馥雇的夥計,姓張;因是個癩痢頭,同伴都呼他張癩子;不知是湖南那一縣的人。縣官又問明瞭林桂馥在衡陽的住處,行文去衡陽縣緝拿。 向樂山自請同去,縣官自然許可。到衡陽訪拿了半月,不僅林桂馥不曾回衡陽,連那只船都沒人看見在衡陽一帶露過眼。向樂山只得痛哭回家,將遇難情形,告知向閔賢。即日又馱了個包袱出門,誓必尋著林桂馥替兄報仇。 因林桂馥是個船戶,在江河裡的日子多,在陸地上的日子少;遂也投進衡陽的船幫,充當船夥,終日在江河裡明查暗訪,足足查訪了三年。凡是湘河裡的船隻,只要船桅一入向樂山的眼,就能認識這船是誰人的;單單不見有林桂馥那條船。問一般船戶,也都說:近三年來,林桂馥的船,不知怎的,不在湘江河裡行走了。 向樂山見訪查沒有下落,出門的時候,原發誓:此去不能替遇難的老兄報仇雪恨,決不回轉家鄉!於今荏苒三年。兄仇未報,那有心情,那有顏面回家見人呢?仇人即不在湘江河裡,船夥也用不著再充當了!辭卸了職務。既不能歸家,複無心謀幹甚麼差事,東飄西蕩的,竟像是一個流落江湖的人!有時喝醉了酒,就獨自跑到高山頂上,放聲大哭;哭疲了,便倒在岩石上睡覺。無論甚麼人和他談話,他總是搖頭不答! 他這日忽走進嶽麓書院,每間齋舍,他都去揭開門簾看看。住齋舍的人,也沒注意。其中有一間書齋,陳設得十分整潔,床帳都極其華麗;是新甯縣一個豪華公子住的。 這位公子,因有事回新寧縣去了:書齋空著沒人住,也沒托朋友照管。向樂山本來與這位公子熟識,便扭斷了房門上的鎖,在書齋裡住著。 這夜睡到半夜醒來,見腳頭有一人睡著,鼾聲震地。向樂山疑心是室主人回來了;連忙坐起來招呼。只見那人翻轉身又睡著了!向樂山看那人,腳上穿著一雙草鞋;知道不是室主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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