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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萬二呆打魚收義子 鐘廣泰貪利賣嬌兒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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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發劣性的時候,總是乘牽它的不防備,猛然掉頭就跑;牽牛的十九是小孩,手上沒有多大的氣力,那裡牽得住呢?有時還將小孩一頭撞倒才跑。跑起來,逢山過山,逢水過水,隨便甚麼東西,都擋它不住,遇人就鬥。必待它跑得四蹄無力了,又見了好青草,才止住不跑了! 這種事,在冬季最多;因為冬季是農人休息的時候;牛也養得肥肥的,全身是力,無可用處,動不動就發了劣性!義拾兒這回被難,也正在冬季。 那山澗有丈多深;澗中盡是亂石。牧牛的小孩,跟在牯牛背後追趕;因相離很遠,又被山嘴遮了,不曾看見義拾兒,走澗上經過:想不到有人被牛挑下澗裡去了。竟不作理會的,追了過去。 義拾兒跌得昏死了,也不知經了多少時刻,才漸漸的有了知覺。睜眼一看,見是一間很精雅的房子;自身躺在一張軟榻上,只是不見有人。心裡疑惑,一時也忘記了被牛鬥的事。想坐起來,看是甚麼所在;才一抬頭,登時覺得頭頂上,如刀劈一般的疼痛;身體略移動了一下,肩背腰腿,無一處不更痛得厲害。 有這一痛,就記起被牛鬥時候的情形來了,即聽得有人在軟榻那頭說道:「醒了麼?快不要亂動!」義拾兒心裡吃了一驚,怕痛不敢再抬頭去看。 那人已走過這頭來,原來是個花白鬍鬚的道人。將頭伏近,口裡呼義拾兒三字,說道:「我已熬好了些小米粥在這裡,給你吃些兒再睡。你的傷勢太重,非再有十天半月,不能全好!你已在此睡了三日、三夜,知道麼?」說罷,哈哈大笑。 義拾兒聽得叫他喝粥,實時覺得肚中饑餓不堪。道人端了一碗稀粥進來,一口一口的,喂給義拾兒吃了;道人教他仍然安睡。一連半個月,每日敷藥喂粥,以及大小解,全是那道人照拂。 半月以後,傷處方完全治好。義拾兒聰敏,知道向道人拜謝,並問道:「這是甚麼地方?你老人家怎知道小子叫做義拾兒呢?小子記得被一條牯牛,挑下了山澗,就昏死過去了。怎麼會到這裡來的?」 那道人笑道:「這裡是萬載縣境,雞冠山清虛觀。我就叫清虛道人。同道中人,見我常是開口笑的日子多,都呼我為笑道人。我一年之中,有十個月閒遊,順便替人治病。你被牯牛挑下的那條山澗裡面,長幾味不容易得的草藥;我那日從那裡經過,便下去尋尋草藥。也是你合該有救,又與我有緣。下澗就見你倒在亂石堆上,腦蓋已破;幸喜腦漿不曾流出,只淌了一大灘的紫血。肩腰背脊和兩條大腿,都現了極重的傷痕。」 「看那石上的血色,已幹了許多;推想你跌下,必不止一日半日了。四肢不消說,全是冰冷;虧得心臟不曾損壞,還可以望救:我當下就用澗中泉水調了些萬死一生丹,敷滿了你的頭腦;又灌了些回輪湯,給你吞了。那亂石堆上,不好用推拿的工夫;並且你的傷,也不是三五日能治好,只好將你馱到這裡來。」 「我初見你遍身的重傷,還只道你是被惡人謀害了,摜在那山澗裡面;及至馱到這裡,仔細一看,才看出是被牛角挑傷了。牛角挑的地位,在腰脅之間;頭腦是倒栽在亂石上;肩背兩腿,是從澗石上滾碰傷的。你姓甚麼,家住在那裡,我都不知道。只因見你身邊,有一個竹飯籃,飯菜都傾散在澗裡;又見有一個書包,裡面幾本書上,都寫了義拾兒三個字,料想就是你的名字。你怎的取這麼一個名字?是教你書的先生替你取的嗎?」 義拾兒道:「我本姓甚麼,連我自己也不知道:名字是我義父給我取的,義父不曾對我說出來歷。只時常聽得同館讀書的人,笑我是十年前的正月十三日,在河裡拾的。我拿這話問義父,義父只叫我莫信那些胡說,然而也不說出我親生父母的姓名住處來。怕真是在大河裡拾的!終不成我是沒有父母的嗎?不過我心想同學的話,也實在有些像是胡說!」 「我今年才得十一歲,十年前我不是還不曾上一歲嗎?沒上一歲的小兒,終日在母親手裡抱;如何會跑到大河裡去呢?難道不上一歲的小兒,就會浮水?既落到了水裡,又怎的不會沉底,能給我義父拾呢?並且他們說是正月十三日拾的,更是不近情理:正月間天氣,何等寒冷;便是大人掉在水中,也要凍死!何況是小兒?何況是不上一歲的小兒呢!」 笑道人光開兩眼,望義拾兒,滔滔不斷的說了一大段,微微的點了一下頭。問道:「你義父住在那裡?姓甚麼?叫甚麼名字呢?」 義拾兒道:「我義父姓萬;甚麼名字,我卻不知道。我只聽得人家當我義父的面,都叫萬二爺,或是萬二爹;背後全是叫什麼萬二呆子。家住在離趙家坪不遠,金家河旁邊。義父本是種田的人;得閒就駕魚筏,同義母去金家河打魚;我也同去過好幾次。不過義父、義母,都不大願意帶我同去,我問是甚麼道理,不教我同去?義母說:是算八字的先生說我犯水厄,不到河裡去的穩當些!照這些情形看來,又似乎是在大河裡拾的。」 笑道人一面聽義拾兒說話一面撚著花白鬍鬚,偏頭如思量甚麼;聽到末了,忽然拔地跳起身來,跑到義拾兒跟前,雙手將義拾兒的頭一捧;嚇得義拾兒不知為的甚麼? 畢竟是為的甚麼?且待第六回再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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