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壽楊母侯太孺人六十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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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禎九年十一月,吳郡楊解元維鬥之母侯太孺人春秋六十,維鬥將偕計吏上公車,為其母舉觴上壽,然後就道。太史徐君、孝廉張君、鄭君輩,鹹洗爵布幣,往與於會,而屬余為稱壽之文。 太孺人,莊簡公之婦,而端孝先生之配也。其在母氏,則以幼孤育于從兄給諫君,其所以為女為婦為妻為母,閨門內外,具有儀法,固未可以更僕數。而史巫紛若之詞,又非所以薦於太孺人也。經有之,事親孝,故忠可移於君。維鬥辭親而事君,將自今始。太孺人為女為婦為妻之道盡矣,而為母之道方顯,則所以為太孺人壽者,其在斯乎?予嘗觀漢元延、元壽之間,災異鋒起,一時直言極諫,摩切人主者多矣,而鮑宣、穀永為最。然史稱永諒不足而談有餘,專攻上身及後宮,而党于王氏;宣後先諫爭,少文多實,其所言三始之會,七亡之厄,謂極毣々之思,退入三泉,誠亡所恨。至今讀之,猶欲掩卷流涕也。宣之流風,及其孫昱,至使人主謂忠臣之子複為司隸,不知其家世何所承藉若此?及觀桓少君稱先姑之言,則曰存不忘亡,安不忘危。乃知宣實有母,其所為竭忠盡節,痛切擊排於三始七亡之會際,無所忌諱,蓋其母之遺教,而史未及備著之也。今天子神聖中興,維鬥將執此以往,佑助太平,不當言漢季衰世之事。然四方多故,虜寇交訌,六符之效未奏,而三始之蝕有征。《易》曰:「危者,有其安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。」可不念哉?古之賢母,所以教戒其子者一也。太孺人居恒熟習圖史之訓,施於維鬥者,其不後於鮑氏之母,亦已明矣。宣嘗言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,論議通古今,喟然動眾心,憂國如饑渴者。維鬥年未及強仕,巋然如大人長德,一旦登朝,度中朝所指目大儒骨鯁魁壘之士,罕有其比。自今以往,存亡安危,將在於子之身,可不勉哉!《詩》不雲乎:「侯誰在矣?張仲孝友。」使文武之臣征伐,而與孝友之臣處內,此宣王之所以中興也。宣後先諫爭,勸人主舉賢去佞,急征傅喜、何武、龔勝之流可與建教化、圖安危者。宣奉其母之教訓,留心於國家之存亡安危者,其指要如此。天子方辟門開窗,號啕博求,維鬥以張仲孝友之人,抱憂國饑渴之志,其將奉太孺人之教以大有為也。如宣衰世之臣,豈足道哉!太孺人禦長筵,列孫子,壽觴既舉,戒維鬥而遣之。諸與維鬥厚善者,舒雁行,列在子姓之位,亦將側耳聳聽,與聞其語。他日當臚傳之曰:此太孺人所以教戒維鬥,建教化而圖安危者也。書之管彤,傳之國史,不第如鮑氏之母,以其婦之口語,僅而有傳也。以此為太孺人壽,不亦可乎?太孺人曰:「善!敬舉君之觴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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