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蔣仲雄詩草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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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洲蔣鉞,字仲雄,布衣韋帶,讀書修行之士也。其於學無所不窺,其於詩不屑為今體征逐應酬,而喜為樂府古詩,托寄其感懷諷諭之旨。仲雄固不求人知,而世之知仲雄者或寡矣。昔韓退之在貞元、元和間,天下以為瑞人神士,朗出天外,不可梯接,而顧遜心于盧仝、劉叉。退之為河南令,玉川受屈惡少,買羊沽酒,以謝不敏。叉持退之金數斤去,曰:此諛墓中人得耳,不若與劉君為壽。此二子者,踔厲激昂,未嘗俯首從退之遊也。余讀仝《月蝕》、叉《冰柱》《雪車》詩,俯仰太息,然後知二子之所存。嗚呼!破屋半間,一奴長須,一婢赤腳,月蝕何與人事,而涕泗交下,額榻砂土中,稱地下蟣虱臣告帝天。誰為之而誰聽之耶?《冰柱》之願天子回造化生光華也;《雪車》之傷廟堂食祿不自慚,為斯民歎息也。此殺人無賴爭語言不下者之為耶?今天下全盛,非唐之末季,自逆奄竊枋,奴寇交訌,所謂歲星主福德,官爵奉董、秦者,未可以勾股計。載白骨,運紅粟,偏箱鹿角,委於戎夫者,遍四海皆是也。仲雄一老儒生,抱《兔園冊》,蓋亦仝所雲殷十七之流。抱膝而吟,倚柱而歎,泛瀾結愲,作為歌詩,其亦有二子之志乎?諺有之:閶門十萬。言吳人能詩者之多也。以其志取之,則仲雄一人而已矣。餘故徇其請而為之敘,不獨以別仲雄之詩于吳,亦以歎世無退之,雖有盧仝、劉叉,亦將抑沒而無聞於後,為可愧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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