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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回 胡浩怒燒如意冊 永兒夜赴相國寺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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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天秘冊好驚人,但恐於中傳不真。 若得善傳並善用,等閒疑鬼複疑神。 當夜胡永兒解開紫羅袋外邊纏的麻索,抖出那本冊兒來,走出披屋外。仔細看時,上面題道:「如意寶冊」。揭開第一板看時,第一行就寫道: 變錢法 將一條索子穿著一文銅錢,打個胳瘩,放在地上,用物掩蓋。舀一碗水在手,依咒語念七遍,含口水望下一噴,喝聲「疾!」揭起蓋時,就變成一貫銅錢。 永兒道:「原來如此方法!」就把解下來的這條麻索子,將日間婆婆變的一文好銅錢解下裙帶來,穿在索子上,打了疙瘩,放在地下。將面桶來蓋了。去水缸內舀一碗水在手,依咒語念了七遍。含口水望下只一噴,喝聲「疾!」放下水碗,揭起面桶,打一看時,青蛇也似一堆銅錢!永兒到吃了一驚,沒做理會處。思量道:「若把去與爹爹媽媽,必問是那裡來的。如何回答?」永兒就心生一計,輕輕的開了後門,一撇撇在自家籬笆內雪地上。只說別人暗地裡濟我貧戶的。然後把後門關上,入房裡來,把冊兒藏了。媽媽道:「女兒肚裡痛也不?」永兒道:「不痛了。」依然上床再睡。 到天曉,三口兒起來,燒湯洗了面。媽媽開後門潑那殘湯。忽見雪地上有一貫錢,吃了一驚,慌忙提起把與員外道:「不知誰人撇這貫錢在後面雪地上,我拾得在此。」胡員外道:「媽媽寧可清貧,不可濁富,我的女兒長成,恐有不三不四的後生來撩撥他,把這銅錢來調戲。我今又是沒運氣的時節,一時間取用了,引得後生們到家囉唕,沒法擺佈。」媽媽道:「你好沒見識,東京城內有多少財主做好事,濟貧拔苦,見老大雪,可憐這院子裡有許多沒飯吃的。夜間撇在人家屋裡來舍貧也不見得。」員外只搖手道:「難說!難說!我也做過財主的,幾曾有此事麼?」 媽媽焦燥起來,罵道:「老無知!真個是人貧智短了。自古道,賢愚不等,也有捨得的,也有不捨得的。那裡都要與你一樣,你被天火燒了,怎的別個財主,天火又不燒他們?行好事的到底好。自家女兒,你卻三心四意去疑他。我女兒又不曾出去一遍兩遍,認得什麼人來,你卻這般胡說!」罵得員外頓口無言點頭道:「也說得是,我昨日出去求人三二百錢,兀自不能夠得。如今有這一貫錢,且糴五百錢米,買三百錢柴,把二百錢來買些鹽醬菜蔬下飯,且不煩惱雪下。」 三口兒歡歡喜喜過了一日。到晚去睡到二更前後,永兒自思:昨夜變得一貫錢也好,今夜再去安排看。日裡便有這心,預先尋得一條索子,藏在身邊了,永兒款款的起來,著了衣服。媽媽問道:「我兒做什麼?」永兒道:「肚裡又痛,要去大解則個!」媽媽道:「苦呀!我兒先前那幾日,有一頓無一頓,這兩日有些柴米,不知饑餓,只顧吃滯了。明日叫爹爹出去贖帖藥吃。」 永兒下床,來到破披屋下,一如昨夜安排。如法用索穿錢,將面桶蓋了,念了咒,噴一口水。揭起桶來看時,和夜來一般,又有一貫錢。永兒開後門把這錢又拋在雪地上,關了後門,入房裡睡。 到天曉,媽媽起來燒湯洗面,開後門潑湯,又看見一貫錢,好不歡喜,拿了回來。胡員外道:「好蹊蹺,這錢來得不明。」媽媽說:「莫胡說,我不怕!這是當方神道不忍見我們三口兒受苦,救濟我們。又把這一貫錢安在我家。」 員外見媽媽昨日焦燥。今番再不敢說,只得含糊答應道:「媽媽說得是,安在家中,慢慢用度。」過了三五日後,雪卻消了,天晴得好。媽媽對員外道:「趁家中還有幾日糧食,你出去外面走一遭。倘撞見熟人,賺得一二百錢也好。」員外聽得說,只得走出去。媽媽心寬無事,便到鄰舍家吃茶閒話。 永兒見媽媽出去,屋裡沒人。關了前門,取出冊兒,揭開第二板看時,上首寫著變米法。永兒道:「謝天地!既是變得成米,憂他什麼沒飯吃!」媽媽床頭原有一隻米桶,一隻米缸。永兒去看時,都盛得有米。想了一回,便把桶裡的米並在那缸內。剩下的把被單鋪在地下,都傾出了,只存十數粒米在空桶內。提在披屋內來,把件衣服蓋了,念了咒,噴一口水,喝聲道:「疾!」只見米從桶裡湧將出來,永兒心慌,不曾念得解咒。米突突地起來。桶箍長久,卻是爛的。忽然一聲響,斷了桶箍,撒一地米。後人聽說變錢變米之事,因戲作詩雲: 錢滿索時米滿屋,何物咒語能神速。 有人肯把咒傳吾,生願事他死當哭。 永兒見了,失聲叫苦!媽媽在隔壁,聽見女兒叫苦,慌忙走過來看。米被生人一沖,便不長了。只見披屋內一地都是米。媽媽吃了一驚,道:「如何有這許多米?」永兒生一個急計,喚做脫空計道:「好教媽媽得知,一個大漢馱一布袋米,把後門挨開來,傾下在此便去了。吃他一驚,因此叫起來。」 媽媽看見桶箍散了,問道:「這米桶是我房裡的,拿出來做甚,這桶裡米那裡去了?」永兒道:「是我傾在房裡,要用這空桶,盛這披屋下的米。不想箍桶年久斷了。」媽媽道:「那大漢卻是何人,是何意故?」 正在絮叨,卻被隔壁張大嫂聽了,不知高低,敲著壁兒叫道:「胡媽媽!你直恁地不曉得,是那有錢的員外財主,見雨雪下了多日。情知院子裡有萬千沒飯吃的,做這樣好事,不叫人知道。撇錢撇米在人家裡,這是陰騭。若明明的舍,怕人囉唕。這個何足為道。」媽媽因張大嫂聽見了,便不言語。叫女兒作急收拾,自己也來相幫。 兩個兀自收拾未了,員外恰好歸來,見娘兒兩個在地下掃米,便焦燥起來道:「那見你娘兒兩個的做作,才有一兩頓飯米,便要作塌了。」媽媽道:「我如何肯作塌,叫你看!甕裡、缸裡、桶裡、盆裡,都盛得滿了。這裡還有許多兀自沒傢伙盛得哩!」員外看了吃驚道:「這米卻從那裡得來?」媽媽道:「你出去了,我在隔壁吃茶,只聽得女兒叫起苦來。我連忙趕將回來時,只見披屋內一地上都是米。」 員外道:「卻是作怪,這米從何而來的?」媽媽道:「永兒說他見一個大漢,馱著一袋米,挨開後門,傾下米在家裡便去了。」那胡員外是個曉事的人,開了後門看時,籬笆內外都沒有人來往的腳跡,心下疑惑,把後門關了,入來尋條棒在手裡,連叫「永兒!」永兒見勢頭不好,躲在自家房裡,不敢出來,員外把他扯將過來。媽媽道:「沒甚事打孩兒做什麼?」 員外道:「且閉了口,這件事卻是利害。前日兩貫錢來得蹊蹺,今日米又來得不明。叫這妮子實對我說,我便不打他,若一句不實,我一頓打殺他。我問他,因何有這兩貫錢的雪地上,因何有這米在屋裡,這大漢的是何人。便做道是財主家行好事的,難道偏照顧我家。其中必有緣故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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