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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祐二年四月(4)


  四月辛醜,雨。(此據呂公著家傳。)

  壬寅,詔:「在京職事官,歲合舉官升陟者:文臣,六曹尚書以上各六人,待制以上各四人,左右司郎官以上各三人,軍器少監以上各二人;武臣,觀察使以上各二人。著為令。」

  癸卯,群臣上表乞禦正殿、複常膳,詔不允。自是五上表,從之。

  熙河蘭會路經略使劉舜卿言:「鬼章領人馬於洮州生熟戶雜居地面以東一帶,打擄順漢人戶、孳畜,亦羌人常事,已令遵博斯吉齎蕃字說諭阿裡骨,令約束鬼章放散人馬,卻還虜劫過人戶、孳畜。如或聽從,邊事便息。」詔舜卿究心審度賊勢次第,如尚敢深入作過,務在擇利而行,無令賊勢猖獗。(或于此載鬼章城洮州事,已附五月二日。)

  吏部郎中章楶知越州。(正月十八日,除吏中,孫升云云。三年八月六日,召為考中。)朝奉郎、集賢校理、權判登聞鼓院趙挺之權發遣河東路提點刑獄。(挺之出使當考。)朝奉郎、集賢校理畢仲游權發遣河北路提點刑獄,尋留為開封府推官。(陳恬志仲遊墓,不載此出因由。五月二十二日,改府推。)

  甲辰,詔張舜民特罷監察禦史,依前秘閣校理,權判登聞鼓院,仍令赴館供職。先是,舜民言:「夏人政亂,權歸梁氏已久。自秉常死,挾乾順,專橫滋甚。去年,雖數遣使入朝,然強臣爭權,傳聞多端,乾順存亡未可知,朝廷未宜遽加爵命,近所差封冊使劉奉世等及所賜金帛,願勿遣。緣大臣有欲優假奉世者,為是過舉,且起居郎,天子近臣,不宜屈屬羌。今戎心桀驁,宜即加兵問罪。」大臣,指文彥博也。(此月已上並據六月八日實錄。新、舊本同,但舊本誤以起居郎為舍人,新本因之,今改正。舜民罷禦史月日,則據王岩叟奏槁,其諫詞仍增以呂公著家傳。初遣奉世,在正月十二日。)

  三省、樞密院奏:「舜民謂文彥博照管劉奉世,遂差充夏國封冊使。勘會差奉世非文彥博照管。」故舜民有是責。

  禦史中丞傅堯俞言:「舜民因論邊事,言文彥博照管劉奉世失實,罷言職。竊以朝廷置禦史,蓋慮下情壅塞,開廣聰明,故許風聞言事,所謂『言之者無罪,而聞之者足以戒』也。今舜民一言不當,便奪官改差遣,于舜民何損,而無益陛下,亦非彥博所敢安者。伏乞速賜追還,以協易『不遠複』之義。」(堯俞前後凡九奏,此特其第一奏也。)

  侍御史王岩叟言:「謹按舜民疏中,引文彥博照管劉奉世之語,非出自譔,乃是收采眾論,聞之朝廷,此蓋言事官常體,複有何罪?若聞外議,心知其非而不告陛下,得為忠乎?況外人之議,亦有所以。緣奉世是彥博門下之人,待遇最厚,今封冊夏國,既屬重事,外人不知出於執政同奏,但傳以為彥博照管,亦不足怪。舜民據所聞而言,乞朝廷裁察,別有何意?傳曰:『言之者無罪,聞之者足以戒。』正謂是也。果是,則有益於聰明;果非,則何傷於彥博?書曰:『狂夫之言,聖人擇焉。』況舜民非狂,言皆有理,行與不行,則在陛下擇之而已。遂加之罪,臣恐而今而後,居言職者以言為諱,他日大臣有大惡,陛下欲聞亦不可得矣。此非社稷之福也。今朝廷闕失,猶許盡言,豈有大臣不受一言之觸?國家置禦史,正欲警察權貴,雖過論亦當優容。今舜民一言以獲罪,疑非陛下本意,必有誤聖聽者矣。此事於舜民殊無所損,所惜者朝廷之事體,陛下之舉動,天下之觀望也。伏望特回聖意,還舜民言職,使忠臣義士得盡其心,以事陛下,而眾庶之情不壅于上聞,不勝幸甚!」貼黃:「言事官因言權臣而責之,是與權臣報怨也。陛下豈可不思?方兩宮聽政簾下,正宜抑強臣以伸主威之時,而反欲沮塞言路,甚非陛下之利也。」

  堯俞、岩叟又言:「竊以禦史之任,以敢言為先,自昔以來,常難其選。臣等昨被詔咸舉禦史兩員,累月之間,諮訪考察,于千百人中得張舜民一人。臣等素皆不識,但見眾所共推,學行兼美,安貧守道,不汲汲於進取。熙甯、元豐間,常慷慨論時事,言辭激切,有諫臣之風,司馬光嘉其端亮,薦之館職,關西士人稱為第一。臣等取以應詔,既至台中,與之相接,見其忠厚樸直,心無所附向,言無所顧避,臣等深以得人自喜。居職未久,今以一言旁及大臣而遽罷之,甚非陛下命臣等擇禦史之初意也。禦史為天子耳目,而或懷奸挾邪,朋附大臣,則所當聲其罪而黜之,豈有不欺於君,反以指摘大臣為罪也?雖或論事有誤,要之用心則忠,若欲厲事君之士,所宜獎借。儻加摧抑,誰肯盡誠?此臣之所以為陛下惜也!若要俛仰浮沉,無所忤犯,巧于自全之人以當言職,固不難得,然於國事何如哉?伏望陛下察求材之甚難,諒進忠之非易,恕其小失,而錄其大節,複舜民于言路,以全朝廷之美,臣等不勝幸甚!臣等章疏,乞早賜付外施行。」

  岩叟又言:「臣伏以陛下聽政以來,孜孜求言,惟恐有所不聞;言者犯顏逆鱗,有至再三,而終不之罪。天下之人歌詠聖德者,首以此為美。今日忽謫一禦史,而無可謫之實,中外駭愕,皆以謂不類陛下從來行事,似有奸言邪說,移奪聖心而成此舉,莫不為陛下惜之。臣考舜民之論,深詆執政大臣,以為邊事都不知,又謂不盡心於國家,此皆忠於陛下而不利於柄臣之語。臣恐舜民失言於彥博之事淺,得罪於柄臣之意深,陛下聰明,試加深察。舜民,天下寒士,舉朝無一人之援,一日立朝,敢不避權臣而言之,人之所難也。言雖未當,陛下亦但當容之,以來天下之言,使人人思為陛下盡節納忠,以永社稷無疆之休,豈不美哉!伏望早賜檢會臣累章,複舜民官職,以慰群議。」(岩叟前後凡八奏,此蓋第三奏也。)

  殿中侍御史孫升、監察禦史上官均韓川皆言舜民不當罷。升言:「舜民近論列西事,因及遣樞密院都承旨、起居郎劉奉世為使小羌,有失事體。緣使人過界止三驛,而贈送幾數千緡,孤寒固不可得,而奉世乃侍人主起居之臣,承受樞旨要密之任,非他館職可比。且夏人北面契丹,甚為桀黠難制,不當輕遣貴使,以生慢心。奉世時論稱以為才,豈可利所入之厚,輒遂昏蔽,不少自重,慨然必行,無所嫌避?議者以奉世出入重臣之門,疑以為因彥博而致,不獨舜民所聞如此,在朝之臣皆以為然也。」又言:「朝廷不令奉世帶都承旨而行,又安能必黠羌不先知之乎?若謂有所窺覘,非奉世不可,且入界止三程,宥州獨不得入,止於草次而還,又安能見彼腹心情狀也?」均言:「風憲之任,許風聞論奏,所以廣朝廷耳目,糾察百官也。舜民所論彥博,得于傳聞,不敢隱默,以負朝廷使令。使其言為是,陛下所宜虛心行之。其言為非,苟無邪枉附會之意,亦當察其疏直無他,以開諫諍之路。今以一言之失,遽行罷黜,臣竊恐自是言者以舜民為戒,權臣過慝不敢複論。願還舜民職任,以安士論。」(川奏槁不傳,當博求之。)

  右諫議大夫梁燾言:「國家所以明昌尊安者,以法度修而紀綱振也。禦史者,守法度、持紀綱之官,人主或有闕失,猶得直言正論,至於犯顏逆耳,無所回忌,況臣下過失,安得畏避不言哉?今禦史敢言大臣者,天下之公議;大臣不快禦史者,一夫之私心。罪天下敢言之公議,便一夫不快之私心,非公朝之盛事也。大臣雖重,人臣也;禦史雖微,法官也。狥大臣而廢法官,非尊君卑臣之紀綱。況兩宮臨禦之時,必使上有尊嚴不可犯之勢,下有服義亡私之臣,安得假天威,屈正論,以中傷議己者乎?願還舜民禦史,示天下以納諫求助,銷權臣朋比之患,尊朝廷而公天下也。」(燾前後凡七奏,此特第二奏之略耳。)

  左司諫朱光庭言:「舜民有正直之節,司馬光賢之,薦充館職,陛下擢置禦史,士論皆以為得人。今視職兩月,正直之節未獲少伸,一言不合大臣,已聞罷職。自陛下臨禦以來,天下之人惟知從諫如不及,聖德冠古今。若遽使舜民罷職,致陛下今日有逐言事官之名,竊為陛下惜之。望還舜民舊職,以盡其效。」右司諫王覿亦以為言,俱不報。(實錄不載舜民罷禦史月日,今用王岩叟奏槁追書。五月一日壬子、八日己未、十二日癸亥、十七日戊辰,皆追書也。覿言不見於集,當別求之。)

  己巳,徐州布衣陳師道為亳州司戶參軍,充徐州州學教授。先是,蘇軾、傅堯俞、孫覺等言:「師道文詞高古,度越流輩,安貧守道,若將終身,苟非其人,義不往見,過壯未仕,實為遺才。欲望聖慈特賜錄用,以獎士類。兼臣軾、臣堯俞皆曾以十科薦師道,伏乞檢會前奏,一處施行。」故有是命。軾等言師道「苟非其人,義不往見」,謂章惇也。惇前知樞密院,欲師道一來見己,則將特薦于朝,師道終不往雲。

  禦史中丞傅堯俞、侍御史王岩叟言:「伏見尚書左丞李清臣竊位日久,資材冗闒,無補事功,而性行憸邪,陰能害政。專於為己,有患失之心;苟于隨人,無自立之志。素餐屍祿,人為羞之,而清臣恬然自居,不以為恥。方王珪、蔡確輩用事之時,欺君罔上,無日不有,清臣則唯阿附其間,未嘗進一言之忠。自陛下登用耆哲,修復舊章,興滯救弊,惟日不足,清臣又隱默於中,亦無一言之助。人材之能否,清臣不知,民事之利病,清臣不識。間每至都堂會議,但飽食危坐,若醉若夢,旁觀眾人而已,省胥堂吏皆能笑之。又尚書省日有天下詞狀,近制令左右丞一面收接,清臣昏繆,不曉情狀,人無所訴。訴事者往往相告語曰:『今日左丞當筆,且莫下狀。』臣竊痛國家不惜高爵重祿,以養大臣,所以為民也,民言如此,陛下何賴!天下何望!玷辱廟堂,為國深恥,非徒無益也。陛下知其不才,曲全恩意而容之,二年於今矣,不為不厚。臣上體聖心,屈公議而未力言者,亦二年於今矣,不為不久。過此尚複默默,義何以安?伏望聖慈早賜罷黜,以伸公議。」

  岩叟又言:「臣近同傅堯俞於延和殿彈奏李清臣不才無補,久玷廟堂,懷奸挾邪,陰害政事,公議所棄,中外一辭,乞賜罷黜,至今未聞施行。臣竊伏念皇帝陛下春秋方富,太皇太后陛下制政房幃,正宜揀拔賢才,以為輔佐,不可久容佞人,親比左右,日漸月磨,虧損聖德也。愚臣之憂,將在於此。伏望聖慈斷以天下之公,早加斥逐。清臣一出,可以厲貪鄙,可以戒阿諛,可以警屍素,國家之益不可深言矣。臣不勝拳拳忠告之至!」貼黃稱:「清臣近於西京買園宅,相州置房緡,皆第一等者,子孫弟侄盡有爵命,又用賜金以葬其父祖,先帝與陛下可謂不負清臣矣。而清臣所以報先帝與陛下者,天下未之聞。此公議所以共棄也。」(堯俞奏不見於集。)

  監察禦史上官均言:「清臣頃在前朝,預選制科,以文學顯名于時,因緣附會,漸致榮顯。而天資柔佞,無他智略,自居執政,士望日損。元豐中,宰相王珪、蔡確邪佞罔上,引援奸黨,蠹政害國,弊及四海。而清臣備位輔佐,俛首隨和,曾無建明,碌碌固寵,屢遷歲月。搢紳指議,皆以為承乏充位,無補國家。臣竊度聖意非不知清臣充乏備位,不協眾論,所以眷遇不替、未加罷免者,欲全進退大臣之體爾。而臣待罪禦史,久不論列者,亦冀清臣抗章引去,朝廷因遂其請,君臣之際,恩義兩得。今則清臣居位不為不久矣,陛下眷待之意不為不全矣,伏願陛下采天下之公論,以義斷恩,使清臣出就便藩,偃息休佚,不失榮寵,又使中外之臣,知陛下任人核實之意。」

  右諫議大夫梁燾言:「臣恭以陛下聰明仁聖,制政大公,任賢去邪,公聽並觀,其眷任大臣之重,繼德祖宗矣。大臣者,是宜一體戮力,竭忠推誠,盡敬而報國者也。有不勝任者,豈得一日居此哉?謹案尚書左丞李清臣猥暗貪鄙,庸懦傾邪,附會權強,進預執政。當先帝在禦,群為欺罔,遇陛下覽政,略無建明,但與一二凶愎邪險之人,陰造毀詆,詐為純實。正人端士,憤嫉不平;愚僮騃吏,指顧為笑。人望之輕,自古無有,誠不足以侍清光,陪國論,示天下之表儀也。此公議所以共棄,而明罰所當必行,伏望聖慈詳酌,特賜罷黜,以清朝廷,為宗社之重。」貼黃:「清臣不材,非輔佐之器,其不勝任之責,豈止在今日也!陛下聰明洞照,奸猥詐妄不能上欺,蓋欲終全恩禮,俟其自請,然後出之。奈何小臣僥倖寵榮,不知廉恥,既無所言。清議既已不平,臣等須當論列。伏望詳酌,早賜施行,庶免再三紊煩宸聽。臣恭惟陛下既知公議不恕清臣,必賜罷免。將來進用執政,若合人望,即中外欣服,萬一不得其人,必又致人言紛紛,不能遽止。伏望睿慈自擇忠正無黨,廉恥無私之人,主張用之,使人人皆知出自聖恩,朋黨自然漸銷矣。天下幸甚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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