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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祐元年(1056)正月


  春正月甲寅朔,上禦大慶殿受朝。前一夕,大雪,至壓宮架折。上在禁庭,跣足禱於天。及旦而霽。百官就列,既捲簾,上暴感風眩,冠冕欹側,左右複下簾。或以指抉上口出涎,乃小愈,複捲簾,趣行禮而罷。

  戊午,宴契丹使者于紫宸殿。宰相文彥博奉觴詣禦榻上壽,上顧曰:「不樂邪?」彥博知上有疾,錯愕無以對,然尚能終宴。

  己未,契丹使者入辭,置酒紫宸殿,使者入至庭中,上疾呼曰:「趣召使者升殿,朕幾不相見。」語言無次。左右知上疾作,遽扶入禁中。彥博以上旨諭契丹使者,雲昨夕宮中飲酒稍多,今不能親臨宴,遣大臣就驛賜宴,仍授國書。

  彥博與兩府俟於殿合,久之,召入內副都知史志聰、鄧保吉等問上至禁中起居狀,志聰等對以禁中事嚴密,不敢泄,彥博怒,叱之曰:「主上暴得疾,系宗社安危,惟君輩得出入禁闥,豈可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,欲何為耶?自今疾勢小有增損,必一一見白。」仍命引至中書取軍令狀,志聰等素謹願,皆聽命。及夕,皇城諸門白當下鎖,志聰曰:「汝自白宰相,我不任受其軍令。」由是禁中事,宰相無不知者。

  庚申,詣內東門小殿問起居,上自禁中大呼而出,曰:「皇后與張茂則謀大逆。」語極紛錯。宮人扶侍者皆隨上而出,謂彥博等曰:「相公且為天子肆赦消災。」彥博等退,始議降赦。茂則,內侍也,上素不之喜,聞上語即自縊,左右救解,不死。彥博召茂則責之曰:「天子有疾,譫語爾,汝何遽如是!汝若死,使中宮何所自容耶?」戒令常侍上左右,無得輒離。皇后以是亦不敢輒至上前。諸女皆幼,福康公主稍長,時已病心,初不知上之有疾。侍上側者,惟十合宮人而已。

  上既不能省事,兩府但相與議定,稱詔行之。兩府謀以上躬不寧,欲留宿禁中而無名。辛酉,彥博與富弼建議設醮祈福於大慶殿,兩府監之,晝夜焚香,設幄宿於殿之西廡。史志聰等白,故事兩府無留宿殿中者,彥博曰:「今日何論故事也。」遣近臣禱於在京寺觀,天下長吏禱于岳瀆諸祠。

  壬戌,上疾小間,暫出禦崇政殿以安眾心。

  癸亥,賜在京諸軍特支錢。

  是日,兩府求詣寢殿見上,史志聰難之。富弼責之曰:「宰相安可一日不見天子。」志聰等不敢違。兩府始入福寧殿臥內奏事,兩制、近臣日詣內東門問起居,百官五日一入。

  甲子,大赦,蠲被災田租及倚閣稅。

  戊辰,罷上元張燈,自是上神思寖清寧,然始不語,輔臣奏事,大抵首肯而已。

  己巳,命輔臣禱天地、宗廟、社稷。

  壬申,罷醮,兩府始分番歸第,不歸者各宿於其府。

  知開封府王素嘗夜叩宮門求見執政白事,彥博曰:「此際宮門何可夜開!」詰旦,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,執政欲收捕按治。彥博曰:「如此,則張皇驚眾。」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懷德問曰:「都虞候某甲者何如人?」懷德曰:「在軍職中最為良謹。」彥博曰:「可保乎?」曰:「然。」彥博曰:「此卒必有怨於彼,誣之爾,當亟誅之以靖眾。」眾以為然。時富弼以疾謁告,彥博請劉沆判狀尾,斬於軍門。彥博初欲自判,王堯臣揑其膝,彥博悟,因請沆判之。及上疾愈,沆譖彥博於上曰:「陛下違豫時,彥博斬告反者。」彥博以沆判呈上,上意乃解。蘇頌作孫抃行狀雲:禁門不開幾旬日,雖執政大臣不得進見,但通名於內東門候起居。抃率同列謂宰相不宜坐待,宰相用抃言,乃叩閽入禁中。按上以元日不安,初七日宰相即入禁中,此雲禁門幾旬日不開,誤也。今不取。富弼責史志聰,此據範純仁行狀。弼以疾在告,王堯臣捏文彥博膝,皆從司馬光記聞。弼責志聰,記聞亦有之。記聞又載樞密使王德用開便門入中書,彥博執守門親事官送開封府撻之,明日謂同列曰,悔不斬守門者,天子違豫,禁中門戶,豈得妄開乎!恐此事未必然,若然,則兩府安得無隙,今不取。

  壬午,大雨雪,木冰。

  西蕃磨氈角首領來貢方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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