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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四年十一月


  判國子監餘靖言:「臣伏見先降敕命並貢舉條制,國子監生徒,聽學滿五百日方許取應,每十人之中與解三人。其諸路州、府、軍、監並各立學及置縣學,本貫人並以入學聽習三百日,舊得解人百日以上方許取應。後來雖有敕命,曾到省舉人與免聽讀,內新人顯有事故給假,並與勘會除破,其如令非畫一,難以久行。竊以國家興建學校,所以獎育俊秀而訓導之。由是廣學宮,頒學田,使其專心道義,以思入官之術。伏緣朝廷所賜莊園、房錢等贍之有限,而來者無窮,若徧加廩給,則支費不充,若自營口腹,則貧窶者眾,日有定數,不敢不來,非其本心,同於驅役。古之勸學,初不如此。臣以為廣黌舍,所以待有志之士,去日限,所以寬食貧之人,國家有厲賢之風,寒士得帶經之便。欲乞應國子監太學生徒,如有情願聽讀,滿五百日,即依先降敕命,將來取解,十人之中與解三人,其不滿五百日者,並依舊額取解應舉。所有開封府及天下州、軍建立州學處,亦取情願聽讀,更不限以日數。所貴寒士營生務學,不失其所。」乃詔罷天下學生員聽讀日限。

  己未,錄大名府五縣巡檢、右侍禁彭仲舒子益為三班奉職,以仲舒與賊鬥死也。

  癸亥,賜出箭頭僧方諫齋糧月錢四千。諫,鄜州人,自陝西用兵以來,凡中箭而留鏃在骨者,飲之以藥,而箭隨出,嘗賜紫衣,後召見,欲與班行,不就,遂賜師號,令居京師。至是,遣赴保州城下,為軍士出箭鏃者二十一人,故又賜之。

  甲子,監進奏院右班殿直劉巽、大理評事集賢校理蘇舜欽,並除名勒停。工部員外郎、直龍圖閣兼天章閣侍講、史館檢討王洙落侍講、檢討,知濠州;太常博士、集賢校理刁約通判海州。殿中丞、集賢校理江休複監蔡州稅,殿中丞、集賢校理王益柔監複州稅,並落校理。太常博士周延雋為秘書丞,太常丞、集賢校理章岷通判江州,著作郎、直集賢院、同修起居注呂溱知楚州,殿中丞周延讓監宿州稅,校書郎、館閣校勘宋敏求籤書集慶軍節度判官事,將作監丞徐綬監汝州葉縣稅。

  先是,杜衍、范仲淹、富弼等同執政,多引用一時聞人,欲更張庶事。禦史中丞王拱辰等不便其所為。而舜欽仲淹所薦,其妻又衍女也,少年能文章,議論稍侵權貴。會進奏院祠神,舜欽循前例用鬻故紙公錢召妓女,開席會賓客。拱辰廉得之,諷其屬魚周詢、劉元瑜等劾奏,因欲動搖衍。事下開封府治。於是舜欽及巽俱坐自盜,洙等與妓女雜坐,而休複、約、延雋、延讓又服慘未除,益柔並以謗訕周、孔坐之,同時斥逐者,多知名士。世以為過薄,而拱辰等方自喜曰:「吾一舉網盡矣!」王拱辰行狀雲或作傲歌,有「醉臥北極遣帝扶,周公、孔子驅為奴」,蓋益柔所作也。延雋、延讓皆起子。

  獄事起,樞密副使韓琦言於上曰:「昨聞宦者操文符捕館職甚急,眾聽紛駭。舜欽等一醉飽之過,止可付有司治之,何至是陛下聖德素仁厚,獨自為是何也?」上悔見於色。

  自仲淹等出使,讒者益深,而益柔亦仲淹所薦。拱辰既劾奏,宋祁、張方平又助之,力言益柔作傲歌,罪當誅,蓋欲因益柔以累仲淹也。章得象無所可否,賈昌朝陰主拱辰等議。及輔臣進白,琦獨言:「益柔少年狂語,何足深治。天下大事固不少,近臣同國休戚,置此不言,而攻一王益柔,此其意有所在,不特為傲歌可見也。」上悟,稍寬之。

  時兩府合班奏事,琦必盡言,事雖屬中書,琦亦對上陳其實,同列尤不悅,上獨識之,曰:「韓琦性直。」據正史蘇舜欽傳,禦史不載劉元瑜姓名,元瑜傳亦不雲嘗奏舜欽,獨魏泰雜記載「一網打盡」乃元瑜語,今並出其姓名于魚周詢下。然周詢七月為知雜,九月為吏外,十月為省副,不屬禦史台矣。當考。宋祁、張方平同劾奏王益柔,此據韓琦家傳。李清臣行狀但雲近臣,蓋諱之也。今仍出二人姓名。魏泰雲:發舜欽等祠神會者,太子中舍李定也,梅堯臣為作「一客不得食,覆鼎傷眾賓」詩。按舜欽等坐責,乃禦史劾奏,又當時但借此以傾杜衍爾,李定無與,今不取。

  乙丑,降廣南東路刑獄、都官員外郎徐仲謀知邵武軍,坐部吏取京債事發,而詐為月日發體量狀也。張師正倦游錄載仲謀獻秋霖賦,忤賈昌朝、陳執中,故坐責,且雲皇祐中事,誤也。今不取。

  丙寅,審官院言三司判官、開封府推判官、天章閣侍講及館職嘗任提點刑獄,各系清要資序,請自今磨勘改官,更不限舉主,從之。

  刑部郎中、集賢校理彭乘,京西轉運按察使、太子中允、直集賢院李絢,並同修起居注。乘前為夔州路轉運使,會土賊田忠霸誘下溪州蠻將內寇,乘適按部至境,大集邊吏,勒兵山下以備賊,賊遁去,因遣人間之,其黨斬忠霸,夷其家。有詔褒美。三年十月,李肅之為夔憲,已載田忠霸事,當考。

  呂溱既貶,修起居注缺,中書擬人,而乘在選中,帝指乘曰:「此老儒也,雅有恬退名,無以易之。」及召見,諭曰:「卿先朝舊人,久補外,而未嘗自言。」對曰:「臣生孤遠,自量其分,安敢過有所望。」帝益嘉之。

  戊辰,校書郎、館閣校勘宋敏求落職,與京師差遣,敏求自言祖母年高,願落職以便養也。

  己巳,詔曰:「朕聞至治之世,元、凱共朝,不為朋黨,君明臣哲,垂榮無極,何其德之盛也。朕昃食厲志,庶幾古治,而承平之弊,澆競相蒙,人務交遊,家為激訐,更相附離,以沽聲譽,至或陰招賄賂,陽托薦賢。又按察將命者,恣為苛刻,構織罪端,奏鞫縱橫,以重多辟。至於屬文之人,類亡體要,詆斥前聖,放肆異言,以訕上為能,以行怪為美。自今委中書、門下、禦史台采察以聞。」

  范仲淹上表乞罷政事,知邠州,詔不許。

  知潞州尹洙上疏言:

  臣聞知賢而不能任,任之而不能終,于治國之道,其失一也。去年朝廷擢歐陽修、余靖、蔡襄、孫甫相次為諫官,臣知數子之賢且久,一旦樂其見用,又慶陛下得賢而任之,所慮者任之而不能終爾。以陛下知臣之明,修等被遇之深,豈有任之而不能終哉?蓋聞唐魏玄成既薨,文皇親為撰碑文以賜之,後有言其阿黨者,遂覆其碑。近世君臣相得,未有如唐文皇與魏玄成者,間言一入,則存歿之恩不終,臣未嘗不感憤歎息而不能已也。以是而論,則知之任之為易,終之實難,可不慮哉。屬聞歐陽修領使河北,臣以邊事之重,故不復以內外為疑。今又聞蔡襄出知福州,未審襄以親自請,為以過斥。若以過斥,豈當進其官秩?若以親請,則襄在京師不三四年,已再省其親,士大夫去遠方而仕京師者,孰不念其親,豈獨襄得遂其私恩哉,則襄之不當出明矣。陛下優容諫臣,在唐文皇上。修等之才,雖不愧古人,然所施為,未能少及于魏玄成,則間毀之言,不必待其歿而後發也。伏惟念知之之已明,任之之已果,而終之之甚難,則天下幸甚。然臣愛修等之賢,故惜其去朝廷而不盡其才。如陛下待修等未易於初,則臣有稱道賢者之美,如其恩遇已移,則臣負朋黨之責矣。

  夫今世所謂朋黨,甚易辨也。陛下試以意所進用者姓名詢於左右,曰某人為某人稱譽,必有對者曰,此至公之論;異日其人或以事見疏,又詢於左右,曰某人為某人營救,必有對者曰,此朋黨之言。昔之見用,此一臣也,今之見疏,亦此一臣也,其所稱譽與營救一也。然或謂之公論,或謂之朋黨,是則公論之與朋黨,常系於上意,不系於忠邪,此禦臣之大弊也。臣既為陛下建忠謀,豈複顧朋黨之責,但懼名以朋黨,則所陳之言不蒙見采,此又臣之深慮也。惟聖明裁察。

  庚午,詔:「主兵之官,皆有牙隊帶器械以從護之。其遇賊不用命而致陷沒主將者,自今人雖眾並以軍法論,苟能顯立功效,亦當優拔之。其令諸路部署司申嚴飭戒。」韓琦嘗有此奏,已見前。

  詔如天禧故事,置諫官六員。此據會要。

  辛未,太常博士錢明逸為右正言,諫院供職。

  諫官餘靖言:「臣伏睹南郊肆赦在近,曠蕩之澤,與民更始,四方延頸,相望恩渥。臣訪聞荊湖南路,本因蠻賊出就民家居停,其提點刑獄邵飾等,盡令近山人戶不得耕種,及燒折屋宇,起遣入城居住,遂致近山人戶失業,亡入賊中。及楊畋將不曾作蠻賊人戶,盡底驅逐,散入廣南東、西路,失其巢穴。又京西去歲,被賊人張海等虜掠驚擾。臣欲乞於南郊赦書中特示存撫,應荊湖南、北路人戶先因黢從,及投入賊中者,限赦書到後一百日內,經官司首身,並令州縣勘會,支與舊來田業,其山猺人戶,亦令安撫。轉運、提點刑獄等司,多方招誘,如能效順,並與放罪,務令各歸舊住山林,常加存恤。應京西及荊湖北路去年經賊人驚擾縣分人戶,轉運司體量勘會,與免一年科配。其上項事節,乞指揮中書、樞密院商量施行。」從之。餘靖議赦書條目,不知何時,赦書多從其言,今附郊禮前。

  己卯,改上莊穆皇后諡曰章穆,莊獻明肅皇太后曰章獻明肅,莊懿皇太后曰章懿,莊懷皇后曰章懷,莊惠皇太后曰章惠。前一日奉五後諡冊於文德殿,宿垂拱殿,百官自正衙從至大慶殿,發冊寶,授太尉,出殿門。時雨雪連日,帝露立褥位,俟冊寶登車,袞冕沾濕,良久還幄。所司導冊寶赴三廟,各于南神門外幄次以竢,奏告畢,皆納於室。王拱辰行狀雲章獻、章懿、章惠既升祔,王拱辰言孝章嘗正位號而祀別室,非是,亦請升配。時不見用。至元豐中,卒如拱辰議。

  庚辰,朝饗景靈宮。是日,大霽。

  辛巳,饗太廟、奉慈廟。上始至版位,禮儀使奏降神之樂九變,請即小次,帝曰:「朕竭誠在祀,固無所勞。」入奉慈章懿室,顏色悽愴,左右莫不感動。

  壬午,合祭天地於圜丘,始至壇下,敕太常無得擅減樂聲。大赦。複西京、河陽府所廢縣。京西、湖南北經賊剽劫處,第蠲其租。益、梓路轉運司歲市綾綿、鹿胎萬二千,特與減半。保州舉人舊系南省下第者,特免取解,新取解者,於舊額上增解二分。陝西路解額狹處,令貢院定分數以聞。

  先是,益州路轉運使袁抗言三司每歲於兩蜀市綾綿、鹿胎,比歲蜀民困甚,願少寬其力,以備秦中它日之急。赦書蓋從抗請也。

  黎州歲售蠻馬,詔擇不任戰者卻之。抗奏:「朝廷與蠻夷互市,非以取利也。今山前、後五部落仰此為衣食,一旦失望侵侮,用幾馬直可平。臣念蜀久安,不敢奉詔。」卒如舊制。

  是月,諫官餘靖言:「臣竊聞湖南賊人首領黃四、鄧和尚等各已歸降,又聞郴州奏蠻賊千餘人打劫宜章縣放火殺掠者。臣初以湖南州軍山險之處即是蠻獠,譬如蜂蟻,各有屯聚,若得就巢穴,安其棲息,不生驚擾,必不肆毒於人。其間蠻人,亦有不曾作過,一例遭官軍就居處殺戮,必然懷恨,未肯歸降。伏緣自古招撫山賊必先恩信,如治亂繩,緩乃可解。今楊畋銳於殺伐,蠻人必不相信,臣累曾奏陳,乞抽回楊畋,乃能令蠻賊盡類歸附,未蒙朝廷指揮,必是大臣曾與保任,所以不肯移畋。雖畋曾經邊任,身耐勞苦,與招撫蠻賊,事體了不相同。但移楊畋,卻與近邊差遣,別以恩招撫蠻賊,使其降附,不可恐畋之怨而不憂賊之疑而不降也。」鄧大志、黃文晟、黃士元授官在十月癸醜,當即是黃四、鄧和尚也。

  又言:「臣風聞廣南東路轉運司奏,蠻賊于連、韶州界打劫,乞差使臣抽押江南兵級前去捉殺。臣以為轉運使倉卒張皇,無足憂者。竊料此賊只因楊畋打殺九疑山外蠻人巢穴,奪其理生之具,本非作過之人,既失所居,遂懷怨恨,迸散為盜,故先劫掠郴州宜章縣,次入連、韶州界。初緣郴、連等州,山險闊遠,秋多瘴癘,朝廷益發甲兵,徒生勞擾死亡之患,賊人深入險阻,不能得見,不可更令廣東之民受此疲弊。臣之愚計,且以天下之大,豈必與一小蠻獠校其勝負!只乞朝廷抽回楊畋並九疑山下兵甲,卻令前來歸降賊人,入洞招諭蠻人,以朝廷不恃殺伐,降者更得恩賞,使蠻之餘黨,安其窟穴,自然不出為盜矣。」

  又言:「臣初見去年以來,荊湖南路蠻人及戎、瀘州蠻相繼作過,惟戎、瀘州蠻,朝廷遣官招撫,實時安定,而湖南路官軍殺伐稍多,蠻人失其巢穴,所以至今驚擾鄉縣,延及別路。況今湖南賦稅已不上供,不可更令廣南又困兵禍。臣愚以為因南郊肆赦之後,朝廷宣差親信臣僚,乘驛往彼倡導恩信,招攜降附。兵馬可罷之處,即令罷之。昭示朝廷仁恩不尚殺伐之意,使蠻人向信,安其棲息,不復為鄉縣之害。」廣東奏蠻賊寇連、韶州界,實錄全不載於四年,據餘靖奏議附此。六年十二月,實錄乃書蠻寇英、韶州界。是時,靖責逾一年有半矣。靖此奏,因南郊肆赦之後,遣使招諭,此四年事也。

  詔引進使、四方館使並兼閤門事。此據會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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