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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四年五月


  五月壬戌朔,樞密副使韓琦、參知政事范仲淹並對於崇政殿,上四策曰:

  昨元昊叛命,王師數出不利,而北敵舉數十萬眾,謂元昊是舅甥之邦,中國不當稱兵。國家以生民之故,稍增金繒,以續盟好。今元昊雖暫求通順,後如物力稍寬,則又有長驅深入、併吞關輔之心。何以知之?昨定川之戰,彼作偽詔,誘脅邊人,欲定關中。蓋漢多叛人陷於窮漠,必以劉元海、苻堅、元魏故事,日夜遊說元昊,使其侵取漢地,而以漢人守之,則富貴功名,衣食嗜好如其意。乃知非獨元昊志在侵漢,實漢之叛人日夜為賊謀也。朝廷若從其和,則北敵要功,下視中國;若拒絕之,則元昊今秋必複大舉,北敵尋亦遣使,問所以拒絕元昊之故,或便稱兵塞外,張勢黢我。國家必於陝西選將調兵,移于河北,河北未戰而西陲已虛,元昊乘虛而來,必得志于關輔。此二敵交結之勢,何以禦之?臣等思和與不和,俱為大患。然則為今之謀者,莫若擇帥練兵,日計用武之策,以和好為權宜,以戰守為實務。彼知我有謀有備,不敢輕舉,而盟約可固;如不我知,輕負盟約,我則乘彼之驕,可困可擊,未必能為中國之害。試畫一言之。

  其一曰:臣等觀西戎畜禍,積有歲年。元昊外倚北敵,屢乘戰勝,而乃輒求通順,實圖休息,所獲者大利,所屈者虛稱,然猶幹請多端,奸謀未測。國家以生靈為念,不可不納。如唐高祖、太宗之權略,猶屈於突厥,當始畢之卒,為之舉哀廢朝,遣百僚詣館吊其來使。又太宗馳六騎於渭上,見頡利與語,複親與之盟。既退,左右勸擊之,太宗謂「我擊彼敗,懼而修德,後患必深,周旋俯就,使之驕怠。」一旦李靖擒之,威振四極,此盛主之謀也。陛下當如唐高祖、太宗,隆禮敦信,以盟好為權宜;選將練兵,以攻守為實務。彼不背盟,我則撫納無倦;彼將負德,我則攻守有宜,此和策之得也。

  其二曰:元昊未叛時,受朝廷恩信甚厚,尚或時擾邊境,今累次大舉,曾無沮敗,乃遽請和,實畜陰計,非屈伏之志也。今若以權宜許之,更當嚴作守備。然陝西減兵,則守備不足,不減則物力已困。臣等以謂緣邊城寨,須日加繕完,使戎狄之心,無所窺伺。又久守之計,則莫如畜土兵,蓋其眾諳山川而多習戰鬥,比之東兵,其功相倍。然沿邊、次邊土兵數少,而分守不足,更當於要便城寨,益招置之。若有近裡土兵願益隸邊寨者,即遷其家而團集之。向慶州創大順城,欲置振武、保捷兩指揮,乃于永興華州、耀州土兵中召願守寨者,而應募甚眾,何則?關內諸土兵多在邊上,或代歸而數月之間複出遠戍,豈但星霜之苦,極傷骨肉之恩,征夫不保其家,嫠婦頗多犯法,人情久則怨起,如得並遷其家于邊住營,更免出軍,父母妻子,樂其完聚,戰則相救,守則相安,此可恃之兵也。或謂土兵攜家寨下,則請給之費尤多,臣等曰不然,土兵月給差少,又素號精強,使之戍邊,比之東兵,數複可減。然于逐路漸為增損,一二年間方能整集,固非一朝可驟改也。又陝西新刺保捷,其中有孱弱不堪戰者,宜少汰之,使歸於田畝,既省軍費,複增農力。然後三分東兵,以一屯邊,以助土兵之勢;以一徙次邊,或屯關輔,以息饋餉之勞;以一歸京師,以嚴禁衛之勢。彼如納欵未變,則東兵更可減三分之一。又沿邊無稅之地所招弓箭手,必使聚居險要,每一兩指揮,共修一堡,以完其家,與城寨相應。彼或小至,則使屬戶蕃兵暨弓箭手與諸土兵,共力禦之。彼或大舉,則必先聞舉集之期,我之次邊軍馬,盡可駐於堅城,以待敵之進退。沿邊山阪重複,彼之重兵必循大川而行,先求速戰。既勝,則方敢散兵擄掠,過越險阻,更無顧慮。我若持重不戰,則彼之重兵行川路中,芻糧無所繼,牛羊無所獲,不數日人馬俱困,既不敢越險,又未能決勝,必不得已而散兵擄掠。我於山谷中,伏精銳以待之,使散無所掠,聚不得戰;欲長驅而來,我則使諸將出奇以躡其後;欲保師以歸,我則使諸城並力以乘其敝。彼將進而無利,退而有禍,不三兩舉,勢必敗亡,此守策之得也。

  其三曰:元昊巢穴,實在河外,河外之兵,懦而罕戰。惟橫山一帶蕃部,東至麟、府,西至原、渭,二千餘裡,人馬精勁,慣習戰鬥之事,與漢界相附,每大舉入寇,必為前鋒。故西戎以山界蕃部為強兵,漢家以山界屬戶及弓箭手為善鬥。以此觀之,各以邊人為強。所以秦、漢驅逐西戎,必先得西界之城,彼既遠遁,然後以河為限,不能深入。儻元昊歸欵,則請假和策以撫之,用守策以待之。或順而翻變,則有可攻之策。竊計陝西四路之兵,幾三十萬,非不多也。然分守城寨,故每路戰兵,大率不過二萬餘人,坐食芻糧,不敢輕動。蓋不知賊人果犯何路,其備常如寇至。彼則不然,種落散居,衣食自給,或忽爾點集,並攻一路,故其眾動號十余萬。以我分守之兵,拒彼專舉之勢,眾寡不敵,遂及於敗。且彼為客,當勞而反逸,我為主,當逸而反勞。我若複用此計,使彼勞我逸,則取勝必矣。臣等請於鄜延、環慶、涇原路各選將佐三五人,使臣一二十人,步兵一萬,騎兵三千,以為三軍,訓以新定陣法。俟其精勇,然後觀賊之隙,使三軍互掠於橫山,降者納質厚賞,各令安土;拒者並兵急擊,必破其族。假若鄜延一軍先出,賊必大舉來應,我則退守邊寨,或據險要,勿與之戰。不越旬日,彼自困敝,勢將潰歸,則我複出環慶之軍,彼必再點兵而來,即又有涇原之師,乘間而入,使賊奔命不暇,部落攜怨。我則兵勢自振,如宥、綏二州,金湯、白豹、折薑等寨,皆可就而城之。其山界蕃部去元昊且遠,救援不及,又我以堅城守之,以精兵臨之,彼既樂其土,複逼以威,必須歸附,以圖自安。三二年間,山界可以盡取。此春秋時吳用三師破楚之策也。元昊若失橫山之勢,可謂斷其右臂矣。矧漢、唐之舊疆,豈今日之生事?此攻策之得也。

  其四曰:臣等既以三策陳之,又以北敵為憂。且北敵久強,在後唐日,以兵四十萬送石高祖至洛陽,立為天子,遂與石晉為父子之邦,邀求無厭,晉不能支。一旦釁起,長驅直抵京師,虜石少主暨當時公卿,盡室而去,為中原千古之恥。國家始與之結和,將休兵養民,有所待也。及天下無事,人人懷安,不復有征戰之議。前年北敵驟起,詭謀稱兵,有割地之請。今來元昊欲議和,又因而要功,其勢愈重,苟不大為之備,禍未可量。請朝廷力行七事,以防大患。一密為經略,二再議兵屯,三專於選將,四急於教戰,五訓練義勇,六修京師外城,七密定討伐之謀。

  一,密為經略者,自河朔罷兵以來,幾四十年,州郡因循,武事廢弛,凡謀興葺,則罪其引惹。昨朝廷選差轉運使,蓋欲革去舊弊,預為之防。然既有本職,則日為冗事所嬰,未暇周慮。請選有材識近臣,假以都轉運使之名,暫往經畫,使親視邊壘,精究利害。凡邊計未備者,皆條上而更置之。不出半年,歸奏闕下,更令中書、樞密院仔細詢訪,熟議經久之計。若敵情驟變,則我有以待之矣。

  二,再議兵屯者,自來真定府、定州、高陽關分為三路,其所轄兵馬,未甚整齊,乃有一州兵馬卻屬兩路之處,又未曉本路將來以何處控扼,合用重兵若干,又甚處只宜固守,合屯兵若干,及三路互相應援次第。須差近臣往彼密為經略,方可預定法制,臨時不至差失。或事宜未動,亦當相度兵馬合那移於何處駐泊,使就芻糧,以省邊費。庶免先自匱乏,至用兵之日,重困生民。

  三,專於選將者,委樞密院於閤門祗候使臣以上選人,三班院於使臣中選人,殿前、馬步軍司於軍旅中選人,或有知略,或有材武,堪邊上試用者,逐旋進呈。據選到人數,以籍記之,候本路有闕,則從而差授。如此,則三二年間,得人多矣。

  四,急於教戰者,于陝西四路抽取曾押戰隊使臣十數人,更授以新議八陣之法,遣往河北閱習諸軍,使各知奇正循環之術,應敵無窮。

  五,訓練義勇者,今河北所籍義勇,雖約唐之府兵法制,三時務農,一時教戰。然未建府衛之官,而法制不行,號令不一。須別選知州、知縣、縣令可治兵者,並增置將校,使人人各知軍中之法,應敵可用,斯則強兵制勝之本矣。

  六,修京師外城者,後唐無備,契丹一舉,直陷洛陽;石晉無備,契丹一舉,直陷京師。故契丹之心,於今驕慢。且為邊城堅而難攻,京師坦而無備,一朝稱兵,必謀深入。我以京師無備,必促河朔重兵,與之力戰。彼戰或勝,則更無所顧,直趨澶淵,張犯闕之勢,至時,遣使邀我以大河為界,將何以禦之?是京師不可以無備也。若京師堅完,則戒河朔之兵勿與之戰,彼不得戰,則無乘勝之氣。欲謀深入,前有堅城,後有重兵,必將沮而自退。退而不整,則邀之擊之皆可也。故修京城者,非徒禦寇,誠以伐深入之謀也。漢惠帝時,起六百里內男女城長安,二年而就;唐明皇時城長安,九十日而就。今約二年而城之,則民不勞而利大,不可不早計也。

  是日,琦、仲淹指陳於上前,數刻乃罷。

  諫官餘靖言:「竊聞大臣建議,內有修京城、置府兵二事者。伏以廟堂建論,天下具瞻,帝王言動,萬世為法。安危所系,舉措非輕,事之幾微,不可不重。難與慮始,人之常情。臣願陛下深思遠慮,以安民為本。臣請縷陳二事,望陛下擇其可否。臣聞西賊僭號之初,宋祁請修函谷關,此時關中動搖,謂朝廷棄關西而自守。今無故而修京城,乃是舍天下之大,而為嬰城自守之計。四方聞之,豈不動搖?強弱之勢,正在此矣。無戎而城,春秋所譏,守在四夷,義不如此。又前歲以邊鄙之警,而河北諸路揀點鄉兵,天下百萬農夫,皆失其業。北敵慢書,亦隨而至。乃是鄉兵之利未集,而先致其害也。況今北方之賂既厚,西戎之好既講,雖知信誓不可卒保,嗷嗷蒼生,鹹望帖泰。而都畿之下,先自擾之,根本不甯,四方何所望哉?昔魏侯恃險,吳起以為失詞;宣王料民,山甫言其害政。惟是二者,皆古今之所戒,而安危之所起,願陛下舍此二策,別議遠圖之術。」二策竟不果行。罷置府兵,已附三年九月丁卯,乃十事之七也。靖言不得其時,因韓、范請修京城,附此。

  先是,鄭戩奏修水洛城,乞令韓琦不預商量。琦言:「臣常患臣僚臨事多避形跡,致賞罰間或有差誤。因退思之,臣任西邊及再任宣撫,首尾五年,只在涇原、秦鳳兩路,于水洛城事,比他人知之甚詳,今若隱而不言,複事形跡,則是臣偷安不忠,有誤陛下委任之意。臣是以不避誅責,輒陳所見利害。」凡十三條,大略言:

  水洛左右皆小小種落,不屬大朝,今奪取其地,於彼置城,於元昊未有所損,于邊亦無益,一也。

  緣邊禁軍弓箭手,連年借債修葺城寨,尚未完備,今又修此城堡,大小六七,計須二年方可得成,物力轉見勞敝,二也。

  將來修成上件城堡,計須分屯正軍不下五千人,所要糧草,並須入中和糴,所費不小,三也。

  自來涇原、秦鳳兩路通進援兵,只為未知得儀州黃石河路,所以議者多欲修水洛城一帶城寨。自近歲修成黃石河路,秦鳳兵往涇原,並從腹內經過,逐程有驛舍糧草,若救靜邊寨,比水洛遠一程,若救鎮戎、德順軍,比水洛卻近一程。今水洛勞費如此,又多疏虞,比于黃石河腹內之路,遠近所較不多,四也。

  陝西四路,自來只為城寨太多,分卻兵勢,每路正兵不下七八萬人,及守城寨之外,不過三萬人。今涇原、秦鳳兩路,若更分兵守水洛一帶城寨,則兵勢單弱。兼元昊每來入寇,不下十余萬人,若分三四千人於山外靜邊、章山堡以來出沒,則兩路援兵自然阻絕。其城寨內兵力單弱,必不敢出城,不過自守而已。如此,枉費功力,臨事一無所濟。況自來諸路援兵,極多不過五六千人至一萬人,作節次前來,只是張得虛聲。若先為賊阨其來路,必應援不及。若自黃石河路,則賊隔隴山,不能鈔截,五也。

  自隴州入秦州,由故關路,山阪險隘,行兩日方至清水縣,清水北十裡則𢇲穰寨,自清水又行山路兩日,方至秦州。由此觀之,秦州遠在隴關之外,最為孤絕。其東路隔限水洛城一帶生戶,道路不通,秦州恃之以為籬障,只備西路三都口一帶賊馬來路。今若開水洛城一帶道路,其城寨之外,必漸有人鞕耕種,蕃部等更不敢當道住坐,奸細之人,易來窺覘。賊若探知此路平快,將來入寇,分一道兵自𢇲穰寨,扼斷故關及水洛,則援兵斷絕,秦州必危。所以秦州人聞官中開道,皆有憂慮之言,不可不知,六也。

  涇原路緣邊地土最為膏腴,自來常有弓箭手家人及內地浮浪之人,詣城寨官員求先刺手背,候有空閒地土摽占,謂之強人。此輩只要官中添置城寨,奪得蕃部土地耕種,又無分毫租稅,緩急西賊入寇,則和家逃入內地,事過之後,卻前首身,所以人數雖多,希得其力。又商賈之徒,各務求屬￿新城內射地土居住,取便與蕃部交易。昨來劉滬下倡和修城之人,盡是此輩,於官中未見有益,七也。

  涇原一路,重兵皆在渭州,自渭州至水洛城凡六程,若將來西賊以兵圍黢水洛城,日夕告急,部署司不可不救。少發兵則不能進前,多發兵則與前來葛懷敏救定川寨覆沒大軍事體一般。所以涇原路患在添置城寨者,一恐分卻兵馬,二恐救應轉難,八也。

  議者言修水洛城,不唯通兩路援兵,亦要彈壓彼處一帶蕃部。涇原、秦鳳兩路,除熟戶外,其生戶有蹉鶻者谷達穀必利城、殞家城、鴟梟城、古渭州、龕穀、洮河、蘭州、迭宕州,連宗哥、青唐城一帶種類,莫知其數。然族帳分散,不相君長,故不能為中國之患。又謂元昊為草賊,素相仇絢,不肯服從,今水洛城乃其一也。朝廷若欲開拓邊境,須待西北無事,財力強盛之時,當今取之,實為無用,九也。

  今修水洛城,本要通兩路之兵,其隴城川等大寨,須藉秦鳳差人修置。今秦州文彥博累有論奏,稱其不便,顯是妨礙,不合動移,十也。

  凡邊上臣僚圖實效者,在於選舉將校、訓練兵馬、修完城寨、安集蕃漢,以備寇之至而已。貪功之人則不然,唯務興事求賞,不思國計。故昨來鄭戩差許遷等部領兵馬修城,又差走馬承受麥知微作都大照管名目,若修城功畢,則皆是轉官酬獎之人,不期與尹洙、狄青所見不同,遂致中輟,希望轉官,皆不如意。今若水洛城複修,則隴城川等又須相繼興築,其逐處所差官員將校,人人只望事了轉官,豈肯更慮國家向後兵馬糧草之費!十一也。

  昨者涇原路抽回許遷等兵馬之時,只築得數百步,例各二尺以來。其劉滬憑恃鄭戩,輕視本路主帥,一面興工不止,及至差官交割,又不聽從,此狄青等所以收捉送禁,奏告朝廷。今來若以劉滬全無過犯,只是狄青、尹洙可罪,乃是全不計修水洛城經久利害,只聽鄭戩等爭氣加誣,則邊上使臣,自此節制不行,大害軍事,十二也。

  陝西四路,唯涇原一路所寄尤重,蓋川平原闊,賊路最多,故朝廷委尹洙、狄青以經略之任。近西界雖遣人議和,自楊守素回後,又經月餘,寂無消耗,環慶等路,不住有賊馬入界侵掠。今已五月,去防秋不遠,西賊奸計,大未可量,朝廷當勸逐路帥臣,豫作支吾。今乃欲以偏裨不受節制為無過,而卻加罪主帥,實見事體未順,十三也。

  詔劄與魚周詢、程戡等,而周詢及戡已先具奏修城之利,且言水洛城今欲畢工,惟女牆未完,棄之誠可惜,宜遂令訖役。乃詔戡等卒城之。丁卯,遣內殿崇班陳惟信往涇原路催修水洛城。韓琦十三條,據司馬光記聞稱「今已五月」,必是五月初所言。而五月六日丁卯,已遣陳惟信往涇原催修城,蓋魚周詢、程戡等先言修城之利,奏到在琦言後一兩日間,故朝廷雖以琦言劄付周詢、戡等,及周詢、戡奏到,即從其請,遣惟信催修城也。記聞稱「五月十六日,詔戡等卒城水洛」,蓋誤以初六日為十六日,今改之。

  贈興元府都監、內殿崇班張昭亮為左驍衛將軍、嘉州刺史,以其捕光化軍賊死事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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