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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三年八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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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乙未朔,封皇第四女為寶和公主。後五日薨,追封越國公主。生始三歲,其母張修媛也。 丙申,右正言、知制誥田況為陝西宣撫副使。范仲淹請選近臣同使陝西,每事議而後行,庶無差失,詔以命況。 天聖編敕既施行,自景祐二年至今,所增又四千七百余條,丁酉,覆命官刪定。翰林學士吳育、侍御史知雜事魚周詢、權判大理寺杜曾、知諫院王素歐陽修並為詳定官,宰臣晏殊、參知政事賈昌朝提舉。既而修言曾嘗盜父妾生子,遂出知曹州,皇恐暴卒。據實錄,曾以十月丙辰出知鄧州,不載歐陽修有言,今從本傳。 戊戌,詔諫官日赴內朝。 先是,知制誥田況言:「有唐兩省自諫議大夫至拾遺、補闕共二十人,每宰相奏事,諫官隨而入,有闕失實時規正,其實皆中書、門下之屬官也。今諫議大夫無複職業,自司諫、正言、知諫院皆遺補之任,而朝廷責其言如大夫之職矣。而地勢不親,位序不正,在朝廷間與眾人同進退,非所以表顯而異其分也。今筦庫宂散之吏,尚赴內朝;豈諫諍之臣,不得日奉朝請?臣前在諫院,每聞一事,皆諸處采問,比及論列,或至後時。今若令諫官得奉內朝,則可以日聞朝廷之事矣。兼王素、歐陽修、蔡襄皆以他官知諫院,居兩省之職而不得預其列,於禮未便。欲乞今後並令綴兩省班次,所貴名體相稱,副陛下選求之意。」 詔送兩制詳定。學士承旨丁度等參詳:「規諫之官,號清望之選,宴閑紬繹,最為切近。欲乞今後比直龍圖閣及修起居注例,令日赴內朝。」從之。 況嘗面奏事,論及政體,帝頗以好名為非,意在遵守故常。況退而著論上之。其略曰:「名者由實而生,非徒好而自至也。堯、舜、三代之君,非好名者,而鴻烈休德倬若日月,不能纖晦者,有實美而然也。設若謙弱自守,不為恢閎睿明之事,則名從而晦矣,雖欲好之,豈可得耶?方今政令寬弛,百職不修,二敵熾結,淩慢中國。朝廷恫矜下民橫罹殺掠,竭瀝膏血,以資繕備,而未免侵軼之憂。故屈就講和,為翕張予奪之術。自非君臣朝夕恥憤,大有為以遏後虞,則愈可憂矣。陛下若恐好名而不為,則非臣之所敢知也。陛下儻奮乾剛,明聽斷,則有英睿之名;行威令,懾奸宄,則有神武之名;斥奢汰,革風俗,則有崇儉之名;澄宂濫,輕會斂,則有廣愛之名;悅亮直,惡諛媚,則有納諫之名;務諮詢,達壅蔽,則有勤政之名;責功實,抑僥倖,則有求治之名。今皆非之而不為,則天下何所望乎?抑又聞聖賢之道曰名教,忠誼之訓曰名節,此群臣諸儒所以尊輔朝廷,紀綱人倫之大本也。陛下從而非之,則教化微,節義廢,奊詬無恥之徒爭進,而勸沮之方不行矣,豈聖王率下之意耶?」 己亥,出內藏庫紬絹三百萬,下三司以助經費。用韓琦之言也。 詔諸路走馬承受公事,非本職不得輒言他事。 辛醜,詔陝西、河東經略轉運司,應本路有策試方略並南省特奏名授官,未該參選長史、司馬、文學、助教,不理選限人,未至疲老,願入緣邊官者,並以名聞。從范仲淹、韓琦奏請也。 丁未,以樞密副使、右諫議大夫范仲淹為參知政事,資政殿學士、兼翰林學士、右諫議大夫富弼複為樞密副使。弼猶欲固辭,會元昊使辭,群臣班紫宸殿門,上俟弼綴樞密院班,乃坐,且使宰臣章得象諭弼曰:「此朝廷特用,非以使北故也。」弼不得已,乃受。晏殊以弼其女壻,引嫌求罷相,上不許;又求解樞密使,亦不許。 修媛張氏,寵愛日盛,冠於後庭,忽感疾,進白帝曰:「所以召災者,資薄而寵厚也。願貶秩為美人,庶幾可以消咎譴。」帝許之。戊申,以張修媛為美人。 己酉,起居舍人、知制誥孫抃為契丹國母生辰使,洛苑副使溤行己副之。鹽鐵副使、工部郎中張昷之為契丹生辰使,西頭供奉官、閤門祇候丁億副之。戶部員外郎、兼侍御史、知雜事魚周詢為契丹國母正旦使,閤門通事舍人李惟賢副之。工部郎中李鉞為契丹正旦使,東頭供奉官、閤門祇候趙牧副之。仍詔惟賢權更名寶臣、億為意,以避契丹諱。 諫官歐陽修言:「伏見差孫抃等使契丹,臣謂朝廷新遭契丹侮慢淩辱之後,必能發憤,每事掛心,凡在機宜,合審措置。及見抃等被選,乃知忘忽慮患,依舊因循。今西賊議和,事連北敵,中間屢牒邊郡,來問西事了與未了。今專使到彼,必先問及,應對之間,動關利害。一言苟失,為患非輕,豈可令抃先往!抃本蜀人,語音訛謬,又其為性,靜默自安,軍國之謀,未嘗與議,凡關機事,多不諳詳。臣聞古者遣使,最號難才,不授以辭,許其專對,蓋取其臨事而敏,應變無窮。今抃既不可預教以言,則將何以應變?苟一疏脫,取笑遠人。其孫抃,欲乞不令出使,或恐中書不能逆抃人情,尚守前議,即乞別令一人言語分明、稍知朝廷事者先往,貴不誤事。且契丹君臣頗為強黠,中國常落其計,不是不知。今欲雪前恥,雖知未能,其如後患,豈可不慮!伏望聖慈早令兩府別議。」不報。 辛亥,賞捕殺王倫之功,以和州通判、都官員外郎李熙古為職方員外郎、知鳳州,京東同提舉都巡檢、左班殿直、閤門祇候傅永吉為禮賓副使、兼閤門通事舍人,沂州巡檢、三班借職宋璘為右侍禁、閤門祇候,指使、散直長行鄭安為三班奉職,差使、殿侍李九皋為三班借職,和州編管人前西頭供奉官、閤門祇候趙鼎為供奉官,和州曆陽縣壯丁張矩為三班奉職,陳明、尚亨並為三班借職,軍校許千等遷擢凡七人。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、兵部員外郎徐的亦以功加工部郎中、直昭文館。的遷工部、直館,乃十一月己醜,今並書。的傳雲以殺倫故,加工部郎中,以發滯鹽故,又加直館。實錄俱不載,但於己醜日並書。今從之。 諫官歐陽修言: 臣近因軍賊王倫等事,累有奏論,為見天下空虛,全無武備。指陳後漢、隋、唐亡國之鑒,皆兵革先興,而盜賊繼起,不能撲滅,遂至橫流。又見國家綱紀隳頹,政令寬弛,賞罰不立,善惡不分,體弱勢危,可憂可懼。欲乞朝廷講求禦盜之術,峻行責下之法。兼聞搢紳之內,憂國者多有封章,皆論賊事,臣但謂朝廷見已形之患,聞眾多之言,必動於心,略知恐懼。及聞樞密院戒飭進奏官不使外人知事,方認兩省厭苦獻言之人。又見自和州奏破王倫之後,更不講求禦賊之策。又認上下已有偷安之意。殊不知前賊雖滅,後賊更多。今建昌一火四百餘人,桂陽監一火七百余人,其餘池州、解州、鄧州、南京等處,各有強賊不少。皆建旗鳴鼓,白日入城,官吏逢迎,飲食宴樂。其敢如此者,蓋為朝廷無賞罰,都不足畏,盜賊出沒,不能禁止。臣恐上下因循,日過一日,國家政令轉弱,盜賊威勢轉強,使畏賊者多,向國者少,天下之勢,從此去矣。 臣竊聞京西提點刑獄張師錫,為部內使臣與賊同坐吃酒及巡檢、縣尉不肯用心,曾有論奏,其言甚切。臣舊識師錫,其人恬靜長者,遲緩優柔,不肯生事,今尚有論奏,則天下無賢愚皆為國家憂之,獨不憂者朝廷爾。嗟夫,古之知士能慮未形之機,今之謀臣不識已形之禍,以患為樂,以危為安。見盜賊雖多而時有敗者,遂生翫寇之意;見言事者眾而聽之已熟,遂有忽人之心。臣近曾求對便殿,伏蒙陛下語及賊事,憂形於色;及退,見宰輔閒暇從容,天下之事,深可憂矣。今建昌、桂陽賊數不少,想其為害,尤甚王倫,在遠更合留意。今自京發兵,則道遠不及,外處就撥,則處處無兵。欲乞嚴敕大臣,鑒此已成難救之患,速講禦盜之法,頒行天下,使四方漸為備禦,仍早擘畫,翦撲諸處見在賊數。自有賊以來,群臣上言者,皆為自來寬法,所以不肯用心捉賊,皆乞峻行法令。近見池州官吏各罰銅五斤,乃知言者皆不蒙聽納。臣謂大臣為國計者,甯厭忠言之多,不厭盜賊之多,乃如此行事爾。臣前後上言賊事文字不少,仍乞類聚,擇其長者,講定法制。今大臣不肯峻法以繩官吏,蓋由陛下不以威刑責大臣,此乃社稷安危所系陛下之事也,伏望留意而行之。 知諫院蔡襄言:「已差范仲淹宣撫陝西,近又除參知政事,未有巡邊之日。竊以西賊遣使入朝,其言驕慢,必無可從之理。原其狡心,本無欲和之意,朝廷既罷遣之,其勢必須舉兵。況使人在此,未知和與不和,而緣邊繼奏西賊點集兵馬。時候漸寒,邊事益起,安危之機,在此一舉。仲淹久留邊郡,威名在敵,若早令將陛下之威,經制事宜,則關中百姓有休息之期。如或堅守城寨,使賊遠來無所擄掠,亦足以挫賊之銳氣。邊將雖多,莫如朝廷輟柄臣以臨之。柄臣之中,莫如仲淹自行。望於西人未行之間,早遣巡邊,無使後時以失大計。」 壬子,皇第五女薨,進封鄆國公主。生甫二歲,母曰禦侍馮氏。 癸醜,樞密副使、右諫議大夫韓琦為陝西宣撫使。先是,范仲淹及任中師分路宣撫,踰月皆未行。琦言於上曰:「賊請和無他,則二人遙領宣撫事可矣。彼若未副所望,必乘忿盜邊,當速遣仲淹河東,則臣方壯,可備奔走。中師宿舊大臣,毋勞往也。」乃詔琦代仲淹宣撫陝西,而中師卒不行。 歐陽修言:「風聞如定等不久放還。竊緣此來議論必未諧和,須慮驕賊猖狂,忿兵致寇,凡關邊備,正要枝梧。伏睹朝旨已差范仲淹、田況等為宣撫使副,今日風聞韓琦以仲淹已作參政,欲自請行,不知是否。以臣愚見,不若且遣仲淹速去。琦與仲淹皆是國家委任之臣,材識俱堪信用,然仲淹於陝西軍民恩信,尤為眾所推伏。若仲淹外捍寇兵,而琦居中應副,必能共濟大事,庶免後難。若陛下以新命仲淹,責其展效,則且令了此一事,俟邊防稍定,不三兩月,可以還朝,既先弭于外虞,可漸修于闕政。今邊事是目下之急,不可遲緩,以失事機。伏望斷自宸衷,趨仲淹速去,以備不虞。」 大理寺丞張子奭為秘書丞,與右侍禁王正倫使夏州。子奭,宗禮子,齊賢孫。 歐陽修言: 臣竊聞昊賊來人,議論數日,全無遜順之意。朝廷又欲遣子奭複往賊中,仍聞且只令在延州伺候賊意,待其來迎,方敢前進。不知果有此議否,若實有之,大為不便。臣謂方今兩議未決,正是各爭名分之時,尤不可自虧事體。元昊既見朝廷議論不合,必料邊防須為準備,其偽以好辭來迎子奭,使我望和而少弛,然後出不意以攻,子奭或被拘留,或遭虐害,以為中國萬世之辱,則悔何及焉。雖不如此,使子奭端坐延州,不來省問,欲歸則又慮來迎,久待則寂然無報,進退不得,何恥如之?蓋元昊已與中國三次商量,必知難合,子奭之往,又別無議論未盡之事,彼必不急求相見。則於臣二說,慮有一焉。臣不知朝廷以昊賊為可臣乎?若有可臣,則自當以重兵壓境,仍選忠厚知謀之士,直入賊中,說令臣服;如其不可,則何必遣人?或但欲遷延歲月,不拒絕之,則止當因如定之回,賜以甘言,許其厚賂,諭以若能遜順,則使通意邊臣,俟得其實,然後定議,乃是未絕其來之意也。不可令天子使臣待賊命而進退,萬一遭其拒絕,或被拘執,則於事無益,空損國威。為今計者,不若速遣范仲淹嚴備邊境,徐放如定等還,當自為謀,以求勝算。 乙卯,監察禦史蔡稟言:「周制四時饗親之禮有九,今寺觀則車駕一歲再臨,未嘗薦獻,非奉先教民之意。」上謂輔臣曰:「朕三歲一祠郊廟而賚及天下,今若歲親行之,則人皆有覬賞之心。朕朝夕奉三聖禦容於禁中,未嘗敢怠也。」稟,齊弟也。 詔閤門祇候曾任知州軍、提點刑獄公事者,依七品例贖銅。 丙辰,以度支判官、司封員外郎鄭驤權陝西轉運按察使兼三門發運使,司封員外郎、判鹽鐵勾院夏安期為京西轉運按察使兼白波發運使。舊制,三門、白波發運使治河清縣,議者以置使煩,而比歲漕益秏,故令陝西、京西兼領之。驤,河南人。安期,竦子也。本志雲:舊有三門、白波、黃、渭河水路發運使一人,判官一人。慶曆三年罷發運使,其發運使事分隸陝西、京西兩路轉運使,猶存三門發運判官一員,以白波發運判官兼知西京河清縣事,而添置河陰發運判官,兼知孟州河陰縣事。 丁巳,給空名宣頭百道,下陝西宣撫使韓琦,以備賞功。 戊午,罷武學。改武學教授、太常丞阮逸兼國子監丞,其有願習兵書者,許於本監聽讀。既立武學,議者以為古名將如諸葛亮、羊祜、杜預、裴度等,豈嘗專學孫、吳,立學無謂,故亟罷之。(此據張唐英政要,劉敞集有議論,當檢附。熙寧五年六月複置。) 辛酉,詔陝西比有賊張海、郭邈山群行剽劫,州縣不能制,其令左班殿直曹元詰、張宏,三班借職黎遂領禁兵往捕之。按明年三月庚辰,知潁州柳植,坐軍賊發所部,降官知黃州。植時領京西安撫使故也。此雲陝西,恐誤。或張海等自陝西轉入京西爾,韓琦家傳云云,附此年末,可參考。又何郯乞不除柳植蔡州奏議雲:植前知鄧州,張海在界內,始圖結集,未甚猖熾。通判、職官建議請行擒捕,植略不聽,養成賊勢,焚蕩卻京西數處州縣。然則張海實起京西也。 太常禮院言:「四時薦饗太廟、奉慈廟、皇后廟,酌獻升降樂章,廟皆別辭,唯送神則通用之。其奉慈及後廟送神樂章,請下學士更撰。」從之。 知永興軍、龍圖閣直學士、兵部郎中吳遵路被疾,猶決事不輟。手自作奏,請判西京留司禦史台。優詔不許。及卒,上甚悼之,遣官護喪還京師。遵路事母孝,立朝敢言。既歿,室無長物,范仲淹分俸賙其家。 壬戌,翰林侍讀學士、左司郎中楊偕知越州。時元昊乞和而不稱臣,偕以謂連年出師,國力日蹙,宜權許之,徐圖誅滅之計。諫官王素、歐陽修、蔡襄累章劾奏:「偕職為從官,不思為國討賊,而助元昊不臣之請,罪當誅。陛下未忍加戮,請出之,不宜留處京師。」帝以其章劾偕,偕不自安,故求外補。未至越州,改杭州。 癸亥,贈御前忠佐馬軍副都頭朱進為蘄州防禦使。進死事故也。 諫官餘靖言:「朝廷啖契丹以金繒,與之再盟,所以惠寬生靈也。今日報山外事,乃西戎借勢欲就過求之謀,北敵恃眾,必生非意之變。方此之時,處置論議,動關利害,一失不中,為患非輕。且今之鄉兵最近古制,而楊偕奏請罷去,此議者之不臧也。河北之將,惟劉貽孫、王果數人而已,近聞貽孫乃為李昭述所奏,欲加之罪,此按察之非當也。又聞王果為鄭戩辟移永興都監,果諳河北人情,今乃徙之關中,關中急,河北豈不急耶?而徒為此紛紛也。又劉渙知滄州,刺一逃軍,轉運使以為恣暴而降之。郭承佑罷鎮定部署,而固欲得鎮州,其偃蹇如此,而朝廷略不加罪。欲望威行而事舉,其可得乎?願陛下不以邊事為略而審裁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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