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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三年四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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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四月己亥,資政殿學士富弼言:「今元昊遣其偽官持書,欲議通好,而外皆傳言元昊未肯稱臣。昨聞傳宣下西人所過州郡,加迎候之禮,又令逐州通判就驛燕勞。待之太過,深恐其後難為處置,失中國制禦遠人之術。兼聞西使之來,蓋因契丹所諭,元昊既稟畏契丹,則朝廷可且持重。縱使其議未合,亦有後圖。大凡制事在乎初,初若失宜,後難救正。今日又聞西使入見,賜予甚厚,既許其偽輔之稱,則元昊自謂得志。臣去年使契丹,與館伴劉六符語,將來若使元昊複稱臣,則本朝歲增金帛之遺。初既不避其名,今又未即如約,枉受前恥而不獲後效,甚可惜也。今朝廷過有許可,所憂有二事:若契丹謂中國既不能臣元昊,則豈肯受制於我,必將以此遣使來,未知以何辭答之;若契丹謂元昊本稱臣於兩朝,今既于南朝不稱臣,漸為敵國,則以為獨尊矣。異日稍緣邊隙,複有所求,未知以何術拒之。臣曉夕思之,二者必將有一焉,不可不早慮也。」 庚子,詔審官院、吏部流內銓,選人有同居之親在川、廣者,已許免遠官,自今仍須召保官二人,乃聽施行。 壬寅,上封者言:「竊見近日臣僚將所上封章、書疏,令人鈔錄出外,乃密遣浮薄之輩傳誦稱揚,務取己名,欲彰君過。朝廷累行戒告,終未遵依,扇成澆風,無益聖化。大抵為臣事主之道,必敦忠厚,靡尚激昂。儻惟節行之自存,豈患功名之不立?苟虧祗戒,固有典章。乞曉告中外,更有違犯,察訪得知,重行貶降,以厲眾多。」從之。仍令禦史台牓示朝堂。此據會要,當考上封者名姓。 癸卯,著作佐郎、簽書保安軍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使夏州。 先是,良佐與賀從勖詣闕,館於都亭西驛,承受使臣取元昊書至中書、樞密院,諭從勖以「所齎來文字,名體未正,名上一字又犯聖祖諱,不敢進,卻令齎回。其稱男,情意雖見恭順,然父子亦無不稱臣之禮。自今上表,只稱舊名,朝廷當行封冊為夏國主,賜詔不名,許自置官屬。其燕使人,坐朶殿之上,或遣使往彼,一如接見契丹使人禮。如欲差人於界上承領所賜,亦聽之。置榷場於保安軍,歲賜絹十萬匹、茶三萬斤,生日與十月一日賜賚之。許進奉乾元節及賀正。其緣邊興複寨柵,並如舊。」仍命良佐與從勖等同往議定以聞。 詔天慶等五節,自今流以下罪聽決之。 甲辰,以陝西四路馬步軍都部署、兼經略安撫招討等使、樞密直學士、右諫議大夫韓琦、范仲淹,並為樞密副使;知永興軍、資政殿學士、給事中鄭戩為陝西四路馬步軍都部署、兼經略安撫招討等使,駐軍涇州。琦、仲淹凡五讓,不許,乃就道。資政殿學士、兼翰林侍讀學士富弼言:「臣伏聞近降敕命,韓琦、范仲淹並受樞密副使,仰認聖意,只從公論,不聽讒毀,擢用孤遠。天下之人皆謂朝廷進用大臣,常如此日,則太平不難致也。然議者惟雲進用大臣雖則美矣,其西寇未殄,亦須籍材,若二人俱來,或恐闕事。群論皆願一名召來,使處於內,一名就授樞密副使之命,且令在邊,表裡相應,事無不集。以臣愚慮,亦謂群眾所說,甚得允當。然近日或聞有異議者,謂樞密副使不可令帶出外任,恐他時武官援此為例,深不穩便。此乃橫生所見,巧為其說,沮陛下獨斷之明,害天下至公之論。自謂立此異議者,必知韓琦、范仲淹以西事方急,堅辭此職,既未肯從命而來,又不令帶出外任,是欲惑君聽,抑賢才。奸邪用心,一至於此。況先朝累曾有大臣帶兩府職任,應急出外,事畢還朝,不聞後來有武臣援此為例。臣願陛下無信異說,專采公論,一名召來,使處於內,一名就授樞副之職,且令在邊。或二人一歲一更,均其勞逸,亦甚穩便。內外協濟,無善於此。如聞韓琦、范仲淹已有奏報,以西事未了,懇辭恩命,朝廷乘此處分,深合事宜。臣不勝懇切之至。」 陝西都轉運使、龍圖閣直學士、兵部郎中吳遵路知永興軍,陝西轉運使、起居舍人孫沔為天章閣待制、本路都轉運使。 錄大名府經城縣尉東方朝宗兄幸為登州黃縣主簿,從子友之為郊社齋郎,以朝宗與賊力鬥而死也。 乙巳,樞密副使、吏部侍郎杜衍依前官充樞密使,宣徽南院使、忠武節度使夏竦赴本鎮。 先是,以樞密使召竦于蔡州,台諫交章論「竦在陝西,畏懦苟且,不肯盡力,每論邊事,但列眾人之言,至遣敕使臨督,始陳十策。嘗出巡邊,置侍婢中軍帳下,幾至軍變。又元昊嘗牓塞下,得竦首者予錢三千,為賊所輕如此。卒於敗喪師徒,略無成效。今而用之,則邊將之志怠矣。」且言:「竦挾詐任數,奸邪傾險,與呂夷簡不協,夷簡畏其為人,不肯引為同列,既退而後薦之,以釋宿憾。方陛下孜孜政事,首用懷詐不盡忠之臣,何以求治?」侍御史沈邈又言竦陰交內侍劉從願,內濟險譎,竦外專機務,奸党得計,人主之權去矣。其言尤切。會竦已至國門,言者益急,請毋令入見。諫官餘靖又言:「竦累表引疾,及聞召用,即兼驛而馳。若不早決,竦必堅求面對,敘恩感泣,複有左右為之解釋,則聖聽惑矣。」禦史中丞王拱辰對上極言,上未省,遽起,拱辰引上裾畢其說。前後言者合十八疏,上乃罷竦而用衍代之。此段當廣求台諫章疏,一一出其姓名,乃善。石介聖德詩,雲用禦史中丞拱辰、禦史平、邈、諫官修、靖凡十一疏追竦敕,而竦正傳雲十八疏,今從正傳。禦史平,蓋席平也。平尋以不才逐,獨能言竦,可怪也。沈邈所言,據邈傳。拱辰引帝裾,據劉摯所作拱辰行狀。 丙午,以右侍禁蒙守中為大理評事。守中本乾甯人,景德初,陷契丹,嘗舉進士及第。歸朝補右侍禁,監和州稅。至是,自陳不願為武吏,故改命之。 戊申,契丹國母遣歸義節度使耶律希烈、威衛大將軍馬貽教,契丹主遣朔方節度使蕭日休、鄜州觀察使趙為節等,來賀乾元節。 呂夷簡既罷相,命其子工部員外郎、直集賢院公綽為史館修撰。公綽以夷簡雖謝事,猶領國史,固辭修撰之命。己酉,命公綽複直集賢院。 著作佐郎、館閣校勘蔡襄為秘書丞、知諫院。初,王素、余靖、歐陽修除諫官,襄作詩賀之,辭多激勸。三人者以其詩薦於上,尋有是命。此據記聞。 丙辰,遣官詣五嶽、四瀆祈雨。 戊午,權三司使、龍圖閣直學士、禮部郎中姚仲孫知蔡州,戶部副使、兵部郎中李宗詠知徐州,戶部判官、司封員外郎李鉞知相州,並坐不覺察省吏崔班等偽為使副判押文書,以規取商人財物也。仲孫傳雲:西北備邊,募兵益屯及賞賜聘問之費,不可勝計。仲孫悉心移度,雖病,未嘗輒廢。坐小吏詐為文符,出知蔡州。按小吏敢詐為文符,仲孫何悉心之有?今不取。 己未,翰林學士、兼龍圖閣學士、兵部員外郎王堯臣為戶部郎中,權三司使事。堯臣始受命,言於上曰:「今國與民皆弊矣,在陛下任臣者如何。」因請自擇僚屬,上納其言,堯臣果以治辦聞。是歲,堯臣取陝西、河北、河東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後歲出入財用之數,會計以聞。寶元元年未用兵,三路出入錢帛糧草:陝西入一千九百七十八萬,出一千五百五十一萬;河北入二千一十四萬,出一千八百二十三萬;河東入一千三十八萬,出八百五十九萬。用兵後:陝西入三千三百九十萬,出三千三百六十三萬;河北入二千七百四十五萬,出二千五百五十二萬;河東入一千一百七十六萬,出一千三百三萬。又計京畿出入金帛:寶元元年,入一千九百五十萬,出二千一百八十五萬。是歲郊祀,故出入之數視常歲為多。慶曆二年,入二千九百二十九萬,出二千六百一十七萬,而奇數皆不與焉。以此推之,軍興之費廣矣。 庚申,鹽鐵判官、司勳員外郎呂紹寧為淮南轉運使。紹寧至淮南,亟上羨錢十萬。諫官歐陽修請卻所上錢,並治紹寧欺罔之罪,以戒奸吏刻剝。此據歐陽修諫疏,其從違當考。 壬戌,發康定軍粟以濟饑民。 呂夷簡雖罷相,猶以司徒豫議軍國大事,上寵遇之不衰。於是諫官蔡襄疏言: 夷簡被病以來,兩府大臣,累至夷簡家諮事。又聞夷簡病時,陛下于禁中為之祈禳,錫與致多,眷注無比。臣竊謂兩府大臣,輔陛下以治天下者,今乃並笏受事于夷簡之門,裡巷之人,指點竊笑。 案夷簡謀身忘公,養成天下今日之患。陛下即位之初,夷簡即為參知政事,遂至宰相,首尾二十餘年,所言之事,陛下一皆聽信而施行之,固當敦風教、正庶官、鎮敵國、安百姓,而乃功業無聞,但為私計。執政以來,屢貶言者,如曹修古、段少連、孔道輔、楊偕、孫沔、范仲淹、余靖、尹洙、歐陽修等,或謫千里,或抑數年,或緣私恨,假託人主威權以逐忠賢,以泄己怒,殊不念虛受惡名。立性不臧,欲人附己,見為介特而自立者,皆以好名、希求富貴汙之。善人恥此,往往退縮,以避好名、干進之毀。是以二十年來,人人不肯尚廉隅、厲名節。淺者因循闒茸,深者靡惡不為,都無愧恥。但能阿附,夷簡悉力護之,使奸邪不敗,寖成此風,天下習以為俗。以逐利為知能,遠勢為愚鈍,廢廉恥之節,成奔競之風。一恩之施,皆須出我門下,或先漏露其事,使人豫知;或先抑其事,後與行之。若不可行者,小則歸怨同列,大則稱奉聖旨。文武銓院,宂官至多,而曾不裁損,奇材異績,不聞獎拔。貪墨昏耄之人,曾經免罷責罰,乃為雪理,務施小惠,多與收錄。貪廉混淆,善惡無別。 自關陝兵興以來,修完城壘,饋運芻粟,科配百端,悉出州郡。內則帑藏空虛,外則民財殫竭,嗟怨嗷嗷,聞于道路。不幸有水旱之災,其變不可量也。蓋由不選材賢,充三司使副,發運、轉運,使非其人,但務收取人情,用為資歷,才至數月,即又遷移,循環奔走,日求升進。欲以興財利、寬民力,其可得乎? 夷簡當國之後,山外之敗,任福以下,死者數萬人。豐州之戰,失地喪師。鎮戎之役,葛懷敏以下,死者又數萬人。廟堂之上,成算安在?西師敗沒之後,契丹乘隙,遣使入朝,輒違先帝之盟,妄請關南之地,歲增金帛竟二十萬,而猶勒兵壓境,堅求「納」字,淩脅中國,大為恥辱。度其禍患,譬若疽瘡,但未潰爾。 夷簡出入中書,且二十年,不為陛下興利除害,苟且姑息,萬事隳壞如此。今以疾歸,尚貪權勢,不能力辭。或聞乞只令政府一兩人至家商議大事,足驗夷簡退而不止之心也。伏乞特罷商量軍國大事,庶使兩府大臣專當責任,無所推避。 甲子,夷簡請罷豫軍國大事,從之。 襄又言: 伏見陝西路招討使韓琦、范仲淹等各除樞密副使,並以西寇未寧,懇辭恩命,朝廷再賜手詔,督令赴闕。臣竊料琦等必再有陳論,辭讓於未決之間,而異同之說有三焉:曰使琦、仲淹偕來也;曰一處乎內,一處乎外也;曰皆留在邊也。使之偕來,此朝廷之本意。蓋陛下推獨斷之明,采至公之論,以二人久處邊陲,詳知本末,致之宥密,思有變更,將以求破賊之計爾。 然論者之說曰,邊臣最苦者奏報文字,或有稽緩,或即裁制,動不如意,所以久無成功。今得邊臣而任之,則細大可知,表裡相應也。用兵不勝,由軍制未立,無部分統轄之法,若不更變,未見可勝之期。今得邊臣而任之,可責以更變之術,所以宜一處乎內也。西寇雖已請盟,而戎心不可倚信,琦等素習兵事,上下之情通浹,今盡還朝,新帥鄭戩,山川之險易未知,軍旅之部伍未練,若賊乘我機便,忽有奔突,必難制禦。此所以宜一留於外也。 曰皆留在邊者,此沮抑之論也。惡琦、仲淹者,若于陛下前百般毀短之,陛下必不信矣。若稱其材德而言之,陛下不得而疑也。必謂仲淹等威名已著,羌戎甚畏,今將去邊,必有侵擾。臣謂不然,仲淹作招討使,羌戎既畏其威名,今在樞府,正議兵謀,其畏必甚。若謂關中民情素所倚賴,今既還朝,眾失所望,臣又謂不然。在陝西,民既倚賴,今在樞府,必陳利病而行之,所賴者愈大。以是校之,情偽甚明。然或者謂二人孰宜處於內外,以物議言之,二臣之忠勇,其心一也。若以材謀人望,則仲淹出韓琦之右。處內者謀之,而處外者行之,故仲淹宜來,琦當留邊,於理甚當。其韓琦、范仲淹,伏乞朝廷不聽辭讓,各授恩命。上以明陛下任賢之堅意,下以協眾庶之公論也。 乙丑,詔如聞天下科役不均,其令鄉村及坊郭戶均差率之。 是月,太子中允、國子監直講石介作慶曆聖德詩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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