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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曆二年七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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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七月壬寅朔,知諫院張方平言:「朝廷政令之所出在中書。若樞密院,則古無有也,蓋起於後唐權宜之制,而事柄遂與中書均,分軍民為二體,別文武為兩途。為政多門,自古所患。今朝綱內弛,邊事日生,西、北二敵,交有憑陵中夏之志,二府之中,豈盡材猷之士。臣向嘗面論之,而陛下諭臣:『今倚以為用者猶不任職,若更選用,誠乏可使之人。』臣請於外擇人,陛下又以為:『疆事未甯,邊臣無功,豈當遽召而用之。』審如聖意,則所用者不過燕安朝路,容身養望者耳。若然,勞臣益解體,武士益離心矣。陛下試思臣前議,斷自淵衷,特廢樞密院,或重於改為,則請並本院職事於中書;其見任樞密使副不才者罷之,諸房吏史且皆如舊,亦足以一政事之本,通賞罰之權,省宂濫之費,塞僥倖之望。改而張之不傷體,裁而制之不動眾。陛下幸與一二宗臣舊老,深圖此議而必行之。」不報。方平奏入不報據會要。 乙巳,以御前忠佐馬軍都軍頭田朏為西京作坊使、並代州都監,東頭供奉官郝質為內殿崇班、忻代都巡檢使,並領兵屯崞縣以控扼二敵。 初,河東宣撫使杜衍、知並州明鎬並言:「忻代為敵騎走集之地,且薦朏、質等材勇可任,請分精銳土兵數千授此兩人,使屯險要,萬一有警,必能保其成功。若各處一郡,上為庸將所制,不復能施摧堅陷陣之力。」故特命之。質先與朏將所部兵護軍須物饋麟州,至青眉浪,會賊數千騎鈔掠,先驅力戰,斬首數百級,獲馬數百匹,器甲以萬計。又與朏行邊,至柏子寨西,遇賊方塹道以阻官軍,質急麾眾擊之,轉戰至寒嶺下,日晡而賊北,斬首百餘級,遂修復甯遠等諸寨以抗賊沖。此據郝質傳附見,田朏,不詳何許人。 丙午,樞密副使、給事中任布罷為工部侍郎、知河陽。布任樞密,純約自守無所補,然數與宰相呂夷簡忤,夷簡惡之。布長子遜素狂愚,夷簡知之,乃怵使言事,許以諫官。遜即上書曆詆執政大臣,且斥布不才。布見其書,匿之。夷簡又趣遜以書上,遜複上書罪匿者。上問知匿書者乃布也,布謝:「臣子少有心疾,其言悖謬,懼辱朝廷,故不敢宣佈。」侍御史魚周詢因劾奏布不才之甚,其子具知。布遂罷去,遜尚留京師,望諫官,夷簡尋以它事黜之。議者謂周詢引遜語逐其父,為不知體雲。夷簡怵遜使上書,此據日記。 丁未,詔自今陣亡軍校無子孫者,賜其家錢,指揮使七萬,副指揮使六萬,軍使、都頭、副兵馬使、副都頭五萬。 癸醜,彰信軍節度使李迪為太子太傅致仕。 甲寅,賜南北作坊、弓弩院造軍器工匠緡錢。 戊午,右僕射、兼門下侍郎、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密院,戶部侍郎、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密使,樞密使晏殊同平章事。初,富弼建議宰相兼樞密使,上曰:「軍國之務,當悉歸中書,樞密非古官。」然未欲遽廢,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密院事。及張方平請廢樞密院,上乃追用弼議,特降制命夷簡判院事,而得象兼使,殊加同平章事,為使如故。 壬戌,詔晏殊班張耆之上。 廣東轉運司言,占城國護送軍賊鄂鄰並所虜軍士百姓至廣州,且言鄰前後所殺羅文等六十二人皆啖之。詔梟鄰等七人于廣州,被害之家各給複二年。 初,富弼、張茂實以結婚及增歲幣二事往報契丹,惟所擇。弼等至沒打河,劉六符館之,謂弼曰:「北朝皇帝堅欲割地,如何?」弼曰:「北朝若欲割地,此必志在敗盟,假此為名,南朝決不從,有橫戈相待耳。」六符曰:「若南朝堅執,則事安得濟?」弼曰:「北朝無故求割地,南朝不即發兵拒卻,而遣使好辭更議嫁女、益歲幣,猶不從,此豈南朝堅執乎?」 及見國主,弼曰:「兩朝人主,父子繼好,垂四十年,一旦忽求割地,何也?」國主曰:「南朝違約,塞雁門,增塘水,治城隍,籍民兵,此何意也?群臣競請舉兵,而寡人以謂不若遣使求關南故地,求而不得,舉兵未晚也。」弼曰:「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德乎?澶淵之役,若從諸將之言,北兵無得脫者。且北朝與中國通好,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,若用兵,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。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,皆為其身謀,非國計也。」國主驚曰:「何謂也?」弼曰:「晉高祖欺天叛君,而求助於北,末帝昏亂,神人棄之。是時,中國狹小,上下離叛,故契丹全師獨克,雖虜獲金幣,充牣諸臣之家,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,此誰任其禍者?今中國提封萬里,所在精兵以萬計,法令修明,上下一心,北朝欲用兵,能保其必勝乎?」曰:「不能。」弼曰:「勝負未可知,就使其勝,所亡士馬,群臣當之歟,抑人主當之歟?若通好不絕,歲幣盡歸人主,臣下所得止奉使者歲一二人耳,群臣何利焉?」國主大悟,首肯者久之。自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德以下至此,並據神宗實錄朱本,蓋朱本用蘇軾所作神道碑,墨本乃無之,範純仁行狀及弼奉使語錄亦無,神道碑必有所據,不知墨本何故不載此也。按奉使必有別錄,弼前奉使未見別錄,恐神道碑、朱史所載弼語在別錄,當考求之。 弼又曰:「塞雁門者以備元昊也。塘水始於何承矩,事在通好前,地卑水聚,勢不得不增。城隍皆修舊,民兵亦舊籍,特補其闕耳,非違約也。」國主曰:「微卿言,不知其詳。然寡人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。」弼曰:「晉高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,周世宗複伐取關南,皆異代事。宋興已九十年,若各欲求異代故地,豈北朝之利乎?」國主無言,徐曰:「元昊稱藩尚主,南朝伐之,不先告我,何也?」弼曰:「北朝向伐高麗、黑水,豈嘗報南朝乎?天子令臣致意于陛下曰:『向不知元昊與弟通姻,以其負恩擾邊,故討之,而弟有煩言,今擊之則傷兄弟之情,不擊則不忍坐視吏民之死,不知弟何以處之?』」國主顧其臣胡語良久,乃曰:「元昊為寇,豈可使南朝不擊乎!」 既退,六符謂弼曰:「昔太宗既平河東,遂襲幽燕,今雖雲用兵西夏,無乃複欲謀燕薊乎?」弼曰:「太宗時,北朝先遣拽剌梅裡來聘,既而出兵石嶺以助河東,太宗怒其反復,遂伐燕薊,蓋北朝自取之也。」六符又曰:「吾主恥受金帛,堅欲十縣,如何?」弼曰:「南朝皇帝嘗言:『朕為人子孫,豈敢妄以祖宗故地與人。昔澶淵白刃相向,章聖尚不與昭聖關南,豈今日而可割地乎?且北朝欲得十縣,不過利其租賦耳,今以金帛代之,亦足坐資國用。朕念兩國生民,不欲使之肝腦塗地,不愛金帛以徇北朝之欲。若北朝必欲得地,是志在背盟棄好,朕獨能避用兵乎?且澶淵之盟,天地神祇,實共臨之。今北朝先發兵端,朕不愧於心,亦不愧天地神祇矣。』」六符謂其介曰:「南朝皇帝存心如此,大善。當共奏,使兩主意通。」 翌日,國主召弼同獵,引弼馬自近,問所欲言。弼曰:「南朝惟欲歡好之久爾。」國主曰:「我得地則歡好可久。」弼曰:「南朝皇帝遣臣聞于陛下曰:『北朝欲得祖宗故地,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耶?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,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矣。兄弟之國,豈可使一榮一辱哉?朕非忘燕薊舊封,亦安可複理此事,正應彼此自喻爾。』」 退而六符謂弼曰:「皇帝聞公榮辱之言,意甚感悟。然金帛必不欲取,惟結婚可議爾。」弼曰:「結婚易以生釁,況夫婦情好難必,人命修短或異,則所托不堅,不若增金帛之便也。」六符曰:「南朝皇帝必自有女。」弼曰:「帝女才四歲,成婚須在十餘年後,雖允迎女成婚,亦在四五年後。今欲釋目前之疑,豈可待哉?」弼揣敵欲婚,意在多得金帛,因曰:「南朝嫁長公主故事,資送不過十萬緡爾。」由是敵結婚之意緩,且諭弼歸。弼曰:「二論未決,安敢徒還,願留畢議。」國主曰:「竢卿再至,當擇一事授之,宜遂以誓書來也。」弼還奏,複授弼吏部郎中、樞密直學士,又辭不受。 癸亥,弼與茂實再以二事往,於是呂夷簡傳帝旨,令弼草答契丹書並誓書,凡為國書二,誓書三。議婚則無金帛。若契丹能令夏國複納款,則歲增金帛二十萬,否則十萬。弼奏於誓書內創增三事:一,兩界塘澱毋得開展;二,各不得無故添屯兵馬;三,不得停留逃亡諸色人。弼因請錄副以行。中使夜齎誓書五函並副,追及弼于武強,授之。弼行至樂壽,自念所增三事皆與契丹前約,萬一書詞異同,則敵必疑,乃密啟副封觀之,果如弼所料,即奏疏待報。又遣其屬前陵州團練推官宋城蔡挺詣中書白執政。上欲知敵中事,亟召挺問,挺時有父喪,聽服衫帽對便殿,此據蔡挺傳增入。乃詔弼三事但可口陳。弼知此謀必執政欲變己所與北朝初議者,乃以禮物屬茂實,疾馳至京師,日欲晡,叩閤門求對。閤門吏拘以舊制,當先進名,對仍翌日。弼責之,遂急奏,得入見,曰:「執政固為此,欲致臣於死,臣死不足惜,奈國事何?」上急召呂夷簡等問之,夷簡從容曰:「此誤爾,當改正。」弼語益侵夷簡,晏殊言夷簡決不肯為此,真恐誤爾。弼怒曰:「殊奸邪,党夷簡以欺陛下。」遂詔王拱辰易書。其夕,弼宿學士院,明日乃行。 乙丑,樞密院奏乞分屯澶州軍馬于曹、濮等州就糧,從之。朔曆 詔京師朝官以病乞尋醫者,須一年方聽朝參。 己巳,以泉州民邵保為下班殿侍、三班差使、監南劍州昌順縣酒稅。保本海商,嘗至占城國,見軍賊鄂鄰,歸而言之,及朝廷命使臣齎詔赴占城,保與俱往,獲鄰等還,故錄之。 庚午,詔大宗正司:「自今皇親婚姻具依律令外,若父母親姊妹及父母之親姑為妯娌,或相與為婦姑行,而尊卑差互者,不得為婚姻。其服紀疏遠而房分不同祖者,並許通嫁娶,仍不系夫之長少,各敘本族之尊卑,又所與系親之家,若見任文武、升朝官,雖三代不盡食祿,但非工商伎術及惡逆之族,有朝臣委保者,聽之。」初,大宗正司言:「今宗族蕃盛,多於勳舊之門迭為婚姻,其服紀尊卑雖於禮律無嫌,而終為有司所拘,至諸宮院,難以求親。」下太常禮院議,而降是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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