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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熙三年五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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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庚午,至岐溝關北,敵追及之,我師大敗。彬等收餘軍,宵涉巨馬河,營于易水之南。李繼宣力戰巨馬河上,敵始退,追奔至狐山,方涉巨馬河,人畜相蹂踐而死者甚眾。知幽州行府事、右諫議大夫劉保勳馬陷淖中,其子開封兵曹利涉,督芻粟隨軍,常從其後,盡力掀之不能出,遂俱死。殿中丞孔宜亦隨軍督芻粟,溺于巨馬河。詔錄保勳孫巨川為秘書省正字,宜子延世同學究出身。 癸酉,潘美遣使部送應州朔州將吏、耆老等赴闕。上召見慰撫之。老人皆雲:「久陷邊陲,有粟不得食,有子不得存養,不意餘年重睹日月。」並賜以衣服冠帶。 丙子,宮苑使王繼恩自易州馳騎至。上始聞曹彬等軍敗,乃詔諸將領兵分屯于邊,召彬及崔彥進、米信入朝,田重進率全軍駐定州,潘美還代州。曹彬等未還,武勝節度使、兼侍中趙普手疏諫曰: 伏睹二月中,忽降使臣差般糧草。及詳敕命,知取幽州。邇後雖聽捷音,未聞成事。稍稽克復,俄及炎蒸,師老民疲,實增疑慮。伏念升下聖略神功,舉無遺算,平取浙右,力取河東,十年之間,遂臻康濟。蠢茲獯鬻,誠非我敵,蓋遷徙鳥舉,難得而制。自古帝王,置之度外,任其隨逐水草,皆以禽獸畜之。伏料聖明,何足介意。此必邪諂附會,蒙蔽睿聰,致興不急之兵,頗涉無名之議。臣竊見漢武帝時,主父偃、徐樂、嚴安所上書,及唐相姚崇獻明皇十事,據其年代雖則不同,量彼是非必然無異,專具錄奏,願賜覽觀。伏自大發驍雄,往殲凶醜,百萬家之生聚,飛挽是供,數十州之土田,耕桑半失。茲所謂以明珠而彈雀,為鼷鼠而發機,所失者多,所得者少。就其得少之中,猶難入手,況是失多之外,別有關心。 臣又聞聖人不凝滯于物,事無固必,理貴變通。前書謂兵久則變生,此不可不深慮也。苟或更圖淹緩,轉失機宜。旬朔之間,便涉秋序,內地先困,邊庭早涼。敵則弓勁馬肥,我則人疲師老,恐當此際,或誤指呼。臣今獨興沮眾之言,深負彌天之過,願頒明詔,速議抽軍,聊為一縱之謀,敢獻萬全之策。伏望陛下安和寢膳,惠養疲羸,長令外戶不扃,永使邊鋒罷警,自然殊方慕化,率土歸仁,料彼契丹,獨將焉往,又何必勞民動眾,賣犢買刀。有道之事易行,無為之功最大,如斯吊伐,是謂萬全。 臣又思陛下非次興兵,必因偏聽,小人傾側,但解欺君,事成則獲利於身,不成則貽憂于國。昨來議取幽薊,未審孰為主謀?虛說誑言,總應彰露,願推首惡,早正刑章。所貴詐偽革心,忠良盡力,共畏三千之法,同堅八百之基。臣欲露肺肝,先寒毛發,遲疑數日,未敢措辭。又念往哲臨終,尚能屍諫,微臣未死,寧忍面諛。固知逆耳之言,不是安身之計,但以恩由卵翼,命直鴻毛,將酬國士之知,豈比眾人之報。投荒棄市,甘從此日之誅,竊祿偷安,不造來生之業。惟祈明聖,特賜察量。 又以劄子言:「鄧州五縣,其四在山,三分居民,二皆客戶。昨來差配,約共出十萬貫錢,乃可運二萬碩徹至莫州。典桑賣牛,十聞六七,亦有鬻男女棄性命者。力加善誘,偶赴嚴期,滿責至今,所費益廣。如或再行徭役,決定廣致逃移,假令收下幽州,轉慮干戈未息。」 又言:「奸人但說契丹時逢暗主,地有災星,以此為詞,曲中聖旨。殊不知蕃戎上下,幽州俱置生涯,土宿照臨,外處不可征討。若彼能同意,縱幼主以難輕,不順群情,無災星而亦敗。誠宜守道,事貴無私,如樂禍以貪功,慮得之而不武。此蓋兩省少昌言之士,靈台無絕藝之人,而況補闕拾遺,合專思於諍諫,天文曆算,須預定於吉凶。成茲誤失之由,各負疏遺之罪,若無懲罰,寧戒後來。」 又言:「勾抽不同舉發,一則我無淢志,一則彼有絢心,須作過防,免輸奸便。但令周施捍禦,小作程途,縱遇交鋒,何憂乏力,只應信宿,便達城池。」又言:「臣猥蒙二聖之深知,當兩朝之大用,不唯此世,應系前生。禮雖限於君臣,情實同於骨肉,是以凡關啟沃,罔避危亡。實思陛下本是天人,暫來塵世,是以生知福業,性稟仁慈,潛聞內裡看經,盤中戒肉。今者願忍一朝之忿,常隆萬世之因,如或未止干戈,必恐漸多殺害。即曰民愁未定,戰勢方搖,仍於夢幻之中,大作煩勞之事。是何微類,誤我至尊。乞明驗於奸人,願不容于首惡。興言及此,涕淚交流。」(趙普疏雲「俄及炎蒸」,又雲「旬朔之間便為七月」,則其上疏時必是六月初或五月末,朝廷雖已詔曹彬等班師,而普未及知也。國史普傳刪潤普辭,有雲「晦朔薦更,已及初夏」。若爾,則當載之四月,然彬初以三月十三日下涿州,留旬餘卻回師援糧道,其再往涿州,當是四月初,此時軍實未敗也。普劄子又言「般軍糧者說大軍被圍」,此必彬自涿州卻回時當四月末五月初也,普以是月聞其事,尋具手疏論諫,既達朝廷,則班師之詔已發。故太宗答普詔言諸將違節度事甚詳,若在四月中,則普手疏及劄子並太宗詔,皆不應如此明言軍敗也。本傳刪潤普辭,蓋失事實矣。然其日月既不可詳,今附見於此,更俟考求。普劄子所言尤切,本傳悉不載,今亦掇取並書,念其淪落可惜也。) 上手詔賜普曰:「朕昨者興師選將,止令曹彬等頓於雄、霸,裹糧坐甲,以張軍聲,竢一兩月間,山後平定,潘美、田重進等會兵以進,直抵幽州,共力驅攘,俾契丹之黨遠遁沙漠,然後控扼險固,恢復舊疆,此朕之志也。柰何將帥等不遵成算,各騁所見,領十萬甲士出塞遠鬥,速取其郡縣,更還師以援輜重,往復勞弊,為戎人所襲,此責在主將也。況朕踵百王之末,粗致承平,蓋念彼燕民陷於邊夷,將救焚而拯溺,匪黷武以佳兵,卿當悉之也。邊防之事,已大為之備,將來敢肆侵撓,必當盡殲族類,卿勿為憂。卿社稷元臣,忠言苦口,三複來奏,嘉愧實深。」 普複上表謝曰:「昨者臣未測事宜,輒陳狂瞽,陛下親紆宸翰,密諭聖謀,臣竊審思信為上策。將帥若克遵成算,固可平戎,但不副天心,致茲敗事。今既邊防有備,更複何虞。況陛下登極十年,坐隆大業,無一物之失所,見萬國之咸康。所宜端拱穆清,嗇神和志,以無為無事,保卜世蔔年,自可遠繼九皇,俯觀五帝,豈必窮邊極塞,與戎人較其勝負。臣素虧壯志,矧在衰齡,固無功伐可稱,惟竭忠純上答。」觀者鹹歎其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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