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續資治通鑒長編 | 上頁 下頁
開寶八年十一月


  十一月己巳朔,瓊州言俗無醫,民疾病但求巫祝。詔以方書、本草給之。邕州之右江生毒藥樹,宣化縣人常采貨之,知州侯仁寶奏其事,詔盡令伐去。仁寶,益之子也。(舊錄以己巳為十月晦,今從新錄及本紀。)

  先是,武勝節度使張永德貢馬賀潤州平,馬皆老病,有司劾奏,永德上表待罪,庚午,詔釋不問。永德聞王師南伐,出家財作戰船數十艘,運糧數萬斛,自順陽緣漢水而下。州豪高進者,舉族兇暴,前後莫能禁,永德發其奸,寘於法。進潛詣闕,誣永德據險固置十餘砦,將圖不軌。上遣使察之,使者詰進置砦之所,進辭窮,乃曰:「張侍中誅吾宗黨殆盡,欲中傷之以報私怨爾,實未嘗置砦也。」使者還,白上,上曰:「吾固知張道人非反者也。」即以進授永德,永德遽解其縛,就市笞而釋之。時稱其長者。永德舊喜與方士游,家貲為之罄乏,上故以「道人」目焉。(永德傳雲:遣樞密都承旨曹翰領騎兵察置砦之所,無有,翰即以告者付永德。按傳載此事,與王師討金陵相連屬,曹翰時實將先鋒,安得至唐、鄧間也?且方察其砦之有無,安用便領騎兵,不亦張皇生事乎?且不應即以告者付永德,恐傳必誤。今輒刪改之,更須考詳。)

  徐鉉及周惟簡還江南,未幾,國主複遣入奏,辛未,對於便殿。鉉言李煜事大之禮甚恭,徒以被病,未任朝謁,非敢拒詔也,乞緩兵以全一邦之命。其言甚切至,上與反復數四,鉉聲氣愈厲。上怒,因按劍謂鉉曰:「不須多言,江南亦有何罪,但天下一家,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鼾睡乎!」鉉皇恐而退。上複詰責惟簡,惟簡益懼,乃言:「臣本居山野,非有仕進意,李煜強遣臣來耳。臣素聞終南山多靈藥,它日願得棲隱。」上憐而許之,仍各厚賜遣還。

  是日,幸綾錦院,召從臣宴射苑中。

  戊寅,初置三司推勘院,以將作監丞張邈知院事,尋罷之。

  契丹雲州節度使(當考其名氏。)遣人致書瀛州,願與防禦使馬仁瑀通好。仁瑀以書來上。

  庚辰,王明言敗江南兵萬余人於湖口,獲戰船五百艘,兵仗稱是。

  先是,曹彬等列三寨攻城,潘美居其北,以圖來上。上視之,指北寨謂使者曰:「此宜深溝自固,江南人必夜出兵來寇,爾亟去語曹彬等,並力速成之。不然,終為所乘矣。」賜使者食,且召樞密使楚昭輔草詔,令徙置戰棹,以防它變,使者食已即行。彬等承命,自督丁夫掘塹,塹成。丙戌,江南人果夜出兵五千襲北寨,人持一炬,鼓噪而進。彬等縱其至,乃徐擊之,皆殲焉,其將帥佩符印者,凡十數人。

  是日,命校書郎、直史館宋准賀契丹正旦,殿直邢文度副之。(文度,未見。)

  王師圍金陵,自春徂冬,居民樵采路絕,兵又數敗,城中奪氣。曹彬終欲降之,故每緩攻,累遣人告國主曰:「此月二十七日,城必破矣,宜早為之所。」國主不得已,約先令其子清源郡公仲寓入朝,既而久不出。前數日,彬日遣人督之,且告曰:「郎君不須遠適,若到寨,即四面罷攻矣。」國主終惑左右之言,以為城堅如此,豈可克日而破,但報雲:「仲寓趣裝未辦,宮中宴餞未畢,二十七日乃可出也。」彬又遣人告曰:「若二十六日出,亦無及矣。」國主不聽。

  先是,上數因使者諭曹彬以勿傷城中人,若猶困鬥,李煜一門,切勿加害。(呂祖謙宋朝大事記:自古平亂之主,其視降王不啻仇絢,而我太祖待之極其恩禮。劉鋹,巵酒飲之釋疑;李煜,一門戒無加害。故僭偽之豪,悉得保全,老死於牖下。自古攻取之主,其視生民殆若草菅,而我太祖待之曲加存撫。江南興師,不戮一人,平蜀多殺,每以為恨。故新集之眾,不啻如赤子之仰父母。仁心仁聞,三代而下,即未之聞也。)於是,彬忽稱疾不視事,諸將皆來問疾,彬曰:「餘之病非藥石所愈,須諸公共為信誓,破城日不妄殺一人,則彬之疾愈矣。」諸將許諾,乃相與焚香約言。既畢,彬即稱愈。乙未,城陷。初,陳喬、張洎同建不降之議,事急,又相要以同死社稷。然洎實無死志,於是攜妻子及橐裝入止宮中,引喬同見國主。喬曰:「臣負陛下,願加顯戮。若中朝有所詰問,請以臣為辭。」國主曰:「運數已盡,卿死無益也。」喬曰:「陛下縱不殺臣,臣亦何面目見國人乎。」遂縊。洎乃告國主曰:「臣與喬共掌樞務,今國亡當俱死。又念陛下入朝,誰與陛下辨明此事,所以不死者,將有待也。」(國史張洎傳,言洎約陳喬同升合,喬自縊,洎視喬氣絕乃下。而談苑載喬縊於視事廳,洎猶不知。國史蓋因九國志陳喬傳所雲,恐九國志未可信也。洎既已背約不死,亦何待喬氣絕,乃下合乎?談苑又言國主求喬不得,或告洎以為喬已北降,明年乃得喬屍。按此,則所雲同升合者,繆甚矣。今參酌修潤,庶免抵牾。大抵城破時,洎與喬猶同見國主,請如前約,喬遂死,而洎不死耳。洎固不能死,所以同見國主者,度國主必不許其死也。)

  彬整軍成列,至於宮城,國主乃奉表納降,與其群臣迎拜於門。即選精卒千人守其門外,令曰:「有欲入者,一切拒之。」始,國主令積薪宮中,自言若社稷失守,則盡室赴火死。及見彬,彬慰安之,且諭以歸朝俸賜有限,費用至廣,當厚自齎裝,既為有司所籍,一物不可複得矣。因複遣煜入宮,惟意所欲取。行營右廂戰棹都監梁迥及田欽祚等皆諫曰:「苟有不虞,咎將誰執?」彬但笑而不答。迥等力爭不已,彬曰:「煜素無斷,今已降,必不能自引決,可亡慮也。」又遣五百人為輦載輜重。煜方憤歎國亡,無意蓄財,所操持極鮮,頗以黃金分賜近臣。獨右內史、學士張佖不受,詣彬自陳,願奏其事,彬謂佖邀名,不許,但取金輸之官。

  彬既入金陵,申嚴禁暴之令,士大夫賴彬保全,各得其所。親屬為軍士所掠者,實時遣還之。因大搜於軍,無得匿人妻女。倉廩府庫,委轉運使許仲宣按籍檢視,彬一不問。(紀事本末:振乏絕,恤鰥寡,仁人之心,無所不至。吳人大悅。)師旋,舟中惟圖籍衣衾而已。

  新隆興寺成,凡五百六十二區。丙申,車駕臨視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