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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麗傳(2)


  十六年,韋得儒等又誣告金方慶謀叛,諶與忻都、洪茶邱鞫之,方慶不服。流方慶於大青島。諶與公主入朝,次香河。帝遣皇子脫歡,皇后遣皇女心哥歹及阿伊哥赤大王妃。來迎於三十裡之地。又設大穹廬於開平府東門外待之。

  七月甲申,諶上謁,奏曰:「日本島夷,恃險不庭,敢抗王師,臣自念無以報德,原造船積欲,聲罪致討。」帝曰:「王歸與宰相熟計,遣人奏之。」又奏曰:「陛下降以公主,撫以聖恩,小邦之民方有聊生之望。然茶邱在焉。臣之為國不亦難乎?如茶邱者,只宜理會軍事,至於國家之政,皆欲擅斷,非臣所知也。上國如欲置軍於小邦,甯以達達、漢兒,如茶邱之軍,惟乞召還。」帝曰:「此易事耳。」既而曰:「惟堯、舜、禹,湯能行帝王之道。其後君弱臣強,衣食皆仰於臣。昔有一君食羊,其臣與之則食,不與則不食。宋度宗在,此幼兒之父也。賈似道擅權,使度宗出其愛妾,不得已從之。安有君而畏臣,去其寵妾者乎?王之父,亦不免于林衍之廢立。朕聞王亦信宰相之言,如此面能治國則固善,如其不能,可勿愧乎?」對曰:「茶邱之訊言之。」諶又奏曰:「今奸人以金方慶為謀叛,告於忻都,忻都引兵入王京,執而訊之,無他,惟東征將十有不納兵器於官者,臣咎其疏慢,流於海島。然此乃有憾于方慶者所讒也。後有若此者,臣請罪之。」帝曰:「然。」又謂人大臣曰:「可速召茶邱還。」諶又告平章政事哈伯,王京達魯花赤鐵滿,請以郎哥歹代之。哈伯奏聞。帝曰:「何用達魯花赤郎哥歹麼麽小人也,亦不勝任。」帝賜諶海青一、駙馬金印、鞍馬,諶辭歸。九月,至王京。是行也,凡其國不便事一切奏而除之,國人感泣。

  十二月,諶複求朝,帝賜以亡宋寶器、鳳瓶、玉笛等九十事,又賜諶及從臣彩幣。

  十六年二月,諶還,帝賜馬一百五十匹,命郎哥歹送之。

  十七年,遣校尉鄭之演來貢環刀三百七十八口。夏,又遣中郎將簡有之來貢方物。平章政事阿合馬求美女。殿直張仁冏請以其女行。於是除仁冏中郎將。阿合馬以張氏非高麗名族,不受。八月,諶入朝上都。先是,諶使樸義奏曰「東征之事,臣請入朝稟旨。」帝許之。至是,諶以七事奏:一,以高麗兵戊耽羅者,補東征之軍。二,減高麗漢國,使闍裡迭木兒益發蒙古軍以進。三,勿加洪茶邱職任,待其成功賞之未晚。四,小國軍官,皆賜牌面。五,以濱海之漢人充艄工、水手。六,遣按察使廉問百姓疾苦。七,臣躬至合浦閱邊軍。帝優詔答之。九月,諶還,以將國趙仁璠女歸阿合馬。既而金方慶與日本人戰,斬首三百級。再戰,茶邱敗績。範文虎亦以戰艦三千五百艘來會。值大風,敗漢。自是,屢詔諶備國糧造戰船,以圖再舉,耗費不貲,國人始怨矣。

  二十五年,諶聞乃顏叛,遣將軍柳庇來,請舉兵討之。諶親率前軍出,次開城,諶潛然泣下,左右皆掩泣。及乃顏平,公主遣使來,請與諶俱入朝。

  二十六年,帝以乃顏餘黨複叛,命高麗以兵戍東沈,詔以諶為征東行省左丞相。時右丞塔出遣使,請發兵五千及軍糧赴建州。建州距高麗三千餘裡,餉道不通。諶召群臣議,皆曰:「從之則力不堪,違之則恐負前奏之意。宜聲言發兵助戰,以緩運糧。」乃使吳仁永等來貢方物,並奏其事。

  二十七年,帝以海者犯邊,親討之,遣阿旦不花來徵兵。十一月,諶及公主世子入朝,是年,哈丹以餘眾奔高麗,闍裡帖木兒來戍雙城。諶與公主世子至自上都,帝詔曰:「討賊軍至高麗,則道裡回遠,宜自威平出南京海陽,截賊歸路。」諶遣大將軍柳庇來乞師,且奏避賊江華。哈丹陷和、登二州,脯人肉為糧。

  明年,哈丹逾鐵嶺入交州道,攻陷揚根城。帝命諸王乃蠻台將兵一萬討之,諭使者吳仁永曰:「爾國,唐太宗新征尚不克,今此小寇,何畏之甚耶?」仁永奏曰:「古今強弱不同耳。」哈丹略地至王京,大將薛闍幹擊敗之。又戰哈丹複大敗,與其子老的潰圍遁去。薛闍幹軍令嚴肅,士卒用命,所過秋亳不犯。聞城逼京,並日而行,出賊不意,故連戰皆捷。

  三十年,諶及公主來朝,至大都,帝疾篤不能召見,寵賚之厚,諸王、駙馬無與倫比。是年,改名烥。

  三十一年春正月,帝崩,烥與公主以羊十、馬一祭於殯殿。國制,非蒙古人不能入殯殿,惟高麗得與焉。成宗即位,以烥年高,詔出入乘小車至殿門。

  元貞二年,烥與公主再來朝。

  大德元年,公主卒。烥有寵妾曰無比,世子謜疑公主之死由無比,乃殺之,又殺閹人陶成器等數十人。謜尚寶塔實憐公主,晉王甘麻剌之女也。謜上表,請傳位於謜。

  二年正月,成宗授謜開府儀同三司、征東征中書省左丞相、駙馬、上柱國、高麗國王。加封烥逸壽王,以示優崇。是時,烥踐位二十四矣。謜嬖趙妃有寵,寶塔實憐公主妒之。公主乳媼與左右潛謀,以公主失愛,使闊闊不花、闊闊歹與大將軍金精、吳挺圭等訴于皇太后。帝遣孛魯兀等召謜及公主入朝。八月,烥餞謜于金郊,酒酣,孛魯兀傳帝命,取國王印授烥。於是,烥複為國王,謜留京師宿衛凡十年。帝詔烥曰:「聞謜蒞政以來,處決失宜,眾心疑懼,蓋以年未及壯,經歷尚少,故未能副朕親任之意。卿宜依前統理國政,使謜入侍闕庭,明習一事。」孛魯兀來十日,國人不知有此詔也。

  三年,帝以闊裡吉思為征東行省平章政事,耶律希逸為左丞。時使者哈敬還奏,烥不不能服其眾,朝廷宜遣官佐之,故帝有是命。闊時吉思不能和輯國人,又多受賄賂。五年,複罷之。烥表請改嫁寶塔實憐公主,使者至京都,不敢進表而返。

  七年,烥聞朝廷欲複謜王位,乃表請入朝,又欲以公主改嫁瑞興侯玢。帝不許,遣刑部尚書塔察兒翰林直學士王約來。約謂烥曰:「天地間至親者父子,至重者君臣,彼小人但知自利,肯為王國家地耶?」烥感泣,謝曰:「臣老耄,聽信僉邪,是以至此。願改過,且請謜複位。」乃執宋璘、吳祈等,囚於行省。塔察兒、王約詢於眾,流吳演等十余人於海島,釋宋璘。

  八年,帝複遣參知政事忽憐、翰林直學士林元來。明年,忽憐疾篤,有進藥者,忽憐曰:「汝國奸臣執命,父子相仇,故帝遣我來監汝國。若我飲藥死,其得無後言乎?」竟不飲而卒。

  十年,烥來朝。王維紹、宋邦英、宋璘等譖謜,又言下場皇后及左丞相阿忽台、平章政事八都馬辛,欲使謜羊發為僧,以瑞興侯玢繼尚寶塔實憐公主。崔有淹等詣中書省,論維紹奸惡,省臣執維紹囚之。高世全等勸烥還國,烥不可曰:「我聞謜遣人于路要我,沉於河。我雖老,獨不畏死乎?」既而,朝廷趨烥,乃服藥致痢,自夏至秋不起。

  十一年,謜奉皇太子命,遷烥于慶壽寺。自是,國政複稟命於謜。五月,烥歸國。明年,卒。烥在位三十五年,年七十三,賜諡忠烈。

  謜又名璋,蒙古名曰益智禮普化,齊國大長公主子也。

  至大元年,謜來朝,留大都二年。崔有淹等上箋請謜歸,時武宗及皇太子待謜甚寵,三年,謜信左右之讒,殺其世子鑒及鑒從官金重義。

  仁宗即位,複詔謜還國,不欲行,請俟至秋,冬。帝允之。

  皇慶二年,謜以子燾入見,請傳位於燾,帝策燾為高麗國王。謜又以其侄暠為沈王世子焉。謜構萬卷堂于燕邸,招致姚燧、趙孟頫、店集等,與之遊,以典籍自娛。右丞相禿魯罷,帝欲以謜為相,謜固辭。燾,謜之第二子,蒙古名阿剌訥忒失裡。燾既嗣位,尊謜為上王,奉謜及公主歸。

  延祐元年,謜複入朝。

  明年,謜奏請傳沈王位於世子暠,自稱太尉。王燾入朝,謁帝於上都,尚營王女亦憐真八剌公主。先是,魏王阿木哥流于大青島,其庭磚光彩班爛。有人白燾曰:「魏王庭中磚,皆成牡丹諸花卉狀。」謜甚喜,命圖之。事聞於帝,遣吏部尚書卜顏、必闍赤買驢來責問,並慰藉魏王。

  延祐六年,謜降香於江南,行至金山。英宗趣召謜返命,甲士擁之以行,從臣皆奔竄。謜至大都,命中書省護送還本國,謜仍遲留不即行。十月,下謜于刑部獄。既而,祝其發置之石佛寺。十二月,流謜於吐藩撒思吉之地。高麗群臣止書於中書省,訟謜之冤。是年,詔燾入朝,以燾不奉行帝敕,遣翰林待制沙的等訊之。

  至治三年,帝命量移謜于朵思麻之地。是年,泰定帝即位,大赦天下,召謜還。

  泰定元年,敕燾還國,複賜國王印。以金元祥、趙延燾等貳于沈王,並杖流海島。是年十二月,謜卒於大都。謜在位五年,年五十一,賜諡忠宣。時沈王暠之党柳清臣、吳潛詣中書省,誣燾盲聾喑啞,不親政事,且雲:「上王奏仁宗皇帝,以燾為高麗王,以暠為世子,已有定命。至英宗時,燾與伯顏禿古思令金怡止王,奪暠世子印,又奪暠田宅。」帝遣買驢質問,燾辭疾不出迎。買驢意燾實聾啞,徑入王宮,宣詔詰問。燾對曰:「世祖皇帝賜我先王高麗王世子印,武宗皇帝又授以沈王爵,未幾襲封高麗王。洪重喜來曰:「一身不宜兼綰兩王印,奏於帝,命我為高麗王,延祐三年,我入朝,先王授我世子印,謂曰:『世祖皇帝賜些印曰:待允子長,傳與之。』今黨暠者言:先王聽金怡言,以印與我。然仁宗賓天二年,先王竄吐蕃時,予在國,何暇與伯顏禿古思謀。且印為延祐三年所受,而言英宗時所與,廖妄如此,但願吾父子相夷耳。先王以世祖外甥,又有累朝佐命之功,重喜尚曰:『一身不可兼兩王。』況暠有何功德,既為沈王,又索高麗世子印耶?先王田宅,已與暠者,曾有帝命,敦敢違異?但懿州所置廨、典庫、店鋪、江南田土,先王所與者,文契俱在。營城、宣城兩埽裡,世祖為高麗王朝見往來供給置之,子不得傳之于父,而他人有之,豈其禮也?」買驢見燾禮容嚴肅,言辭有敘,乃曰:「帝所以命臣來者,察王疾也。以今所見,向者之言皆誣。」於是頔等皆怕愧。時使人絡繹,燾皆不接見。其人擅作威福,多納賄賂,買驢疾其所為,並趨之速返。

  天曆二年,燾之下安君琮賀文宗複位,又遣金之鏡請傳位於世子禎。

  明年,帝冊禎為高麗王,遣七十堅來取國璽授之。禎,燾之長子也,蒙古名普塔失裡,尚諸王焦八女德甯公主。是年五月,帝遣禎之國。

  至順三年,遼陽行省來索朱帖木兒、趙高伊二人。先是,二人誣譖禎於帝曰:「遼陽與高麗謀奉妥權帖木兒太子叛。」已而來奔。未幾,盜殺二人於市。二月,帝遣王問郎中蔣伯祥等來,禎郊陷害,伯祥傳帝命曰:「已命上王複位。」燾及左右皆失色。伯祥收國璽,封於庫,燾遂入朝。初,禎以世子來朝,丞相燕帖木兒悅之,視如已子。伯顏惡燕帖木兒專權,不禮禎,惠宗即位,燕帖木兒卒,伯顏待禎益薄。禎與唐其勢等淫湎,伯顏益惡之,目為潑皮,奏言:「王禎無行檢,不宜宿衛。」帝從之。

  元統三年,燾以夢,改名為卍,後至元五年,燾卒,在位二十五年,年四十六,賜諡忠肅。燾遺命傳位於禎,伯顏寢其事不奏,且言:「王燾本非好人,且有疾,宜死久矣。潑皮雖嫡長,說不必複為王。惟暠可。」

  明年,伯顏貶死,脫脫奏複禎王位。是年,禎始還高麗。

  至正三年,李芳、曹益清等上書中書省,極言禎荒淫無道,請立行省以安百姓。冬十月,帝遣資政院使高龍普、太監朴帖木兒不花,賜禎龍衣禦酒。十一月,又遣乃住等八人來,又以頒赦遣大卿朵赤、郎中別失哥六人來。禎欲托疾不迎,龍普曰:「帝嘗謂王不敬,若不出迎,帝疑滋甚。」禎乃率百官朝服郊迎,聽宣詔於征東省。朵赤、乃住等蹴禎縛之。禎急呼高院使,龍普叱之,使者皆拔刃,百官奔避。朵赤掖禎,載一馬馳去。至京師,詔以檻車流禎于揭陽縣。諭禎曰:「爾剝民已甚,雖以爾血館天下之狗,猶不蔽肆。然朕不嗜殺,是用流爾揭陽,爾無我怨。」

  四年正月,禎行至岳陽縣卒,或雲遇鴆焉。禎死,高麗人無憫之者。禎在位六年,年三十六,後賜諡忠惠。長子昕,蒙古名八思麻朵兒只,母為德甯公主。昕性聰慧,高龍普抱之見帝。帝問曰:「汝學父乎?抑學母乎?」對曰:「願學母。」帝稱其好善、惡惡,遂命襲王位,時年八歲。五月,遣李麻、泰瑾冊昕為高麗國王。至正八年卒,在位四年,年十二,賜諡忠穆。昕卒,德甯公主命德成府院君奇轍、政丞王煦攝行征東省事。王煦等遣李齊賢來,表請以禎母引祺、禎庶子〈口氏〉,皆可為國王,請簡一人以嗣。

  九年詔以元子〈口氏〉嗣高麗國王。

  十一年,帝又以江陵大君祺為國王,遣斷事官完者不花來封倉庫宮室,取國璽以歸。〈口氏〉遜于江華,未幾遇鴆而卒,在位三年,年十四,後賜諡忠定。祺,蒙古名伯顏帖木兒,尚魯國公主。既嗣位,命李齊賢攝政丞,權征東征省事。齊賢綜核名實,進賢黜佞,聲舉翕然。

  十二年,日本兵船至,王京大震。先是,日本屢犯高麗境。至是,乃大舉入寇,境內騷然。

  十三年,冊立皇太子,赦天下,遣太府監山童等來頒詔。太子,奇皇后所出也。奇氏,高麗人,本賤。至是,帝追封皇后父榮安王,母李氏為榮安王夫人,皇后兄子奇轍授為大司徒,富貴震一時。轍尤驕橫,祺不能堪。

  十六年,有密告轍潛通雙城叛民謀逆,祺殺之,夷其族。適帝使直省舍人送大司徒宣命、印章於轍,西北面兵馬副使辛詢遇諸塗,奪其宣命、印章,殺傔從,使者逃歸。事聞,遣斷事官撒迪罕、奉禦朵歹宣詔,詢問情偽。祺斬其西北兵馬使以謝,並附奏奇轍之罪狀。自是,使命通好無間。

  十九年冬,紅巾賊渡鴨綠江,陷義州,又陷靜州、麟州及西京。

  二十年,祺蔔遷都避之,不吉,仍營白嶽宮闕為新京,移居之。

  二十一年,紅巾賊潘誠、沙劉、關先生等率眾十余萬渡鴨綠江,祺走福州,遂陷王京。

  至次年,安祐、崔瑩等合兵二十萬,圍王京,賊大敗,斬沙劉。關先生餘黨渡鴨綠江而去,賊遂平。

  二十三年,皇太子欲為奇皇后復仇,乃立德興君塔思帖木兒為國王,奇三寶奴為太子,發遼陽行省兵送之。先遣李家奴齎詔來。祺聞其事,陳兵衛以迎之,以百官耆老上中書省書,付李家奴。其書曰:「世祖皇帝嘉我忠敬王先天下朝覲之功,厘降帝女于忠烈王,且許以不革國俗,以至於今。塔思帖木兒,乃忠宣王出宮入嫁白文舉所產者也,奸臣崔濡誣告朝廷,奪我王位,至煩天兵。其如世為甥舅之義何?伏望敷奏天聰,執塔思帖木兒、崔濡等歸之小邦,以快國人之憤。」

  二十四年,崔濡、塔思帖木兒以大兵一萬圍義州,為崔瑩等所敗,一軍皆沒。十月,遣翰林學士承旨奇田龍詔王複位,送崔濡於高麗,祺殺之。

  二十五年,公主卒,祺更名顓。

  二十八年,明兵至,帝與皇后奔上都,遣利用監卿蠻子罕來。命顓分遣諸將以圖恢復。顓使李成瑞至上都賀朔。

  二十九年,遣使進顓右丞相。是年五月,顓奉表于明太祖,以停至紀元告于國中,自是遂與元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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