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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麗傳(1)


  高麗自後唐明宗長興元年,王建始代高氏,明宗封建為高麗國王,世次俱見前史。自建傳至㬚[chè],三百餘年未易姓。

  太祖十一年,㬚即位之三年也,契丹人鵝兒乞奴等叛,蒙古引兵數萬渡鴨綠江,侵寧朔,是時,金宣撫使蒲鮮萬奴據遼東,僭稱天王,國號大真。金人再牒高麗乞糶,以濟軍儲,高麗不應。鵝兒乞奴等進寇安、義、龜三州,據江東城,移書高麗,自稱大遼。西京兵拒戰,互有勝負。

  十二年,金人再牒曰:「叛賊萬奴本與契丹同心,右並兵以侵入貴國,其患不小,請彼此夾攻之。」既而,萬奴果以兵陷大夫營。

  十三年,太祖遺哈真及劄剌亦兒台率兵一萬,與萬奴所遣完顏子淵兵二萬,合攻契丹。

  十四年春,㬚遣大將趙沖、金汝礪率兵,會哈真等圍江東城,契丹開門出降。哈真遣蒲裡岱完等十人賚太祖手詔來議和,㬚遣侍御史朴時允迎之。蒲裡貸完至館外,遲留不入,請國王出迎,譯者再三敦譬,始就館。明日,引見蒲裡岱完上殿,出懷中書,執㬚手授之。㬚變色,左右皆遑遽。及還,贈金銀器、綢布、水獺皮有差。是年,哈真遣屬官十一人,萬奴亦遣使九人,至高麗督歲幣。

  十六年,斡赤斤大王遣著古與等十三人來頒詔書於高麗,與萬奴使同至。著古與等索獺皮萬領、綢三千匹、綿一萬斤,他物稱是。乃下殿,各出懷中物投於地,前年所貢粗細布也。又出元帥劄剌亦兒台書,亦索獺皮、綢、棉諸物。未幾,斡赤斤又遣使者別將命至,㬚欲拒之,其群臣曰:「彼眾我寡,不可侮也。」㬚不悅。

  十九年,萬奴牒高曰:「成吉思老師絕域,不知存亡。斡赤斤貪暴不仁,請絕其使命。」㬚不從。斡赤斤遣劄古也來等十人,又遣著古與等十一人至,俱征歲幣。

  二十一年,著古與等返至鴨綠江,為盜所殺。劄剌亦兒台疑㬚所為,遂絕好。

  太宗三年,劄剌亦兒台來討殺使者之罪,圍鹹新鎮,克鐵州,屠之。進圍西京,高麗兵拒戰,敗之。㬚遣使犒師,劄剌亦兒台乃自稱權皇帝,責之曰:「汝國能守則守,能戰則戰,以投降則降,宜速決!」自十月至十二月,大兵攻西京不下,議和。㬚遣其淮安公侹以金銀器及獺皮遺劄剌亦兒台,又遺唐古迪巨及劄剌亦兒台之子銀紵鞍馬。劄剌亦兒台遣使,以太宗璽書來索金銀、衣服,馬二萬匹,男女各千人;乃以黃金七十斤、白金一千三百斤、襦衣一千領、馬一百七十匹及獺皮等物遺之,又以金銀等物贈其妻子及麾下諸將,奉表稱臣。

  四年,複遣通事池義深等致書於劄剌亦兒台。四月,遣上將軍趙叔昌、侍御史薛慎如奉表來朝,獻土物。劄剌亦兒台執義深等送於行在。是年,權臣崔瑀脅㬚遷都江華島,瑀遣宦者尹複昌至北邊諸城,逐蒙古所置達魯花赤。複昌為宣州達魯花赤所射殺。閔曦與崔滋溫謀殺西京達魯花赤,城民叛執崔滋溫等來降。是年,劄剌亦兒台攻處仁城,有一僧避兵城內,射殺之。

  五年,太宗以高麗五罪,佈告遠近曰:「自平契丹賊,殺劄剌亦兒台之後,未嘗遣使赴闕,罪一也。命使賚訓言省諭,輒敢射回,罪二也。爾等謀殺著古與,乃稱萬奴部眾殺之,罪三也。命汝入朝,爾敢抗拒,竄於海島,罪四也。汝等民戶不拘執見數,輒敢妄奏,罪五也。」是年,西京人畢賢甫、洪福源等殺宣諭使鄭毅、朴祿金,以西京叛。崔瑀遣其家兵,與閔曦討之,獲賢甫,腰斬於市,福源來奔,擒其父大純及弟百壽,遷遺民于海島,西京遂為邱墟。

  八年,大兵渡義州江,克黃州,掠介定慈諸州。

  十年,大兵至東京,㬚遣其將軍金寶鼎、禦史宋彥琦來乞和,且上表自辨。

  十一年,太宗遣甫可阿叱等二十人,又遣甫加波等一百三十七人,賚璽書諭㬚入朝。明年,又遣多可等十七人賚璽書諭之,㬚乃以族子永寧公綧為己子,率大臣子十人八質為禿魯花。

  乃馬真皇后稱制二年,再遣使來獻方物。

  定宗二年,元帥阿母侃以兵入鹽州。

  憲宗二年,遣多可阿士等三十七人來,憲宗密敕使人曰:「汝至,國王出迎于陸,雖百姓未出,亦可恕。不然,當俟汝歸,發兵討之。」及多可等至,㬚遣其宗子新安公佺出迎,請使者從梯浦館,㬚乃出見。多可等怒,不成禮而還。帝乃使阿母侃、洪福源等分道伐高麗。元帥也窟大王遣人傳詔於㬚,以六事責之,㬚複書於也窟曰:「小邦臣服上國以來,一心無二,竭力供職,庶蒙庇蔭。不意天兵奄臨敝邑,舉國況惕,罔知其由,惟大王哀憐之也。」窟謂使者崔東植曰:「皇帝慮國王託病不朝,欲辨其真偽耳。」㬚複遣其大將軍高悅致書於也窟,也窟留悅及崔東植,遣其副歸。㬚召其文武四品以上議卻兵之策,皆曰:「宜請太子使于蒙古。」

  三月,㬚傳位於太子倎,倎尊㬚為上王,遣其子暠及大臣金文稀入朝,留暠為禿魯花。也窟與㬚書,欲置達魯花赤及毀江東城,使者胡化亦索金銀、獺皮。㬚答也窟書曰:「前者僕射金寶鼎還,大王諭以若能出迎,使者即當回軍。竊惟出迎使者,近無基例,況值天寒風勁,以老病之軀,豈能涉海。然大王之教不敢違也,率臣僚出迎使者,意為大王違舊約,即日班師。今承明教,有留兵一萬,置達魯花赤之語。若果如此,安得保無後患,請寢此事,以惠東民。又小邦俗不露居,兼防海賊鹵掠,是以未即墮毀城垣,後當如令。」十二月,遣安慶公淳入朝。

  明年,淳至營中,設宴犒師阿母侃等南還。也窟又遣多可等來,諭以陸侍中、崔沅等不出,未為真降。㬚征趙邦彥等議其事。是年,大軍所過,俘男女二十余萬,死者不可勝計,郡縣皆為煨燼焉。

  六年,㬚聞大軍將攻諸島,遣李廣等率舟師禦之,大軍戰不利。永寧公綧等遣使來言,若國王迎使者,太子入朝,兵可罷。㬚曰:「倘得退兵,何惜一子。」已而群臣請遣太子講和,㬚又不聽。自是,使命往返。

  至八年四月,始遣太子倎奉表入朝,以李世材、金寶鼎等四十人從之。倎至虎川,大雨,從者請留,倎不許,遂至東京。東京人曰:「大軍明日將赴江華,幸早至一日也。」倎見松吉大王,松吉曰:「王京猶在江華,安能罷兵。」倎曰:「大王嘗言,太子入朝則罷兵,故今日我來。兵如不罷,百姓畏懼逃竄,後雖敦諭,誰複聽大王之言者。」松吉等然之,遣使來言墮城之事。於是墮江都外城,使者督役急,百姓不堪其苦。俄又墮內城,使者始返。是年六月,㬚卒。㬚在位凡四十六年,諡曰安孝王。㬚既卒,其大臣金仁俊以倎入朝,乃戎服率甲士奉大孫諶入宮,權監國事,遣樸天植來告哀。七月,大兵入青松安岳豐海諸州,憲宗賜諶詔曰:「每年爾以出島為言,依爾所奏居於陸地,已降宣諭訖。爾自違原奏,屢發狂詞,將不恤生靈之命。今崔令公已行殺訖,爾未降時,凡歸附之高麗人,令爾管領或不令管領,臨時朕自裁焉。」崔令公者,崔誼也,擅政權。是年,柳璥金仁俊等誅,祖複政於㬚,故詔書及之。初,樸希實等入貢,覲憲宗於行在,帝曰:「爾國王每食言,爾等何為來耶?」希實具陳㬚意,仍奏請罷西京義州屯兵。帝曰:「爾等既誠心歸附,何憚兵駐爾境內。且西京嘗為我兵駐處,第勿令侵擾耳。太子之行,不出爾國,可與俱還。如入吾境,其單騎來朝。」是年,憲宗崩。

  明年,世祖自鄂班師,倎赴憲宗行在,道過潼關,官吏迎于華清宮,請浴溫泉。倎謝曰:「此唐玄示所浴者,雖異代人臣安敢褻乎!」至六盤山,聞憲宗崩,遂南謁世祖於襄陽。世祖驚喜曰:「高麗萬里之國,自唐太宗親征不能服之,今其世子自來歸我,此天意也!」命倎從車駕至開平府,及聞㬚卒,乃命達魯花赤東裡帶等護送倎返高麗。江淮宣撫使趙良弼言于世祖曰:「高麗雖名小國,依山阻海,國家用兵二十餘年,尚未臣附。及太子來朝,適先帝西征,留滯者二年矣。供張疏薄,無以懷輯其心,一旦得歸,將不復至,宜厚其館穀,待以親藩之禮。今聞其父已死,誠能立倎為王,送之還國,必感恩戴德,原修臣職。是不勞一兵,而得一國也。」陝西宣撫使希憲亦言之。世祖然之,即日命改館禮遇有加。未幾,使荊節等二十五人齎璽書賜高麗曰;

  我太祖皇帝肇基大業,聖相承,先降後誅,未嘗嗜殺。凡列邦諸侯,分茅錫土,傳之子孫,敦非向之仇敵。觀乎此,則祖宗之法不待言而彰彰矣。今普天之下未臣服者,惟爾國與宋耳。宋所恃者長江,而長江之險已失,鼎魚幕燕,亡在旦夕。

  爾初以世子奉幣納款,束身歸朝,含哀請命,良可矜憫,故遣爾歸國,完復舊疆。用是戒飭邊將,斂兵待命。迨逾半載,乃知爾國內亂渝盟,邊將複請戒嚴,此何故也?以謂果內亂孜孜不倦,權臣何不自,而立世孫?以謂傳聞之誤耶,世子何不之國,而盤桓於境上?豈以世子之歸愆期,則左右自相猜疑,私憂過計而然耶?今申命邊閫,斷自予心,惟事推誠,一切勿問。宜施曠蕩之恩,以新遐邇之化。自尚書金仁俊以次,中外枝党、官吏、軍民,令旨到日已前,或有首謀內亂,誘拒王師,已降附而旋返,因仇讎而擅殺,罪無輕重鹹赦除之。

  世子其趣裝歸國,解仇釋憾,布德施惠。出彼滄浪,宅之平壤。凡可援濟,罔憚勤勞。大號一出,予不食言。於戲!世子其王矣,往欽哉,恭承丕訓,永為東藩,以揚我休命。

  時世祖尚未即位,聞倎至西京,留八九日,疑有變故,故肆赦以安反側雲。四月,倎即位,世祖複遣奇朵台以璽書賜之,倎流其刑部侍郎李凝于遠島,初凝從倎至磊都,謂永寧公綧曰:「公若欲為王,誰曰不可?」倎銜之,故及於罪。倎為世子時有美譽,及嗣位,聚宮女于水房,恣為淫黷。其御史大夫金仁俊乃移置水房於外。是年,倎改名禃。

  中統三年,遣其判秘書省事朴倫等來貢方物。四年,遣其禮賓卿朱英、郎將鄭卿甫來獻獺皮等物,又遣其大司成韓就來賀正旦,兼謝賜羊。明年,就還,帝以曆日及西錦賜之。

  至元元年,禃入朝。九月。至大都,世祖禃賜駱駝千頭。十二月,禃還。

  至元三年,帝遣黑的,殷弘齎璽書賜禃曰:「爾國人趙彝來告,日本與爾國為近鄰,漢唐而下,亦時通中國。故今遣黑的等往日本,欲與通和。卿其導使者以達彼疆,勿以風濤險遠為詞,勿以未嘗通好為解,恐彼不順命,有阻去使。卿其勉之!

  禃乃命宋君斐等偕黑的、殷弘至日本。

  四年,黑的等至巨濟松邊浦,畏風濤而返。禃又命君斐從黑的入朝,奏其事。世祖複使黑的等來,禃遣舍人潘阜齎璽書及高麗國書如日本,日本不答。

  五年,世祖使也孫脫、孟甲等來,諭禃以大軍伐宋,量助兵力船艦。禃奏調整發萬人,其戰船則委沿海官吏營造。是年,黑的、殷弘又齎璽書賜禃,遣其知門下省事申思佺等偕黑的、殷弘如日本。黑的等至對馬島,執日本二人以歸。

  十年,權臣林衍率三別抄等詣發慶公縕,第奉縕為王,逼遷禃于別宮。衍遣舍人郭汝弼進禃遜位表,縕尊禃為太王。世祖疑之,遣斡脫兒不花、李諤與世子書狀官金應文偕來,察其事之真偽。詔有敢將國王世子並其親屬加害者,鐐無赦。是年,兵馬使營記官崔坦等以誅林衍為名,聚眾入椴島,殺分司禦史沈元濤等以叛。未幾,又殺西京留守及龍、靈、鐵、宣、慈五州官,西北諸城皆沒於賊。坦詭言于使者脫朵兒曰:「高麗卷土將入海島,吾故殺諸城長吏,欲入告于上國。」於是執義州副使金孝巨等二十三人來降。

  十一月,世祖詔諭高麗臣民曰:「頃以王禃稱疾,擅令王縕權總國事,遣使者詢問。今使者還言,林衍稱此事俱傳臣之所為。臣位在七人之下,有何楷和能行此事?朕不信其言,王可與縕及林衍同詣闕下面陳實情,朕聽其是非,自有區處。且聞禃無恙,禃之存亡示可保,必待赴闕,朕方信之。已遣頭輦哥國王率兵壓境,如逾期不至,即當進兵。」衍懼,會百官廢縕,複立禃為王。禃入朝,過西京,崔坦等獻酒依,禃不受。

  十一年春,林衍疽發背死,洪文系、宋松禮等誅其子惟茂。禃還,仍者王京,其宮嬪亦自江畢至。頭輦哥國王遣朵剌歹,以兵二千至江華。禃請勿入,朵剌歹不從,縱兵大掠。時宮室未備,禃與其群臣皆列幕以居。六月,將軍裴仲孫叛,率三別抄等,立承化侯溫為王。三別抄人據珍島,金方慶與蒙古元帥阿海以兵討之。阿海懦不敢戰,方慶為賊所圍。將軍楊東茂援之,圍始解。世祖召阿海還,免其官。

  明年,以忻都、史樞代之。裴仲孫使告忻都,有密議,請暫臨珍島。忻都曰:「我不受帝命何敢入!」奏言叛臣斐仲孫負固不服,乞與忽林赤、王國昌分道討之,帝從之。四月,忻都、洪茶邱與金方慶大敗賊於珍島,斬王溫,賊党金通精走耽羅。

  十三年,世子諶入朝。及歸,辨發胡服,國人皆歎息泣下。世祖問討耽羅之策于洪茶邱,奏言:「金通精之党多在王京,招之不從,用兵未晚。從之。茶邱遣通精之侄金贊等諭之,通精不肯降。禃以帝許世子諶婚,遣帶方侯澄、諫議大夫郭汝弼入謝。忻都與金方慶至耽羅,賊敗潰,留兵戍其地而還。五月,世子諶尚帝女忽都揭裡迷失公主。六月,禃卒,在位十五年,年五十六,諡曰順孝王,後贈諡忠敬。時諶方入覲,其群臣遙立為王。八月,諶還。十月,使金方慶等從元帥忽敦征日本,敗日本兵於一岐島,以兵少引還。忽都揭裡迷失公主至,諶與公主同輦入城,父老相慶以為複見太平。達魯花赤來詰曰:「稱宣旨,稱朕,稱赦,何僭也?」諶使金方慶對曰:「非敢僭,但循祖宗之舊耳。於是改宣旨曰王旨,朕曰孤赦曰宥,奏曰呈。

  十五年,帝遣忽剌歹召諶及公主入朝。有投匿名書誣告貞和宮主詛咒公主,又言齊安公淑、金方慶等四十二人將謀不軌。於是囚貞和宮主及淑、方慶等。柳璥泣涕力諫,公主感悟,皆釋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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