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廉希憲傳


  廉希憲,字善甫,一名忻都。幼魁偉,舉止異凡兒。

  九歲,家奴四人盜五馬逃,既獲,法當死。布魯海牙將付有司,希憲泣諫止之,俱得免。

  又嘗侍母居中山,有二奴醉出惡言,希憲曰:「是以我幼也。」即送府獄,杖之。皆奇其有識。

  年十九,侍世祖于潛邸,恩遇殊絕。希憲篤好經史,手不釋卷。一日,方讀《孟子》,聞召,懷書以進。世祖問:「讀何書?」對曰:「《孟子》。」又問《孟子》大義,對曰:「陳王道,明義利,不忍一牛,恩充四海。」世祖嘉之,目曰廉孟子,由是知名。

  與近臣校射世祖前,希憲腰插三矢,有欲取以射者,希憲曰:「汝以我為不能耶?但吾弓力肖弱耳。」左右授以勁弓,三發連中。眾驚服曰:「真文武材也。」

  世祖受京兆分地,命希憲為宣撫使。京兆控制隴蜀,王藩分佈左右,發雜羌戎號難治。希憲講求利病,抑強扶弱。暇日從名儒許衡、姚樞等訪治道,首請用衡提舉京兆學校,教育人材,為根本計。國制:為士者不隸籍。京兆多豪強,令格不行。希憲至,悉令著籍為儒。貧民貸富家錢,至本息相當,收其本,又以息為券,展轉責償,號羊羔利。負則虐待之,不勝其毒。希憲正其罪,償利勿過本息,餘皆取券焚之,著為令。

  初,世祖受命憲宗,經理河南、關右。讒者謂王府人多專擅不法。至是,命阿藍答兒、劉太平檢核所部,用酷吏分領其事,大開告訐。希憲曰:「宣撫司事由己出,有罪當獨任,僚屬何預。」及事竟,無獲罪者。憲宗九年,世祖渡江圍鄂州,希憲引儒生百余拜伏軍門,因言:「王師渡江,凡土人宜官為贖還,以廣示德意。」世祖從之,還者五百餘人。憲宗凶聞至,希憲啟曰:「殿下太祖嫡孫,先皇母弟,子惠黎地,率士歸心。今大行奄棄萬國,神器無主,願速不正大位,以安天下。」世祖然之,且命希憲先行審察事變。對曰:「劉太平、霍魯歡在關左,渾都海在六盤。太平性險詐,素畏殿下英武,倘倚關中形勢,連結諸將,則不可制,宜遣趙良弼往覘人性向背。」從之。

  後良弼自關中奏劉太平等反狀,卒如希憲言。

  阿裡不哥構亂北邊,使脫忽思僉兵河朔。真定名士李盤,嘗奉莊聖太后命,侍阿裡不哥講讀。脫忽思怒槃不附己,械之,希憲白于世祖而釋之。宗王塔察兒,東諸侯之長也,世祖欲招徠之,難其使,希憲請行。塔察兒宴希憲,希憲從容說之曰:「大王屬尊望重,發言推戴,誰敢不協?」塔察兒從其議。還奏世祖,驚曰:「此大事卿何輕率如此。」對曰:「《論語》謂:「時然後言,臣所言亦惟其時耳。」

  時年,至開平,宗室諸王勸進,世祖謙讓未充。希憲複以天時人事進言,且曰:「阿裡不哥于殿下為母弟,留守和林,專制有年,或覬望神器,事不可測,宜早定大計。」世祖良久曰:「吾意決矣。」明日,遂即,建元中統。希憲上言:「高麗王世子倎久留京師,今聞其父死,宜立為王,遣還國,以恩結之。」又言:「宜遣使與宋講好,敕諸軍北歸。」帝皆從之。

  初分漢地為十道,乃並京兆、四川為一道,以希憲為宣撫使。劉太平、霍魯歡聞之,乘驛急至京兆,謀為變。後一日,希憲至,室布詔書,遣使安慰慰六盤。未幾斷事官闊闊出遣使來告:「渾都海已反,殺所遣使者朵羅,遣人約密裡炎者于成都,乞台不花于青居,各以兵來援。又多與蒙西軍奧魯官兀奴忽等金制,盡起新軍。且雞太平、霍魯歡同日俱」希憲得報,召僚屬謂曰:「上新即位,責任吾等,正為今日。不早為之計,悔將無及。」遣萬戶劉黑馬、京兆治中高鵬霄、華州尹史廣,掩捕太平、崔魯歡及其黨,獲之,悉置於獄。複遣劉黑馬誅密裡火者,總帥惟正誅乞台不花,具以驛聞。時關中無兵,命汪惟良率秦、鞏諸軍進駐六盤,惟良以未奉詔為辭。希憲即解所一虎符、銀印授之,付銀一萬五千兩以充功賞,出庫幣制軍衣。惟良感激,遂行。又發蜀卒更戍,及在家余丁,推節制諸軍蒙古萬戶八春將之,謂之曰:「君所將之眾,未以訓練,六盤兵精,勿與爭鋒,但張聲勢,使不得東,則大事濟矣。」會有詔大赦,希憲命絞太平等於獄,屍于通衢,方出迎詔,人心遂安。乃遣使自劾停赦行刑、徵調諸軍、擅以惟良為師等罪。帝深善之,曰:「《經》所謂行權,此其事也。」別賜金虎符,使節制諸軍,且詔曰:「朕委卿以方面之權,事當從宜,忽拘常制,坐失事機。」

  西川續鄰奧魯官,將舉兵應渾都海,八春獲之,系其党五十余人於乾州獄,送二人至京兆,請殺之。二人自分必死,希憲謂僚憲謂僚佐曰;「渾都海不能乘勢東來,保無他慮。今眾志未一,猶懷反側,彼見其將校囚執,或別生心,為害不細。若因其懼死,並加寬釋,使之感恩效力,就發其餘丁,往隸八春,上策也。」紐鄰見奧魯官得釋,果大喜過望,切諭其屬,人人感悅。

  渾都海知京兆有備,遂渡河西趨甘州,阿藍答兒複自和林率兵應之,又使紐鄰兄宿敦為書招其弟。於是成都帥百家奴,興元帥忙古台,青居帥汪惟正、欽察,俱遣使言,人心危懼,事不可測。希憲遣使諭之,兩川諸將夙憚憲威名,皆從命。時朝議欲棄兩川,退保興元,希憲奏曰:「四川已定,無故自墮成功,後悔不及。」帝即拜希憲中書右丞、行秦蜀中書省事。渾都海、阿藍答兒合軍而東,諸將朱利,河西大震。會親王合丹及汪惟良、八春等合兵,複戰,大敗之,俘斬略盡,梟二叛首於京兆市。事聞,帝大獎這,曰:「希憲真男子也。」進拜平章政事,賜宅一區,時希憲年甫三十雲。

  希憲奏:四川降民皆散處山谷,宜申敕軍吏禁止俘掠,違者千戶以下與犯人同罪。又禁諸人無販易生口,由是四川遂安,降者益眾。又罷解鹽戶所摘軍,及京兆諸處無籍戶戍靈州屯田者,以寬民力。飲察獲宋張炳震、王政二人,以母老,願賜矜放,希憲皆遣之。因為書與宋四川制置使餘玠,諭以天道人事。玠得書感愧,不復輕動。鞏昌帥府言,鎮戎州有謀叛者,連引四百餘人。希憲詳推之,惟誅首惡五人。宋將劉整以瀘州降,盡系前降宋者數百人待報。希憲奏釋之,且致書宰相,待整以思,當得其死力。宋將家屬之在北者,希憲歲給資糧,仕于宋者,子弟得越界省其父母,人皆感之。

  招括北京諸郡牛馬以濟河西,希憲奏曰:「關中凋瘵已極,歲賦不,不堪此役。」奏入,特複二年。

  希憲父布魯海牙為順德等路宣撫使,入朝面奏曰:「臣子希憲誤蒙獎拔,恩諭其分,且事多專,輒恐開後釁。」帝曰:「朕欲大用希憲久矣,第難地代者。卿勿疑懼。」

  李璮反,事連王文統。平章趙璧素忌希憲勳名,因言:「文統為張易、廉希憲薦引,遂至大用。且關中形勝之地,希憲得民心,有商挺,趙良弼為之輔。此事宜關聖慮。」帝曰:「希憲自幼事朕,朕知其心。挺、良弼皆正士,何虎焉。」蜀憐人費寅為同知興元府事,後坐法當死,會赦免。希憲惡其為劍用。寅乃為飛語,譖希憲因李璮叛,亦治兵,潛蓄異志。帝惑之,命中書丞南合代希憲行省,且複驗其事,卒無實。詔希憲還京師,陛見,奏曰:「方關陝叛亂,川蜀未寧,川蜀未寧,事急星火,臣隨宜行事,不謀佐貳,罪止在臣,臣請逮系有司。」帝撫禦床曰:「當時之言,天知之,朕知之,卿何罪!」慰諭良久。進拜中書平章政事。

  一日夜半,召希憲入禁中,從容道藩邸舊事,因及趙璧所言。希憲曰:「昔攻鄂時,賈似道作木柵環城,一夕而成,陛下顧扈從諸臣曰: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。劉秉忠、張易進曰:「山東王文統,才智士也,今為李璮幕僚。詔問臣,臣對;亦聞之,實未嘗識其人。」帝意始釋。

  希憲在中書,振舉綱維,綜核名實,冗濫,裁抑伐幸,當時翕然稱治。又建言:「國家自開創以來,凡納土及始命之臣,鹹令世守,至今將六十年,州縣長吏皆其皂僮奴,宜更張之,使考課黜陟。」乃議行遷轉法。

  至元元年,丁母憂,率親族行西喪禮,勺飲不入口者三日,慟則嘔血,不能起,寢臣草土,廬於墓側。宰執以憂制未定,欲勸之出。既至,聞號痛聲,竟不忍言。未幾,有詔奪情起複,希憲雖不敢違命,然出則素服從事,入必縗絰。及喪父,亦如之。

  奸臣阿事馬領左右碚,專總財賦。會其黨相攻,帝命中書推覆,眾畏其權,莫敢問。希憲窮治其事,以狀聞。杖阿合馬,罷所領歸有司。帝諭希憲曰:「吏廢法而貪,民朱業而逃,工不給用,財不贍費,先朝患此久矣。自卿等為相,朕無此憂。」對曰:「陛下聖猶舜,臣等未能以皋陶、稷、契之道,輔佐太平,實力溺職。今日小康,未足多也」因論及魏徵,對曰:「忠臣、良臣,何代無之。顧人主用不用爾。」有內侍傳旨內朝堂,言某事當爾。希憲曰:「此閹宦預政之漸,不可啟也。」遂入奏,杖之。

  言者論丞相史天澤,親黨布列中外,威權日盛。詔罷天澤政事,使待鞫問。希憲進曰:「天澤事陛下久,知天澤深者,無如陛下。陛下以其可付大事,用為輔相,小人一旦有言,陛下當察其心跡,果有肆橫不者乎?今日信臣,故臣敢進言。他日有論臣者,臣亦遭疑矣。臣等備員政府,陛下之疑信若此,何敢自保,天澤既罷亦當罷臣。」帝良久曰:「卿且退朕思之。」明日,帝召諭希憲,事遂解。

  又論四川帥欽察者,帝敕中書遣使誅之。明日,希憲複奏。帝怒曰:「尚爾遲回耶!」對曰:「欽察大帥,以一小人言誅之,民心必駭,宜逮至京師,與論者廷對,然後明其罪於天下,誅之未晚。」詔遣使乾按問,事竟無實,欽察得免。

  希憲每奏議帝前,論事激切無少回異。帝曰:「卿昔事朕王府,多所容受。今為天子臣,乃爾木強耶!」希憲對曰:「王府事輕,天下事重,一或面從,天下將受其害,臣蜚不自愛也。」

  方士請煉大丹,敕中書給所需。希憲以秦、漢故事奏,且曰:「堯、舜之壽,不國大丹也。」帝曰:「然。」遂卻之。時方尊禮國師,帝命希憲受戒。對曰:「臣受孔子戒矣。」帝曰:「孔子亦有戒耶?」對曰:「為臣當忠,為子當孝。孔子之戒,如是而已。

  五年,始建禦史台,繼設各道提刑按察司。時阿合馬專總財利,乃曰:「庶務責成諸路,錢谷付之轉運,今如此繩治,事何由辦?」希憲曰:「立台察,古制也,內則彈劾奸邪,外則訪求民瘼,裨益國政,無大於此。若去之,使上下專瓷貪暴,事豈可集耶!阿合馬不能對。

  七年,詔釋京師系囚。西域人匿贊馬丁用事先朝,資累巨萬,為怨家所告,系大都獄,既釋之矣,時希憲在告,實不預其事。是秋,車駕還自上都,怨家訴於帝,希憲取堂判補署之,曰:「天威莫測,豈可幸其不署以苟免耶。」希憲入見,以詔書為言。帝曰:「詔釋囚耳,豈有詔釋匿贊馬丁耶?」對曰:「不釋匿贊馬丁,臣等亦未聞有此詔。」帝怒曰:「汝等號稱讀書,臨事乃爾宜得何罪?」對曰:「臣等忝為宰相,有罪當罷退。」宰相,有罪當罷退。」帝曰:「但從汝言。」即與左丞相耶律鑄同罷,時至七年也。一日,帝問侍臣:「希憲居家何為?」侍臣以讀書對,帝曰:「讀書固朕所教,然讀之而不肯用,多讀何為?」意責其不復求進也。阿合馬因讒之曰:「希憲日與妻子宴樂爾。」帝變色曰:「希憲清貧,何從宴設?」希憲有疾,帝遣醫診視,醫言須用沙糖。時沙糖最難得,家人求于外。阿合馬與之二斤,且緻密意。希憲卻之曰:「使此物果能活人,吾終不以奸人所與服之也。」帝聞而賜之。右丞相安童奏希憲行省河西。帝曰:「河西諸王分地,希憲執法嚴,于朕意尚不肯曲從,豈聽諸王命者。」會嗣國王頭輦哥鎮遼陽,言者謐其擾民不便。

  十一年,詔起希憲為北京行省平章政事,肩輿入辭,賜坐,帝溫諭良久,且曰:「遼霫戶不下數萬諸王、附馬分地所彼皆素知卿,故命卿往,體朕此意可也。」故事:親王使者傳令旨,官立聽。希憲至,始革正之。

  有西域人自稱駙馬,營于城外,系富民,誣其祖父嘗貸息錢,索償甚急。民訴之行省,希憲命收捕之。其人怒,每次馬入省堂,坐榻上。希憲命扌座下跑,而問之曰:「法無私獄,汝何人,敢擅系良民。」令械之。其人惶懼求哀,國王亦為之請,乃令其待對。遂夜遁。俄詔頭輦哥歸國,希憲獨行省事。朝廷降鈔買馬六千五百,希憲遣買於東州,得羨余馬千三百。希憲曰:「上之,則若自炫。」即與他郡不及者,以其直還官。長公主及駙馬入朝,縱獵,發民牛車,載其所獲,徵求費至萬五千貫。希憲宴公主,從者怨飲食不及希憲曰:「我天子宰相,非汝庖人。」駙馬怒起立,希憲面責之曰:「駙馬畋獵,非國制也。費民財不資,我已馳奏矣。」駙馬驚,入告公主。公主,飲希憲酒,曰:「從者擾民,吾不知也。請以鈔萬五千貫還斂民之直,幸勿遣使者。」自是貴人皆莫敢縱。

  十二年,右丞阿裡海牙下江陵,圖地形上於朝,請命重臣開府鎮之。帝急召希憲還,使行省荊南,賜坐,諭曰:「荊南入我版籍,欲使新附者感恩,未來者向化,且令宋人知我朝有臣如此,亦足以戢其心。南土卑濕,開卿非宜,今以大事付託,度卿不辭。」賜田以養居者,馬五十以給從者。希憲曰:「臣每懼才識淺近,不能勝大任,何敢辭疾。然敢辭新賜。」複有詔,令希憲承制度三品以下官。

  希憲冒暑疾驅以進。至鎮,阿裡海牙率其屬郊迎,望拜塵中,荊人大駭,通商販,興利除害,兵民安堵。首錄宋故宣撫、制置二司幕僚能任事者,以備採訪,仍擇二十餘人,隨材授職。左右難之,希憲曰:「今皆國家臣子也,何用致疑。」時宋故官禮謁大府,必廣致珍玩。希憲拒之,且語之曰:「汝等身仍故官,或不遷擢,當念聖恩,說力報效。今所饋者,若皆己物,我取之為蜚義;一或系官,事同盜竊;若斂於民,不為無罪。」皆感激謝去。又令敢殺俘獲者,以故殺平民論。為軍士所瞄,病而棄之者,許人收養;病癒,故主不得複有。立契券質賣妻子者,重其罪,乃沒入其直。先時,江陵城瀦水陂,以禦敵,希憲命決之,得良田數萬畝,分于貧民。發沙市倉粟不入官籍者二十萬斛,以賑公安之饑。大綱既舉,乃選教官置經籍,且日親詣講舍,以厲諸生。

  西南溪洞及思、播田楊二氏,重慶制置使趙定應,俱越境請降。事聞,帝曰:「先朝蜚用兵不能得地,今希憲能令數千百裡外越境納土,其治可知矣。」關吏得江陵人私書,不敢發,上之。樞密發於帝前,其中有曰:「歸附之初,民不聊生。皇帝遣廉丞相出鎮荊南,豈惟人漸德化,昆蟲草木,鹹被澤矣。」帝曰:「希憲不嗜殺人,故能你也。」

  希憲疾久不愈,十五年春,近臣董文忠言:「江陵濕熱,如希憲病何?」乃召希憲還,江陵民號泣遮道留之,相與畫象建祠。希憲囊橐蕭然,帝知其貧,特賜白金五千兩、鈔萬貫。

  五月,至上都,太常卿田忠良來問疾,希憲謂曰:「上都,聖上龍飛之地,天下視偽根本。近聞龍岡遺火,延燒民居,此常事耳,慎勿令妄談地理者惑動上意。」未幾,果有以徙建都邑上奏者,樞密副使張易、中書左丞張文謙與之廷辯,力言不可,帝不悅。明日,召忠良質其事。忠良以希憲語對,帝曰:「希憲病甚,猶慮及此耶。」議遂止。

  詔征揚州名醫王仲明視希憲疾。既至,希憲服其藥,能杖而起,帝喜謂希憲曰:「卿得良醫,疾向愈矣。」對曰:「醫持善藥以療臣疾,苟能戒慎,則誠如聖諭,設或肆情縱欲,良醫何益?」蓋以醫諷諫也。

  會議立門下省,帝曰:「侍中非希憲不可。遣中使諭旨曰:「鞍怒之任,不以功卿,坐而論道,時至省中,事有必須,奏肩輿以入可也。」希憲附奏曰:「臣疾何足恤。輸忠效力,生平所願。」皇太子亦遣人諭旨曰:「上命卿領門下省,無憚群小,吾為卿除之。」然竟為阿合馬所沮。

  十六年春,賜鈔萬貫,詔複入中書,希憲稱疾篤。皇太子遣侍臣問疾,因詢治道,希憲曰:「君天下在用人,用君子則治,用小人則亂。臣病雖劇,委之於天。所甚憂者,大奸專政,群小阿附,誤國豁民害民,病之大者。殿下宜開對意,急為屏除,不然感激可藥矣。」戒其子曰:「丈夫見義勇為,禍福無預於己,謂皋、夔、稷、契、伊、傅、周、召為不可及,是自棄也。天下事苟無牽制,三代可複也。」又曰:「汝讀《鈥梁公傳》乎?梁公有大節?為不肖子所墜,汝輩宜慎之!」

  十七年十一月,有大星隕一地正寢之旁,流光照地,久之方滅。是夕,希憲卒,年五十。

  希憲在中書,宋降將劉整上謁,希憲弟希貢為通報。希憲方讀書,不答。希貢出,整複求見。希憲中坐,命整入。整再拜,希憲不予一言。整求退,謂之曰:「此我這私宅,汝欲有所陳,明日當至政事堂見我。」整出,愧赧無人色。未幾,宋太學諸生袖詩入見,希憲肅容入,執禮甚恭。諸弟問之,希憲曰:「吾國家大臣,嚬笑系天下輕重。整叛臣也,故折辱之,令其知君臣之義。至寒士,皆誦法孔子者,我不禮敬之,則儒術將掃地矣。」丞相伯也顏嘗曰:「廉公,男子中真男子,宰相中真宰相也。」其惟服希憲如此。

  大德八年,贈忠清粹德功臣、太傅、開府儀同三司、追封魏國公,諡文正。加贈推忠佐理翊運動臣、太師、開府儀同三司、上柱國、恒陽王,諡如故。

  子六人:

  孚,僉遼陽等處行中書事;
  恪,台州路總管;
  恂,中書平章政事、集賢大學士;
  忱,邵武路總管;
  恒,禦史中丞;
  惇,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、陝西行省左丞。從弟希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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