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續資治通鑒 | 上頁 下頁
咸淳元年


  ○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

  諱禥,太祖十一世孫,父嗣榮王與芮,理宗母弟也,嘉熙四年四月九日,生於紹興府榮邸。初,榮文恭王夫人全氏夢神言:「帝命汝孫,然非汝家所有。」嗣榮王夫人錢氏夢日當照東室。是夕,齊國夫人黃氏亦夢神人采衣擁一龍納懷中,已而有娠。及生,室有赤光。七歲始言,言必合度,理宗奇之。及在位歲久,無子,乃屬意托神器焉。淳祐六年十月,賜名孟啟,以皇侄入內小學。十年正月,封益國公。十一年正月,改賜名孜,進封建安郡王。寶祐元年正月,改賜今名,進封永嘉郡王。二年十月,進封忠王。景定元年六月壬寅,立為皇太子。

  咸淳元年蒙古至元二年

  春,正月,辛未朔,日有食之。

  丞相賈似道請為總護山陵使,不允,尋下詔獎諭。癸酉,直學士院留夢炎疏留似道;甲戌,諫議大夫朱貔孫等亦請改命,不報。

  以牛子才為翰林學士,力辭。帝在東宮,雅敬子才,言必稱先生。子才求去不已,以資政殿學士致仕,尋卒。

  己卯,蒙古以鄧州監戰諾海、新舊軍萬戶董文炳並為河南副統軍。

  甲申,蒙古申嚴越界販馬之禁,違者死。

  乙酉,以河南、北荒田分給蒙古軍耕種。

  蒙古千戶楊文安,俘得漢守臣向良家屬以招良,良以城降於蒙古。

  二月,辛醜朔,南軍與蒙古元帥約哈蘇戰於釣魚山而敗,沒戰艦百四十六艘。

  甲辰,蒙古初立宮闈局。

  丁未,以姚希得參知政事,江萬里同知樞密院事。

  丁巳,蒙古主如上都。

  蒙古主嘗召崔斌,斌下馬步從,蒙古主命之騎,因問為治大體,今當何先。斌以任相對。蒙古主曰:「汝為我舉可為相者。」斌以安圖、史天澤對。蒙古主默然良久,斌曰:「陛下豈以臣猥鄙,所舉未允公議,有所惑歟?今近臣鹹在,乞采輿言,陛下裁之。」蒙古主俞其請。斌立馬颺言曰:「有旨問安圖為相可否。」眾歡然呼萬歲,蒙古主悅。

  庚申,置籍中書,記諫官、禦史言事,歲終以考成績。

  壬戌,以端明殿學士王爚簽書樞密院事。

  癸亥,蒙古並六部為四,以敏珠爾多蔔丹為吏、禮部尚書,馬享戶部尚書,嚴忠范兵、刑部尚書,帕哈哩工部尚書。

  甲子,蒙古以蒙古人充各路達嚕噶齊,漢人充總管,回回人充同知,永為定制。

  蒙古以同知東平路宣慰使保赫鼎為平章政事,山東廉訪使王晉參知政事。廉希憲、商挺罷。

  蒙古詔:「總統所僧人,通五大部經者為中選,以有德業者為州郡僧錄、判、正副都綱等官,仍于各路設三學講、三禪會。」

  三月,甲申,葬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于永穆陵,廟號理宗。

  丁亥,蒙古敕邊軍習水戰、屯田。

  乙未,蒙古罷南北互市,括民間南貨,官給其直。

  蒙古以遼東饑,發粟賑之。

  夏,四月,戊午,加賈似道太師,封魏國公。帝以似道有定策功,每朝,必答拜,稱之曰「師臣」而不名,朝臣皆稱為「周公」。山陵事峻,似道徑棄官還越,而密令呂文德詐報蒙古兵攻下沱急,朝中大駭。帝與太後手詔起之,似道乃至。欲以經筵拜太師,而典故須建節,乃授鎮東軍節度使。似道怒曰:「節度使,粗人之極致耳!」遂命出節,都人聚觀。節已出,複曰:時日不利,亟命返之。舊制,節出,撤關壞屋,無倒節理,以示不屈;至是人皆駭歎。

  五月,庚寅,蒙古令:「軍中犯法,不得擅自誅戮,罪輕斷遣,重者聞奏。」

  閏月,乙巳,以久雨,京城減直糶米三萬石。自是米價高,即發廩平糶,以為常。

  丁未,發錢二十萬贍在京小民,二十萬賜殿步馬司軍人,二萬三千賜宿衛。自是行慶,恤災或遇霪雨、雪寒,鹹賜如上數。

  癸醜,以江萬里參知政事,王爚同知樞密院事,禮部尚書馬廷鸞簽書樞密院事。

  召高斯得為中書舍人兼侍講。斯得進《高宗系年要錄綱目》,帝善之。

  癸亥,蒙古移秦蜀行省於興元。

  丁卯,蒙古以平章政事趙璧行省于南京,廉希憲行省于東平,姚樞行省於西京。

  蒙古詔:「諸路州府,若自古名郡戶數繁庶,且當衝要者,不須改並,其戶不滿千者,可並則並之,附郭縣止令州府官兼領。」於是並省州縣凡二百二十餘所。

  六月,己卯,蒙古參知政事王晉罷。

  乙酉,名理宗禦制閣曰顯文,置學士、侍制等官。

  殿中侍御史陳宗禮疏言:「恭儉之德,自上躬始;清白之規,自宮禁始。左右之言利者必斥,蹊徑之私獻者必誅。」時帝多內寵,故宗禮以為言。宗禮嘗以《詩》進講,因言:「帝王舉動,無微不顯,古人所以貴慎獨也。」帝擢宗禮權禮部侍郎兼給事中。

  秋,七月,辛酉,蒙古益都大蝗,饑,命減價糶官粟以賑。

  癸亥,以諒陰,命宰執類試阮登炳以下,依廷試例出身。

  八月,己卯,蒙古諸宰執皆罷,以安圖為中書右丞相,巴延為左丞相。安圖時年二十一,入辭曰:「今三方雖定,江南未附,臣以年少,謬膺重任,恐四方有輕朝廷心。」蒙古主曰:「朕孰思之,無逾卿者。」巴延少隨其父于西域,宋王實喇圖遣入奏事,蒙古主見其貌偉,曰:「非諸侯王臣也,其留事朕。」與謀國事,恒出廷臣右,益賢之;敕安圖以女弟妻之,曰:「為巴延婦,不慚爾氏矣。」至是拜左丞相。諸曹百事有難決者,徐以一二語決之,眾服曰:「真宰輔也!」

  蒙古元帥阿珠率兵至廬州及安慶諸路,統制範勝、統領張林、正將高興、副將高迪迎戰,皆死之。詔各官其一子。

  總管方富由開州運糧餉達州,蒙古千戶楊文安邀擊之,富被擒。蒙古以文安充東路征行元帥。

  戊子,蒙古主歸自上都。

  九月,庚子,蒙古皇孫特穆爾生,燕王珍戩子也。

  蒙古大名大水,管民總管張弘范輒免其租賦,朝議罪其專擅,弘範請入見,進曰:「臣以為朝廷儲小倉,不若儲之大倉。」蒙古主曰:「何說也?」對曰:「今歲水潦不收,而必責民輸租,倉雖實而民死亡且盡,明年租將安出?若使不致逃亡,則歲有恆收,非陛下之大倉乎?」蒙古主曰:「知體,其勿問。」

  壬子,命訪司馬光、蘇軾、朱熹後人之賢能者,各上其名錄用。

  庚申,吏部侍郎李常上七事,曰崇廉恥,嚴鄉學,擇守令,黜貪污,讞疑獄,任儒帥,修役法。

  起居郎兼侍讀湯漢言:「陛下持敬心以正百度,其愛身也,必不以物欲撓其和平;其正家也,必不以私昵隳其法度。政事必主於朝廷而預防夫私門,人才必出於明揚而深杜夫邪徑。」帝不納。

  先是蒙古主以安圖幼未更事,召許衡于懷孟,楊誠於益都,俾議中書省事。及衡至,陳時務五事:

  其一曰:「考之前代,北方之有中夏者,必行漢法,乃可長久,故後魏、遼、金,歷年最多;他不能者,皆亂亡相繼。史冊具載,昭然可考。夫陸行宜車,水行宜舟,反之則不能行;幽燕食寒,蜀漢食熱,反之則必有變。以是論之,國家之當行漢法無疑也。然萬世國俗,累朝勳舊,一旦驅之下從臣僕之謀,改就亡國之俗,其勢有甚難者。竊嘗思之,寒之與暑,固為不同;然寒之變暑也,始于微溫,積百有八十餘日而寒始盡,暑之變寒,其勢亦然,是亦積之驗也。苟能漸之摩之,待以歲月,心堅而確,事易而常,未有不可變者。此在陛下尊信而堅守之,不雜小人,不責近效,不恤流言,則致治之功,庶幾可成矣。」

  其二曰:「中書之務,不勝其煩,然大要在用人、立法二者而已。近而譬之,發之在首,不以手理而以櫛理;食之在器,不以手取而以匕取。手雖不能,而用櫛與匕,是即手之為也。上之用人,何以異此?人莫不飲食也,獨膳夫為能調五味之和,莫不睹日月也,獨星官為能步虧食之數者,誠以得其法也。古人有言曰:『為高必因丘陵,為下必因川澤,為政必因先王之道。』今裡巷之談,動以古為詬戲,不知今日口之所食,身之所衣,皆古人遺法而不可違者,豈天下之大,國家之重,而古之成法反可違也?夫治人者,法者,守法者,人也。人法相維,上安下順,而宰執優遊於廓廟之上,不煩不勞,此所謂省也。

  其三曰:「民生有欲,無主乃亂。上天眷命,作之君師,此蓋以至難任之,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娛之也。天下之大,兆民之眾,事有萬變,日有萬機,人君以一身一心而酬酢之,欲言之無失,豈易能哉?故有昔所言而今日忘之者,今之所命而後日自違者,可否異同,紛更變易,紀綱不得布,法度不得立,臣下無所持循,奸人因以為弊,天下之人,疑惑驚眩,議其無法無信,此無它,至難之地,不以難處而以易處故也。苟一言一行,必求其然與其所當然,不牽於愛憎,不蔽於喜怒,慮心端意,熟思而審處之,雖有不中者鮮矣。人之情偽,有易有險,險者難知,易者易知。然又有眾寡之分焉,寡則易知,眾則難知。故在上者難於知下,而在下者易於知上,其勢然也。處難知之地,禦難知之人,欲其不見欺也難矣。故人君惟無喜怒也,有喜怒,則贊其喜以市恩,鼓其怒以張勢;惟無愛憎也,有愛憎,則假其愛以濟私,藉其憎以複怨。甚至本無喜也誑之使喜,本無怒也激之使怒,本不足愛也而妄譽之使愛,本無可憎也而強短之使憎。若是,則進者未必為君子,退者未必為小人,予者未必有功,奪者未必有罪,以至賞之、罰之、生之、殺之,鮮有得其正者。人君不悟其受欺也,而反任之以防天下之欺,欺而至此,尚可防耶?雖然,此特人主之不悟者也,猶可說也。如宇文士及之佞,太宗灼見其情而不能斥;李林甫爐賢嫉能,明皇洞見其奸而不能退。邪之惑人有如此者,可不畏哉?夫上以誠愛下,則下以忠報上,感應之理然也。然考之往昔,有不可以常情論者。禹抑洪水以救民,啟又能敬承繼禹之道,其澤深矣;然一傳而太康失道,則萬姓仇怨而去者,何耶?漢高帝起布衣,天下景從,滎陽之難,紀信至捐生以赴急,則人心之歸可見矣;及天下已定,而沙中有謀反者,又何耶?竊嘗思之,禹、啟愛民如赤子,而太康逸豫以滅德,是以失望;漢高以寬仁得天下,及其已定,乃以愛憎行誅賞,是以不平。古今人君,凡有恩澤於民,而民怨且怒者,皆類此也。」

  其四曰:「今國家徒知斂財之巧而不知生財之由,徒知防人之欺而不知養人之善。誠能優重農民,勿擾勿害,驅遊惰之人而歸之南畝,課之種藝,懇諭而篤行之,十年之後,倉府之積,當非今日之比矣。自都邑而至州縣,皆設學校,使皇子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,皆入於學,以明父子、君臣之大倫,自灑掃應對以至平天下之要道。十年以來,上知所以禦下,下知所以事上,上下和睦,又非今日之比矣。二者之行,萬目斯舉,否則它皆不可期也。」

  其五曰:「天下所以定者,民志也;民志定而士安于士,農安于農,工、商安于工、商,則在上之人有可安之理矣。苟民不安于白屋,必求祿仕,士不安於卑位,必求尊榮,四方萬里,輻輳並進,各懷無厭無恥之心,在上之人,可不為寒心哉?臣聞取天下者尚勇敢,守天下者尚退讓,取也守也,各有其宜,群人者不可不審也。夫審而後發,發無不中,否則觸事而遽喜怒之色見於貌,言出於口,人皆知之。徐考其故,知其無可喜者,則必悔其喜之失;無可怒者,則必悔其怒之失;甚至先喜而後怒,先怒而後喜,號令數變,喜怒不節之故也。先王潛心恭默,不易喜怒,其未發也,雖至近莫能知;其發也,雖至親莫能移;是以號令簡而無悔,則無不中節矣。」蒙古主嘉納之。

  夏貴率軍五萬攻潼川,蒙古都元帥劉元禮所領才數千,眾寡不敵,諸將登城,有懼色。元禮曰:「料敵制勝,在智不在力。」乃出戰,貴軍卻走。複大戰於蓬溪,自寅至未,勝負不決。元禮激厲將士曰:「此去城百里,為敵所乘,則城不可得入,潼川非國家有矣。丈夫當以死戰取功名,時不可失也!」即持長刀突陣,將士鹹奮,貴軍大敗。元禮,元振之弟也。蒙古主召而厚賚之,命複還潼川,元禮遂立蓬溪寨。

  冬,十月,己卯,蒙古享於太廟。

  蒙古安圖言事忤旨,董文忠曰:「丞相素有賢名,今秉政之始,人方傾聽,所請不得,後何以為!」遂從旁代對,懇悃詳切,蒙古主從之。

  十一月,辛醜,以禮部尚書留夢炎簽書樞密院事。

  十二月,庚午,蒙古平章政事宋子貞,言朝省之政,不宜數行數改;及刑部所掌,事幹人命,尚書嚴忠范年少,宜選老於刑名者為之;又請罷北京行中書省,別立宣慰司以控制東北州郡;並從之。蒙古主頗悔用子貞晚,未幾,子貞以年老告退,蒙古主慰留之。

  乙丑,蒙古瀆山大玉海成,敕置廣寒殿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