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紹定三年


  紹定三年 金正大七年,蒙古太宗二年

  春,正月,壬申,雷。

  臣僚「請令諸路提點刑獄官親行所部,凡翻異駁勘之獄,同守臣審鞫,便宜予決,毋得滯留。其有職兼守臣者,令以次監司行。」從之。

  金伊喇布哈遇蒙古兵于大昌原,以忠孝軍提控完顏彝為前鋒。彝擐甲上馬,不返顧,士氣皆倍,以四百騎破蒙古八千之眾,遂解慶陽之圍。自蒙古構兵二十兵,僅有此捷,奏功第一,於是陳和尚之名震國中,授定遠大將軍,世襲穆昆。忠孝軍皆回紇、奈、曼、羌、渾及中原被俘避罪來歸者,鷙很難制,唯彝禦之有方,坐作進退,皆中程式,所過州縣,秋毫無犯,每占則先登,疾若風雨,諸將倚為重。

  金主命權簽樞密院事額爾克屯邠州,布哈及總帥約赫德還京兆。

  初,蒙古遣翁鄂囉為小使,至陝西行省,恐泄事機,留之。布哈等既解慶陽之圍,志氣驕滿,乃遣翁鄂囉歸,語之曰:「我已準備軍馬,能戰則來。」翁鄂囉還白之,蒙古主怒,議遣皇弟圖壘伐金。

  布哈之馭軍也無法,好趨小利,嘗一日夜馳二百里,軍中莫敢諫止。完顏彝憂之,私謂同列曰:「副樞以大將為剽掠之事,今日得生口三百,明日得牛羊一二千,士卒喘死者則不復計。國家數年所積,一旦必為是人確除盡矣。」或以告布哈。一日,置酒會諸將,行酒至彝,布哈曰:「汝曾短長我,又謂國家兵力當由我盡壞,信有之乎?」彝飲畢,徐曰:「有之。」布哈見其無懼容,漫為好語雲:「有過當面論,無後言也。」

  是月,蒙古定諸路課額。初,太祖征西域,倉庫無鬥粟尺帛之儲,於是群臣鹹言:「雖得漢人,亦無所用,不若盡殺之,使草木暢茂,以為牧地。」耶律楚材曰:「夫以天下之廣,四海之富,何求而不得!但不為耳,何名無用哉?」因言:「地稅、商稅、酒、醋、鹽、鐵、山澤之利,可得銀五十萬兩,絹八萬匹,粟四十餘萬石。」太祖曰:「誠如卿言,則國用有餘矣。」卿試為之。」至是用楚材言,定課稅、酒稅,驗實,息十取一,雜稅二十取一。

  二月,庚戌,以直寶章閣魏大有知漳州,措置招捕盜賊;起複直寶章閣陳韡知南劍州、福建路兵馬鈐轄、同措置。又起複趙范、趙葵節制鎮江、滁州軍馬。范、葵時丁母擾,求解官,不許;卒哭,乃起視事。

  庚申,蠲江西、湖南、福建被盜州縣稅賦一年。

  閏月,癸酉,逃卒穆椿竊入皇城縱火,焚御前甲仗庫,衛士捕得之,磔於市。時李全欲銷朝廷兵備,故遣椿為亂。於是先朝甲仗燒毀殆盡。

  戊子,詔:「江西、湖南、福建盜寇,凡脅從之民,束身出官,並與釋罪;能自戮渠首來者補官;偽官、土豪帥眾立功者官之。」

  三月,戊戌,臣僚請補禁衛兵額,戒內侍毋得私役,革賃號,修火政,以肅宮禁;從之。

  癸醜,置會子庫監官一員,專作堂差,以有舉選人充。

  夏,四月,庚午,詔:「諸道提點刑獄,以五月按部理囚徒。」

  癸酉,蠲紹興府餘姚、上虞縣民戶折麥一年,以水災也。

  己卯,漳州連城盜起,知龍岩縣莊夢詵、尉鐘自強不能效死守土,詔各削二秩,罷。

  五月,丁未,知撫州林孝聞削二秩,罷;以臣僚言官軍入境,閉關不納,科擾軍糧,民戶被害也。

  禦射殿,閱諸班直射藝,遷賞有差。

  甲寅,以李全為彰化、保康軍節度使、儀同三司、京東鎮撫使。全不受命。

  初,全欲先據揚州以渡江,分兵徇通、泰以趨海。其下皆曰:「通、泰鹽場在焉,莫若先取為家計,且使朝廷失鹽利。」全欲朝廷不為備,且不遽絕其給,乃挾蒙古李、宋二宣差以虛喝朝廷,然蒙古實未嘗資全兵。全遣張國明齎金寶至臨安稟議,揚言:「李宣差英略絕倫,騎射五百步;朝廷莫若裂地王之,與增錢糧,使備邊境。」遍饋要津,求主其說。國明入見,以百口保全不叛。朝廷雖知其奸,姑事苟安,不之詰。

  及全糴麥舟過鹽城,知揚州翟朝宗嗾尉兵奪之。全怒,以捕盜為名,水陸數萬,徑搗鹽城,戍將陳益、樓強、知縣陳遇皆遁,全入城,據之。朝宗倉皇遣幹官王節懇全退師,全不許,留鄭祥、董友守鹽城,而自提兵還楚州,以狀白於朝曰:「遣兵捕盜,過鹽城,縣令自棄城遁去;慮軍民掠擾,不免入城安眾。」朝廷乃授全節鉞,令釋兵,命制置司幹官耶律均往諭之。全曰:「朝廷待我如小兒,啼則與果。」不受制命。明廷為罷朝宗,命通判趙璥夫攝州事。

  先是士大夫無賢愚,皆策全必反,而不敢言,國子監丞度正獨上疏極言之,且獻斃全之策有三。其言梗亮激切,時不能用。至是趙范、趙葵累疏以全必反為言,史彌遠不納。

  丁巳,臣僚言:「請下江東、西、湖南、北、福建諸路總漕倉司,應鄰境被寇州郡,合解諸司錢物,比之常年期限並展一季。」詔戶部詳度。

  六月,戊辰,臣僚言:「二廣諸郡,凡教官、法掾、自謂間官,率厭風土,置身台幕。請行戒飭,如循習不悛,並與鐫斥,帥、漕並置於罰。」從之。

  癸酉,錄行在系囚。

  辛卯,臣僚請戒飭郡守,痛革稅賦、刑獄、差役、版籍四弊;從之。

  壬辰,臣僚請戒飭二廣漕司:「嚴禁所部州縣,丁錢每歲核實見存之數造簿,依條限前期發下,催納、銷注,違者按劾。」詔吏部詳度。

  蒙古兵圍京兆,金兵救之,為蒙古所敗,城遂破。

  秋,七月,丁酉,以汀州甯化縣曾寡婦晏氏給軍糧、禦漳寇有功,又全活鄉民數萬,詔封恭人,官其子承信郎。

  丁未,臣僚請今後疏決,先期降旨,下臨安府、三衙:「應犯罪在指揮前,許引用恩赦;如指揮後有犯罪,雖已停決,不在原減之數。共合引赦人,不許於停決前輕行斷遣。如或違失,從故出入人罪條制施行。」令刑部詳度。

  癸醜,臣僚請申嚴堂除之制,庶幾士人毋敢躁進,中書之務可清;從之。

  蒙古主自將伐金,皇弟圖壘、皇侄莽賚扣率師從征。道經平陽,見田野不治,問兵馬都總管李守賢,對曰:「民貧,乏耕具政然。」蒙古主命給牛萬頭,仍徙關中戶中墾地河東。

  八月,癸亥,詔:「明禋侍祠執事官既受事,毋得臨期規避。如或循習,罰無赦。仍委台諫覺察。

  武仙既歸金,金複以為恒山公,置府衛州。蒙古兵圍之,金將完顏哈達率眾來援,完顏彝先登,蒙古諸帥皆北。既而史天澤以千人流出出金兵後,合諸帥攻之,仙逸出,屯胡嶺關。天澤遂取衛州。

  九月,辛醜,大饗於明堂,赦天下。

  丙午,封美人謝氏為貴妃。

  壬子,詔:「浙西提舉司下所部州縣,將修復圍田減納苗稅,毋收斛面。」

  冬,十月,辛酉,臣僚請下吏部:「今後縣典獄官,須曾曆三考,有縣令舉主三員,無過犯人,許注,毋得破格輕授。或監司、帥守辟置,亦令吏部審實合格,方許放行。」從之。

  壬戌,進知棗陽軍史嵩之官一等,以置堰、屯田有勞也。

  以趙善湘為江淮制置使。

  時李全造船益急,至發塚取杉板,煉鐵錢為釘,熬囚脂為油灰,列炬繼晷,招沿滲之命為水手;又治趙璥夫,以蒙古為辭,邀增五千人錢糧,求誓書、鐵券。朝廷猶遣餉不絕,全得米,即自轉輸淮海,入鹽城,以贍其眾。它軍士見者,曰:「朝廷惟恐賊不飽,我曹何力殺賊!」射陽湖人皆怨,至有「養北賊,戕淮民」之語。全又遣人以金牌誘脅周安民等,造浮橋于喻口,以便鹽城往來。史彌遠泄泄如平時。鄭清之力勸帝討全,帝乃使善湘圖之,許便宜從事,仍命以內圖進取,外用調停,唯趙范、趙葵力請進兵討之。

  蒙古主遣蘇格使金,因覘其虛實,語之曰:「即不還,子孫無憂不富貴也。」蘇格至汴,見金主曰:「天子念爾土地日狹,民力日疲,故遣我致命。爾能恭修歲幣,通好不絕,則轉禍為福矣。」謁者令下拜,蘇格曰:「我大國使,為爾屈乎!」金主壯之,飲以金卮,曰:「歸語汝主,必欲加兵,敢率精銳以相周旋,歲幣非所聞也。」蘇格飲畢,即懷金卮以出,默識其地理厄塞,人民強弱。既覆命,備以虛實告,且獻所懷金卮。蒙古主喜曰:「我得金於汝手中矣!」複賜之。

  蒙古圖壘帥眾入陝西,於京兆、同、華間破寨柵六十餘所,遂趨鳳翔。金以完顏哈達及布哈行省事於閿鄉,以備潼關。

  十一月,丁卯,殿前司請撥本司一千人名額,令嘉興府招瀕海漁業、慣熟風濤、少壯昆捷之人,試驗,刺充澉浦水軍;仍增置統制官一員,通行部轄。從之。

  癸卯,臣僚言:「曾經奏劾,有永不得親民差遣指揮之人,如引赦,乞改正。並令都司、吏部取元犯考訂,除情輕從舊制外,其或貪贓慘酷,刑寺不得例作不曾推勘免約法許令改正。」從之。

  丙午,詔:「壽明慈睿皇太后,明年聖壽七十五,古稀有甚之慶,令禮部、太常寺討論以聞。」

  戊申,立貴妃謝氏為皇后。後,天臺人,丞相深甫之孫也。帝即位,議擇中宮,太后以深甫有援己功,命選謝氏女,遂與賈涉女同入宮。賈女有殊色,帝欲立之,太后曰:「謝女端重,宜正中宮。」左右亦相竊謂曰:「不立真皇后,乃立假皇后耶?」帝不能奪。賈才人專寵後宮,後處之裕如,太后益賢之。

  陳塤上言,請去君側之蠱媚以正主德,從天下之公論以新庶政,蓋指賈才人及史彌遠也。塤,彌遠之甥也。彌遠謂塤曰:「吾甥殆好名耶?」塤曰:「好名,孟子所不取也。然求士於三代之上唯恐其好名,求士於三代以下唯恐其不好名耳。」力求去,出判嘉興府。

  李全突至揚州,副都統丁勝拒之,全攻南門。趙璥夫得史彌遠書,許增萬五千石糧,勸全歸楚州,遣劉易就全壘示之,全笑曰:「史丞相勸我歸,丁都統與我戰,非相紿耶?」擲書不受。璥夫恐,亟發牌印,迓趙范于鎮江,範亦刻日約趙葵,葵帥雄勝、甯淮、武定、強勇四軍萬四千赴之。

  時全引兵攻泰州,知州宋濟迎入郡治,盡收其子女貨幣。將趨揚,聞範、葵已入揚城,乃鞭鄭衍德曰:「我計先取揚州渡江,爾曹勸我取通、泰,今二趙已入揚州,江其可渡耶?」既而曰:「今惟徑搗揚州耳!」遂分兵守泰,而悉眾攻揚州。至灣頭立寨,據運河之沖,使胡儀將先鋒,駐平山堂以伺機便。

  全攻東門,葵親搏戰。全將張友呼城門請葵出;葵出,與全隔壕立馬相勞苦,問全來為何,全曰:「朝廷動見猜疑,今複絕我糧餉,我非背叛,索錢糧耳。」葵曰:「朝廷待汝以忠臣孝子,而乃反戈攻陷城邑,朝廷安得不絕汝錢糧!汝雲非反,欺人乎?」欺天乎?」全無以對,彎弓抽矢向葵而去。自是屢戰,全兵多敗。

  全每雲:「我不要淮上州縣,渡江浮海,徑至蘇、杭,孰能當我?」然全志吞揚州三城,而兵每不得薄城下。宗雄武獻策曰:「城中素無薪,且儲蓄為總領所支借殆盡,若築長圍,三城自困。」全乃悉眾及驅鄉農凡數十萬,立寨圍三城,制司、總所糧援俱絕。范、葵命三城諸門各出兵劫寨,舉火為期,夜半,縱兵衝擊,殲賊甚眾。自是全一意長圍,以待久困官軍,不復薄城。

  全張蓋奏樂于平山堂,佈置築圍。范、葵令諸門以輕兵牽制,親帥將士出堡寨西攻之。全分兵諸門鏖戰,自辰至未,殺傷相當。兵官王青力戰,死之。明日,範出師大戰,獲全糧數十艘,葵亦力戰敗之。

  蒙古始置十路徵收課稅使,以陳時可、趙昉使燕京、劉中、劉桓使宣德,周立和、王貞使西京,呂振、劉子振使太原楊簡、高廷英使平陽,王晉、賈從使真定,張瑜、王銳使東平,王德亨、侯顯使北京,瓜勒佳永、程泰使平州,田木西、李天翼使濟南;從耶律楚材之言,始用士人也。楚材乘間進說周孔之教,且謂天下雖得之馬上,不可以馬上治,蒙古主深然之。

  蒙古兵攻潼關、藍關,不克。

  十二月,庚申,錄用孔子四十九代孫燦,補官。

  詔:「上壽明慈睿皇太后尊號曰壽明仁福慈睿皇太后,其令有司詳具儀注。」

  行都聞李全之叛,居民有爭逃避者,史彌遠計無所出,引疾不視事。甲子,帝為下詔曰:「朕尊禮元勳,未欲勞以朝請。可十日一赴內引入堂治事。」時飛檄載道,彌遠益恇悚,中夜,欲自沈于池,其妾見而持之,乃止。

  乙丑,以簽書樞密院事鄭清之為參知政事兼簽收樞密院事,禮部尚書喬行簡為端明殿學士、同簽書樞密院事,袁韶為資政殿學士、浙西安撫制置使兼知臨安府。史彌遠欲韶鎮遏臨安,韶言於彌遠曰:「失揚,則京口不可保。淮將尚有可用者,奈何僅為行都計乎?」乃議聲討。詔:「削奪李全官爵,停給錢糧,能擒斬以降者,加不次之賞。」

  丁卯,禦文德殿,冊皇后。

  壬申,以雪寒,詔出封樁庫緡錢三十萬,賑恤臨安貧乏民。

  癸未,帝率群臣上皇太后尊號冊寶。

  乙酉,慈明殿出緡錢一百五十萬,大犒諸軍,賑恤臨安貧乏之民。

  蒙古兵拔天全、天勝寨及韓城、蒲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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