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淳熙十五年(2)


  秋,七月,戊戌,上高宗廟樂曰《大勳》,舞曰《大德》。

  辛亥,金尚書左丞鈕祜祿額特喇罷。

  侍御史胡晉臣劾林栗喜同惡異,無事而指學者為黨。己未,出栗知泉州。朱熹除寶文閣,請祠,未入。

  壬戌,恩平郡王璩薨。帝天性友愛,賜予無算,至是追封信王。

  八月,甲子朔,日有食之。

  庚辰,金主謂宰臣曰:「近聞烏底改有不順服之意,若遣使責問,彼或抵捍不遜,則邊境生事,有不可已者。朕嘗思招徠遠人,於國家殊無所益。彼來則聽之,不來則勿強其來,此前代羈縻之長策也。」

  金參知政事富珠哩鄂爾罕罷。壬午,以山東路統軍使完顏博勒和參知政事。

  甲申,金主謂宰臣曰:「用人之道,當自其壯年心力精強時用之。若拘以資格,則往往至於耄老,此不思之甚也。鄂爾罕使其早用,必得輔助之力,惜其已衰老矣。凡有可用之材,汝等宜早思之。」

  是月,湖北運判孫紹遠朝辭,帝曰:「祖宗時廣西鹽如何?」對曰:「系官賣。」帝曰:「若廣西客鈔可行,祖宗當已行。」紹遠又言:「鈔法蠹國害民。」帝曰:「所聞不一,因卿言,得其實矣。」

  九月,辛醜,大饗明堂。

  先是禮官請明堂畫一。帝曰:「配位如何?」周必大言:「禮官昨已申請,高宗幾筵未除,用徽宗故事,未應配坐,且當以太祖、太宗並配。它日高宗幾筵既除,當別議。大抵前後儒者多因《孝經》嚴父之說,便謂宗祀專以考配。殊不知周公雖攝政,而主祭則成王,自周公言之,故曰嚴父耳。晉紀瞻答秀才策曰:『周制,明堂崇其祖以配上帝,故漢武帝汾上明堂,舍文、景而遠取高祖為配。』此其證也。」留正言:「嚴父莫大于配天,則周公其人也。是嚴父專指周公而言,若成王則其祖也。」帝曰:「有紹興間典故在,可以參照無疑。」

  庚申,帝諭太子曰:「當今禮文之事,已自詳備,不待講論。惟財賦未嘗從容,朕每思之,須是省卻江州或池州一軍,則財賦稍寬。若議省軍,則住招三年,人數便少,卻將餘人並歸建康,事亦有漸。當今天下財賦,以十分為率,八分以上養兵,不可不知。」

  許浦水軍統制胡世安言:「許浦一軍,本在明州定海,後因移駐許浦。是時港道水深,可以泊船。後來湖沙淤塞,遂移戰船泊在顧涇,人船相去近二百里,遇有緩急,如何相就!合依舊移歸定海。」帝曰:「定海用舟師甚便,當時自是不合移屯也。」

  是月,錄中興節義後,用吏部尚書顏師魯等之言也。於是引赦書,放行中興初節義顯著之家合得恩數,令吏部開具奏聞。

  冬,十月,丙寅,知湖州趙恩言:「湖州實瀕太湖,有堤為之限制,且列二十七浦漊,引導湖水漢溉民田,各建斗門以為蓄泄之所,視旱澇為之啟閉。去歲之旱,高下之田俱失沾溉,委官訪求遺跡,開浚浦漊,不數日間,湖水通澈,遠近獲利,而於斗門因加整葺。請詔守臣,逐歲差官親詣湖堤相視,開浚浦漊,補治斗門,庶幾永久。」從之。

  己巳,廣西提刑趙伯遏奏本路鈔法五弊。且曰:「曩者建議之臣,以官般官賣科敷百姓,害及一路,於是改行鈔法,上以足國,下以裕民,莫不以為便。今六年矣,諸郡煎熬益甚,民旅困於科抑,名曰足國,實未嘗足;名曰裕民,實未嘗裕。所最可慮者,緣邊及近裡州軍,兵額耗減已極,更不招填,所在城壁頹圯,無力修築,卒有緩急,何所倚恃!臣嘗遍詢吏民,向者官般官賣之時,廣西諸郡誠有科敷百姓去處,然不過產鹽地分,所謂高、化、欽、廉、雷五州是也。海鄉鹽賤不肯買,故有科抑。如靜江、郁林、宜、融、柳、象、昭、賀、梧、藤、邕、容、橫、貴、潯、賓近裡一十六州,去鹽場遠,若非官賣,無從得鹽。舊時逐州只是置鋪出賣,民間樂於就買,不待科抑。自改行鈔法以來,近裡一十六州,徒損於官,無補於民。民食貴鹽,又遭科鹽鈔之苦;沿海五州,雖名賣鈔,其舊賣二分食鹽,元不曾禁,計戶計口,科擾如故。竊謂今日之法,正當講究沿海五州利病,杜絕科敷,不當變近裡一十六州官般官賣之法。」詔:「應孟明、朱晞顏同林岊相度條具奏聞。」

  戊子,臣僚言:「祖宗之時,士尚恬退,張師德兩詣宰相之門,遂遭譏議;豈若今日,紛至遝來!台諫之門,猥雜尤甚,終日酬對,亦且厭苦,而無說以拒其來。願明詔在廷止遏奔競,其有素事干謁者,宰執從而抑之,台諫從而糾之。至於私第謁見之禮,一切削去;果有職事,非時自許相見。庶幾在上者可以愛惜日力,不為賓客之所困;在下者可以恪恭職業,不為人事之所牽。」從之。

  乙丑,司農寺言:「豐儲倉初為額一百五十萬石,不為不多,然積之既久,寧免朽腐!異時緩急,必失指擬。宜相度每歲諸州合解納行在米數及諸處坐倉收糴數,預行會計,以俟對兌。不盡之數,如常平法,許其于陳新未接之時,擇其積之久者盡數出糶,俟秋成日盡數補糴,則是五十萬石之額,永無消耗,此亦廣蓄儲之策也。」從之。

  是月,置煥章閣,藏《高宗禦集》。

  十一月,丙申,帝謂皇太子曰:「恩數不可氾濫。將來皇太后慶八十與朕慶七十相近。若是恩例太泛,添多少官!如皇太后慶壽,只得推恩本殿官屬方是。」

  戊戌,金改葬熙宗于峨嵋穀,仍號思陵。

  金詔:「南京、大名府等處被水逃移不能複業者,官與賑濟,仍量地頃畝,給以耕牛。」

  壬子,楊偉上書,言廣西州郡役使土丁之弊,帝曰:「既屢有約束,何用申嚴!便可責問其違戾。」因謂太子曰:「後有如此等事,便須直行,不必再三申嚴,徒為文具。」

  十二月,乙亥,金主有疾。庚辰,大赦。乙酉,詔皇太孫璟攝政,居慶和殿東廡。

  丙戌,金以太尉、左丞相圖克坦克甯為太尉兼尚書令,平章政事襄為右丞相,右丞張汝霖為平章政事。參知政事博勒和罷,以戶部尚書劉暐為參知政事。

  戊子,金詔圖克坦克寧、襄、張汝霖宿於內殿。

  先是朱熹以奉祠去,至是再召,熹再辭,遂具封事投匭以進,其略曰:

  「陛下之急務,則輔翼太子,選任大臣,振舉綱維,變化風俗,愛養民力,修明庶政,六者是也。

  「至於左右便嬖之私,恩遇過當,往者淵、覿、說、抃之流,熱焰熏灼,傾動一時,今已無可言矣。獨前日臣所開陳者,雖蒙聖恩委曲開譬,然臣竊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、傳命,供掃除之役,不當假借崇長,使得逞邪媚,作淫巧,立門庭,招權勢。臣竊聞之道路,自王抃既逐之後,諸將差除,多出此人之手。陛下竭生靈膏血以奉軍旅,而軍士顧乃未嘗得一溫飽,是皆將帥巧為名色,奪取衣糧,肆行貨賂于近習,以圖進用,出入禁闥;腹心之臣,外交將帥,共為欺蔽,以至於此。而陛下不悟,反寵暱之,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,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,則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,未能及古之聖王明矣。

  「至於輔翼太子,則自王十朋、陳良翰之後,宮僚之選,號為得人,而能稱其職者,蓋已鮮矣。而又時使邪佞、儇薄、闒冗、庸妄之輩,或得參錯於其間。所謂講讀,亦姑以應文備數,而未聞其有箴規之效。至於從容朝夕,陪侍遊宴者,又不過使臣、宦者數輩而已。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、賓客,則無以發其隆師、親友、遵德、樂義之心。宜討論前典,置師傅、賓客之官,去春坊使臣,而使詹事、庶子各複其職。

  「至於選任大臣,以陛下之聰明,豈不知天下之事,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後可任哉?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竊位者,直以一念之間未能徹其私邪之蔽,而燕私之好,便嬖之流,不能盡由於法度。是以除書未出,而物色先定,名姓未顯,而中外已知其決非天下第一流矣。

  「至於振肅紀綱,變化風俗,則今日宮省之間,禁密之地,而天下不公之道,不正之人,顧乃得以窟穴盤據於其間,而陛下目見耳聞,無非不公不正之事。及其作奸犯法,陛下又不能深割私愛,付諸外廷之議,論以有司之法,是以紀綱不能無所撓敗。紀綱不振於上,是以風俗頹弊于下,蓋其為患之日久矣。而浙中為尤甚,大率習為軟美之態,依阿之言,以不分是非,不辨曲直為得計,惟利之求,無複廉恥。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,則群議眾排,指為道學,而加以矯激之罪。十數年來,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,複如崇、觀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,排擯詆辱,必使無所容其身而後已。嗚呼!此豈治世之事,而尚複忍言之哉!

  「至於愛養民力,修明軍政,則自虞允文之為相也,盡取版曹歲入窠名之必指擬者,號為歲終羨餘之數而輸之內帑,顧以其有名無實,積累掛欠,空載簿籍,不可催理者,撥還版曹以為內帑之積,將以備它日用兵進取不時之須。宰相不得以式貢均節其出入,版曹不得以簿書句考其存亡,徒使版曹闕乏日甚,督趣日峻,造為比較監司、郡守殿最之法以誘脅之。於是中外承風,競為苛急,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。

  「諸將求進也,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財,然後以此自結于陛下之私人,而祈以姓名達于陛下之前。陛下但見其等級推先,案牘具備,則誠以為公薦,而豈知其論價輸錢,已若晚唐之債帥矣。夫將者,三軍之司命,而其選置之方,乖剌如此。則彼智勇才力之人,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,宮妾之門,而陛下之所得以為將帥者,皆庸夫、走卒,而猶望其修明軍政,激勸士卒,以強國勢,豈不誤哉!

  「凡此六事,皆不可緩,而本在於陛下之一心。一心正,則六事無不正,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,則雖欲憊精勞力以求正夫六事者,亦將徒為文具,而天下之事愈至於不可為矣。」

  疏入,夜漏下七刻,帝已就寢,亟起,秉燭讀之。明日,除主管太乙宮兼崇政殿說書。時帝已倦勤,蓋將以為燕翼之謀也。會執政有指道學為邪氣者,乃辭新命,除秘閣修撰,仍奉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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