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紹興三十二年(2)


  二月,戊戌朔,中書舍人、權直學士院兼侍講虞允文試兵部尚書、充川陝宣諭使、措置招軍買馬,且與吳璘相見議事。

  己亥,金主以前翰林待詔大潁建言得罪,起為秘書丞;以補闕馬欽諂事前廢主,除名。

  庚子,張浚、虞允文人對。時浚乞偕執政奏事,帝不許,於是與允文同對。詔浚仍舊兼行宮留守,又詔浚罷相後有合得特進恩數,皆還之。

  言者論料理江、淮三事:「其一,請於兩淮、荊、襄之間創為四大鎮,如維揚、合肥、蘄陽、襄陽,各為家計,增城浚隍,以立守備,農戰交修,以待天時。每鎮招集沿邊弓箭手二萬人,人授良田百畝,給與牛、種,雖無租賦,實免供饋,悉遵陝西沿邊故事,仍以湖北州縣之在江北者隸蘄陽。二曰大江之南,控制吳、蜀,夙有屯兵,據其險阻之地。今當建為五帥,由鎮江而上至於建康、九江、江夏、公安,各以二萬人為屯,附以屬城,供其芻糗,列置烽燧,增益樓船。三日選擇兵官,教習諸路將兵、禁軍、士兵、弓手,此實久安之計。」乃詔楊存中、成閔、李顯忠、向子固、方滋、楊抗、向汋、王彥融、強友諒相度聞奏。

 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複河州。

  先是四川宣撫使吳璘命逢襲取熙、河,逢間道出臨洮,蕃兵總領、權知洮州李進,同知洮州趙阿令結,鈐轄榮某,皆至會通關掩擊之,獲其關使成俊。諸將議進兵,鹹曰:「我搗河州而敵兵單弱,以強制弱,何憂不克!」一將曰:「不可。吾聞金軍盡在熙,我軍若直搗河,勢必來援。敵將忿兵,伺其不意,可一戰擒也。熙兵若破,則河軍自下。」眾曰:「善!」即伏兵閭家峽,其日,正月丙戌也。而金將溫特棱者,提正軍千五百,從軍亦如之,徑至峽口以邀南軍。惠逢令羸卒數十騎誘之,約曰:「旗動乃發。」金兵薄羸騎,旗動,伏兵大奮。會大風起,人馬不辨,李進引兵駐山上,令左右下山,用平射弩旁射敵,金兵大亂。鈐轄榮某乘駿馬揮兵殺敵,所向風靡;眾從之,金人遂大敗,潰去。追騎至托子橋,有一將殿后,立橋左,瞪目大呼曰:「會來此決死!」追騎乃不敢逼,敵餘眾渡已,乃乘馬徐去。後獲金兵,問之,溫特棱也。是役也,俘金兵二百有五人,騎二百。

  於是逢、進薄河州。蕃落指揮劉全、李寶、魏進,糾集州民,執其同知、中靖大夫郭琪以降。州民皆以香花踵道迎宋軍,有流涕者。獨甯河寨官為金堅守,民排戶裂其屍,攜其首以獻。諸將既得城,方編集府庫,人人炫功不相能,或言當暫賞軍,逢命人支錢十餘。時食物貴踴,炊餅一值數十錢,諸兵得賜,擲地大詬曰:我等捐軀下河州,今性命之賤,乃不值一炊餅也!」

  俄傳金兵大至,眾欲控城固守,逢曰:「彼眾我寡,河州又新附,未易守也。有如城中翻覆,外援不至,將奈何?」即攜眾欲出。州民父老咸障馬曰:「鈐轄第坐府中,我曹出力血戰,必有當也,何患兵少!」逢諭眾曰:「我令去此,求援兵於外,非置此去也,汝曹一心努力守城耳。」即今儒林郎呂謀權州事,與軍士願留者數十百人,因出屯會通關。李進乘馬過市,呼曰:「河州父老有識李進者乎?初不挾一縷以入,今不挾一錢以出。」即馳去。軍怨惠逢賞薄,有道亡者。

  癸卯,帝發建康府,宿東陽鎮。

 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遣兵複積石軍,執同知軍、宣武將軍高偉,又攻來羌城,克之。

  時金人複取寧河寨,盡屠其民,寨之戍兵皆潰,金合兵萬餘圍河州。城中百姓計曰:「前日之民南歸者,金盡屠戮。我若效之,即一寧河也,豈有全理!不如相與死守,猶有千一得活。」即籍定戶口,男子升城,女子供餉。郡有木浮圖,高數百尺,因撤木為堿械。金人悉力來攻,木縋少選壓敵,有糜潰者。居三日,金人退屯白塔寺。

  甲辰,帝次下蜀鎮。

  金主以張浩為太師,尚書令,諭之曰:「卿在正隆時為首相,不能匡救,惡得無罪!營建兩宮,殫極民力,汝亦嘗諫,故天下不以咎汝。今以卿練達政務,複用為相,當思自勉。」

  金御史大夫耶律元宜為平章政事。

  乙巳,帝次丹陽館。丙午,帝宿丹陽縣。丁未,次呂城。

  太尉、威武軍節度使、提舉萬壽觀劉錡薨于臨安府。

  錡既奉祠,寓居都亭驛。帝聞其疾劇,敕國醫診視。時金聘使將至,留守湯思退將除館待之,遣黃衣卒諭錡移居別院,錡發怒,嘔血數升薨。詔贈開府儀同三司,例外賜銀帛三百匹兩,後諡武穆。

  戊申,帝次常州。己酉,帝次無錫縣。

  王宣與金人再戰於汝州,至暮,各分散,殺傷相當。翼旦,金騎全師來攻,南軍敗衄,士卒死者百餘,亡將官三人。

  庚戌,帝次平江府。辛亥,次平望。壬子,次秀州。

  鄂州統制官王宣自汝州班師。時金人圍急,屬有詔班師,宣遂棄其城而去。

  金以太保、左領軍大都督昂為都元帥,太保如故。

  癸醜,帝次崇德縣。

  金蕭玉、敬嗣暉等放歸田裡。

  甲寅,帝次臨平鎮。

  金複以進士為尚書省令史。

  乙卯,帝至臨安府。

  興元都統制姚仲圍德順軍。

  先是仲以步軍六千四百為四陳,趨鞏州,其下欲急攻,仲不聽,且退治攻具。既至城下,梯炮與城下相等,圍之三日夜,不能克,乃舍之。時鞏州父老各輦米麵以餉軍,軍門山積,及引去,父老狼狽相顧,謂金今知我餉南軍,我無類矣,不知作計求活也,即殺官軍後兵輦重者數級,並焚饋物而去。仲退守甘穀城,留統制米剛等駐鞏州以觀敵,遂引兵之德順。

  丙辰,金人攻蔡州。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擊卻之。

  初,金既敗歸,撙益修守禦。京湖制置使吳拱進屯南陽,遣後軍統製成皋、華旺、捷勝軍統制張成各以所部兵來援,合撙及踏白軍統制焦元所部,才六千人而已。金將費摩以數萬至城下,距城西北一裡,依汝水為營。其日,庚戌也。翌日,分兵半攻城,半掠糧,凡三遣人以書至城下,撙命射之。將書者曰:「此奉書來,與趙提舉商量軍事。」撙終不納。諸將曰:「敵人以書來,未知其意,姑接之何害!」撙曰:「不可。若觀之,必致士卒之疑,適中其計。」

  前一日,金乘昏黑填濠于南門外十三處,寂然不聞其聲,質明,方覺之。焦元中流矢,遂下城,金人乘勢登城,啟南門而入。撙在城西,方聞南壁失利,即下城集諸軍,占地勢以待。華旺、成皋、焦元欲奪東門出奔,守門統領官劉安不聽。將官李進聞南門被攻急,乃率弩手二十餘人赴之,將刀登城,中三矢而死。撙率士卒巷戰,日轉午,勝負未分,效用王建募死士十一人,截其甲裳,登城殺敵。至申刻,相持不動。馬軍司第十八將王世顯請募敢死士,得四十人,登城接戰,殺其二將,金人囂潰,皆自擲而下,南軍奮擊,死者不可計。會金帥登南門,望南軍旌旗不亂,曰:「今日城又不可得。」複下城而去。撙大呼曰:「金人走矣!」軍士皆歡呼。金人遂敗,爭門而出,不得出者,聚球場中有千餘人,諸軍圍之,剿殺皆盡。撙命積金人之屍為二京觀。

  撙苦戰僅十旬,軍不過六千人,大戰之後,軍吏戰歿者已四百餘人,負創者三千七百人,可戰者僅二千人而已。

  金人既敗,猶整頓行伍于西原,分八頭,每一頭以兩旗引去,以示有餘。南軍望之,皆不言而諮歎。

  戊午,金再攻城,以大軍載薪欲火西門,趙撙伏壯士甕城,俟其至,開關突擊之,金人棄車而遁。

  庚申夜,有星隕于蔡州金人之營。未明,金人退兵一舍。

  鄂州左軍副統制王宣自汝州以二百騎還至唐州。

  時蔡州圍急,京西制置使吳拱遣步騎萬三千人往援之。統領官遊皋等至確山,逗留不進,拱乃以宣權中軍統制、節制沿邊軍馬,趨救蔡州。

  甲子,金都元帥昂開府山東,經略邊事。是日,高福娘伏誅。

  乙丑,鄂州駐劄御前中軍權統制王宣,敗金人于蔡州確山縣。

  前一日,宣以所部距確山三十五裡而營,質明,候騎報敵至確山,眾欲不戰,宣不可。乃舍其步士,引騎兵三千先行,分為三陳。敵沖陳心,宣令諸軍以背刀沖奪,三陳俱進。秉義郎、右軍副將汲靖有勇力,宣召之。靖請百騎,宣與騎二百。靖上馬據鞍高呼曰:「今日汲靖為國家破此敵,敵若不破,誓不生還。」左右聞之,人百其勇。宣曰:「汲靖事濟矣。」靖馳入敵陳奮擊,敵眾披靡。靖出入者三,惟亡二騎。諸軍亦勇進,金人遂遁,宣整眾不追。

  方金之未敗也,招討使吳拱,以趙撙孤軍不可留,屢以蠟書趣回軍。撙以敵圍方急,若棄城去,敵兵追擊,勢必敗亡,況蔡州軍食有餘。拱怒,以蠟書付諸將,令一面班師。會敵兵敗還,撙乃與諸將夜出蔡州。居人皆從之,天氣昏黑,墮空谷而死者甚眾。於是撙自信陽歸德安,而宣亦還屯襄陽府。

  丙寅,瘞欽宗重於招賢寺,立虞主。

  金人複取蔡州。

  興元都統制姚仲,遣副將趙詮、王寧引兵攻鎮戎軍。金聞宋軍至,闔其城,收其吊橋,堅壁固守。詮等引兵斷其貫繩,諸軍畢登,神臂弓射其敵樓,更遣重兵分擊,敵勢不支。主簿趙士持,自言本皇族,與同知任誘先開門出降,獲其知軍振戈將軍韓玨。定遠大將軍、同知渭州秦弼聞南師下鎮戎,遂托疾不受金命,與其子進義校尉嵩及其孥來歸。宣撫司以弼知鎮戎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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