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紹興三十一年(5)


  冬,十月,詔曰:「朕履運中微,遭家多難。八陵廢祀,可勝抔土之悲;二帝蒙塵,莫贖終天之痛。皇族尚淪于沙漠,神京猶陷於草萊,銜恨何窮,待時而動。未免屈身而事小,庶期通好以弭兵。屬強敵之無厭,曾信盟之弗顧,怙其篡奪之惡,濟以貪殘之凶,流毒遍於陬隅,視民幾於草芥。赤地千里,謂暴虐為無傷;蒼天九重,以高明為可侮。輒因賀使,公肆嫚言,指求將相之臣,坐索漢、淮之壤。皆朕威不足以震疊,德不足以綏懷,負爾萬邦,于茲三紀,撫心自悼,流涕無從。方將躬縞素以啟行,率貔貅而薄伐,取細柳勞軍之制,考澶淵卻敵之規。詔旨未頒,歡聲四起。歲星臨于吳分,冀成淝水之勳;鬥士倍于晉師,當決韓原之勝。尚賴股肱爪牙之士,文武大小之臣,戮力一心,捐軀報國,共雪侵淩之恥,各肩恢復之圖。播告邇遐,明知朕意。」

  四川宣撫使吳璘以檄告契丹、西夏、高麗、渤海、達勒達諸國及河北、河東、陝西、京東、河南等路官吏軍民。

  江、淮制置使劉錡至盱眙軍。

 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舟師至東海縣。

  先是魏勝既得海州,久之,官軍不至,城中之人始知其無援,然業已背金,不敢有貳心。勝懼,乃推寶之子承節郎公佐領州事,自出募兵,得數千人,往攻沂州。有女真萬戶之妻王夫人者,陽引兵避之;勝入城,遇伏,與戰,大敗,僅以身免。勝複還海州,金兵圍之。寶聞,麾兵登岸,以劍畫地曰:「此敵界,非複吾境,當力戰!」因握槊前行,接敵奮擊,士無不一當十。金人驚出意外,亟引去,於是勝出城迎寶。寶維舟犒士,遣辯者四出招納降附。時山東豪傑開趙、明椿、劉異、李機、李仔、鄭雲等,各以義旗聚眾。趙與耿京所部馬軍將王世隆合共攻城陽軍。城陽軍者,密州之莒縣,陷後改焉。趙等聞寶來,遣使至軍前納款,寶以為修武郎。會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騎至城陽軍解圍,趙等散去,世隆以其軍屯日照縣境。寶舟至膠西縣,遣提舉一行事務曹陽佯借民馬,與小吏徐堅往迎之,世隆以其眾降。後數日,開趙亦至。寶以世隆、趙並為山後都統制,以侍官軍進攻,且為聲援。

  辛醜,金人自渦口系橋渡淮。

  先是池州都統制李顯忠提兵在壽春、安豐之間,欲回軍廬州,徐觀其變。至謝步,諜報敵自正陽渡淮矣,參議官劉光輔曰:「若欲尋戰地,豈可退卻!宜據形勢之地,結壘以待之。見利則進,策之上也。」顯忠從之,得低山深林,可以設伏。顯忠率心腹百餘騎,轉山取路。敵直掩顯忠之背,顯忠覺之,率諸將邀截,獲數人。俄聞敵大至,遂自峽山路渡大江以歸。顯忠軍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僅二十道,是役也,書填悉盡,中侍大夫王光輔及統制官孔福等受之。

  癸卯,少保、四川宣撫使吳璘兼陝西、河東招討使,太尉、江淮浙西制置使劉錡兼京東、河北東路招討使,起複甯遠軍節度使、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、湖北、京西制置使成閔兼京西、河北西路招討使。

  金主至安豐軍,又破蔣州。

  秘閣修撰、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參議官陳桷,直敷文閣、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李植,並兼逐路招討司隨軍轉運副使,應辦劉錡、成閔軍錢糧。

  乙巳,劉錡自盱眙軍引兵次淮陰縣,留中軍統制劉汜、左軍統制員錡守盱眙。

  時金人將自清河口放船入淮,錡列諸軍於運河岸以扼之,數十裡不斷,望之如錦繡。金人以鐵騎列於淮之北,望之如銀。

  右文林郎曹伯達,改右宣議郎。

  伯達初權知虹縣簿,焚金詔不拜,上命改京秩,秦檜抑之不行。至是自陳而有是命。

  丙午,金人立其東京留守曹國公褒為皇帝。

  時金人困於虐政,洶洶欲為變。完顏默音詢以擁立留守,眾皆曰:「是太祖之孫,當立。」於是入府求見。褒才出,則庭下悉呼萬歲,遂即位。丁未,改元大定,大赦。數前主過惡,弑皇太后圖克坦氏,殺太宗及宗翰、宗弼子孫及宗本諸王,毀上京宮殿,殺遼豫王、宋天水郡公子孫等數十事。以完顏默音為右副元帥,高忠建為元帥左監軍,完顏福壽為右監軍。

  戊申,三省、樞密院奏招納歸附正人賞格:應接納金人萬戶或蕃軍千人者,補武翼郎,下至蕃軍五人、漢軍十人者,補進勇副尉,凡十等。如蕃、漢簽軍自能歸附者,並優補官資。有官人優加升轉,仍不次擢用。降黃榜曉諭。

  金主亮率師渡淮。是夜,漏下二鼓,王權自廬州引兵遁,屯昭關。

  初,金主亮在壽春,欲渡淮,系浮橋已成。邏者獲權軍擺鋪數人,中有一曹司,金主亮見之,問權所在,曹司曰:「在廬州。」又問:「有兵幾何?」曰:「五萬。」金主亮曰:「是也,吾知之矣。」乃以金十餘兩遣曹司,且令附書與權。

  權聞金已渡淮,遂自廬州退兵,沿路作虛寨以疑敵。有游騎為權軍所執,權與之酒,問其虛實,有都壕寨者曰:「大金起兵六十萬,以十萬出清河口,不戰,但為疑兵以當淮東之軍;以二十萬分往京西;三十萬隨國主來,其十萬人出戰,十萬人護駕,十萬人奪淮渡江。」權曰:「不可當也,宜引避之。」遂退保和州。

  己酉,金主褒以新立,饗將士,賜官賞各有差,仍給複三年。會尚書省請以從軍來者補諸局承應人及官吏闕員,金主曰:「舊人南征者即還,何以處之?必不可闕者,量用新人可也。」

  庚戌,直秘閣、知廬州、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龔濤棄城走。

  時諜報敵兵至北門外二十裡,濤聲言將本州人馬往無為軍等處措置捍禦,委修武郎、添差本州駐泊兵馬都監楊春權州事。

  辛亥,江淮制置使劉錡,令淮東副總管張榮選所部戰船六十五艘,民兵千人,赴淮陰軍前使喚。

  先是有詔調淮東丁壯萬人付榮,于射陽湖等處緩急保聚。時淮東遭水災,民多乏食,錡請日給民兵錢米及借補首領官資以為激勸,而轉運使楊抗令榮分其兵之半歸農,半給錢米。至是調赴軍前者,皆潰逸不歸,榮卒不能軍。

  金人破滁州。

  初,金主亮既渡淮,令萬戶蕭琦以十萬騎自花靨鎮由定遠縣取滁陽路至揚州。琦至藉塘,駐軍數日,先以百餘騎攻清流關,南軍無與敵者。又二日,遂長驅入關,直抵滁州,右朝奉大夫、知州事陸廉棄城去。金兵所過,皆不殺掠,或見人,則善諭之使各安業。有軍人遺火焚民居草屋一間者,立斬之,乃揭榜以令過軍。

  初,淮南轉運副使楊抗,令州縣鄉村臨驛路十裡置一烽火臺,其下積草數千束;又令鄉民各置長槍,崔督嚴切,人甚苦之。至是金入滁州界,方以乏馬芻為患,而所得積草甚眾,又鄉民皆棄槍而去,盡為金人所取。琦之深入也,每過險阻,憂必有備,至則全無守禦,如蹈無人之境,金甚笑其失計焉。

  壬子,皇子甯國軍節度使、開府儀同三司建王瑋為鎮南節度使,以明堂恩也。

  江淮制置使劉錡得金字牌,遞報淮西敵勢甚盛,令錡退軍備江。時錡在淮陰,與金人隔淮相持已數日。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順流而下,錡使人邀取之,有粟數囊而已。錡曰:「此探水勢者也。」俄頃,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馬頭以過舟,舟約數百艘,有載糧往濠州者,有載激犒之楚州、揚州者,溯流牽挽,其勢甚速。錡募善沒者鑿舟沈之,金人大驚。

  先是淮南轉運副使楊抗,聚民為水寨,以土豪胡深充都統領。抗在淮陰,見錡與金人相持,自言欲守水寨,且催督錢糧,應副大軍,乃棄其軍而去,遂渡江,居江陰軍。

  癸醜,金人圍廬州,修武郎、添差兵馬都監、權州事楊春,勒兵乘勢突陣以出,過中派河,率鄉兵守焦湖水寨。

  甲寅,劉錡遣兵渡淮,與金人戰。

  先是錡遣前司策應右軍統制王剛等間以兵數百渡淮,金人退卻,官軍小勝。既而金人悉眾來戰,錡不遣援,節次戰沒者以千數;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,或進或卻,以退無歸路,死者什七八。

  金主亮至廬州城北之五裡,築土城居之,道獲白兔,語李通曰:「武王白魚之兆也。」

  江州都統司將官張寶複入蔣州。

  蔣州既為金人所破,詔戚方措置收復。金聞南軍且至,遂退去。

  金人侵樊城。

  先是都統制吳拱至襄陽,欲屯萬山小寨,或襄陽失利則西入蜀,諸軍皆洶洶不定。時荊南軍新創,金將劉萼擁眾十萬,揚聲欲取荊南,又欲分軍自光、黃搗武昌。朝廷以金昔嘗由此入江西,慮搖根本,令拱遣兵護武昌一帶津渡。拱將引兵回鄂,宣諭使汪澈聞之,馳書止拱,而自發鄂之餘兵進戍黃州。拱還襄陽,嘗褊躁不自己。會劉萼取通化軍,前一夕,牛首鎮莊家三人縋城入襄陽,告以金人且至,拱疑之,不為備。翼日,金騎三千忽至樊城,欲奪浮橋,徑至城下。自講好後,樊城不修築,多缺壞,副將翟貴,部將王進,時以兵二百戍焉。統制官張順通,以百騎巡逴,與敵遇,擊之。會系浮橋未成,敵不得濟。二將引兵出戰,拱登城,漸出兵禦之,敵少卻。金人三卻至竹林下,鐵騎突出,官兵遂敗。拱以四舟渡師助之,阻風不至,二將俱死,士卒半掩入水中。至晚,金兵退。是役也,以大捷聞;武功大夫張平未嘗出兵,亦以奇功遷中衛大夫。軍中謂之「樊城功賞。」

  乙卯,命學士院撰祝文,具述國家與金和二十餘年,備存載書,今無故渝盟,師出誠非得已之意,以告天地、宗廟、社稷、諸陵及岳瀆諸神。

  江淮制置使劉錡聞王權敗,乃自淮陰引兵歸揚州。淮甸之人,初恃錡以為安,及聞退軍,倉卒流離于道,死者十六七。

  錡之未退也,檄淮東副總管張榮以所部人船盡赴淮陰,是日,榮被檄即發泰州,至楚州則大軍已退,其所統民兵皆驚潰。榮收散亡僅千人,至邵伯埭,決運河水入湖以自保焉。

  金主亮入廬州,召城外被擄百姓數十人,親自拊循,使之歸業,人賜銀十兩。

  興元府都統制姚仲遣忠義統領王俊率官兵義士至盩厔縣,遇金人于東洛穀口,破之。

  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以左右二軍至真州。

  金州都統制王彥遣統制官任天錫、郭諶等領精兵出洵陽,至商州豐陽縣,克之。

 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至蔣州。

  先是江州都統制戚方,奏以武德大夫、本司副將張存權知蔣州,以所部三百守之。撙既至,以本軍將官蘭秉義權知州事,存力爭,不聽,遂與其眾之沙窩。

  左武大夫、建康府駐劄、御前破敵軍統制姚興,與金人戰于尉子橋,死之。

  先是王權既屯昭關,將士猶有欲戰之心。權引兵先遁,金以鐵騎追及尉子橋,興以所部三千人力戰。權置酒仙山上,以刀斧自衛,殊不援興。自辰至申,興出入三四,殺敵數百。統制官戴皋下道避敵,敵遂假立權幟以誘,興奮入,與其徒拱衛大夫、忠州防禦使鄭通等五十人俱陷,死之。事平,贈興容州觀察使,即其地立廟。

  中書舍人、權直學士院虞允文,聞王權至濡須,知事急,度權與劉錡必俱退,遂率侍從數人同見輔臣,言權退師,已臨江口,必敗國事。尚書右僕射朱倬、參知政事楊椿皆曰:「權自言退師以導敵深入,身當其沖,令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出其右,池州都統制李顯忠出其左,夾攻之。」允文等力辯其不然,且言權為走計,倬等猶以為不然。丁巳,果得王權敗歸報,中外大震。

  帝召太傅和義郡王楊存中,同宰執對於內殿。帝諭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敵,左僕射陳康伯曰:「不可。」存中言:「敵空國遠來,已臨淮甸,此正賢知馳騖不足之時,願率將士北首死敵。」帝喜,遂定親征之議。

  少保、奉國軍節度使、四川宣撫使吳璘,封成國公,以明堂恩也。

  閤門宣贊舍人、知均州武钜,遣總轄民兵荀琛、將官李元等領兵進取,右奉議郎、知房州司馬倬,遣鄉兵二千為援,且濟其軍食。琛等複鄧州。

  金主褒出東京內府之器物金銀贍軍吏。

  戊午,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視江、淮軍馬;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虞允文參謀軍事;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,秘書省校書郎馮方,並參議軍事。

  權禮部侍郎黃中請為欽宗作主祔廟,從之。

  侍衛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,及金統軍蕭琦戰於真州胥浦橋西。

 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,扼滁河不得渡,執鄉民歐大者問之。大以紹興十一年韓世忠以數百騎往定遠縣,虛驚而回,至瓦梁,盡毀民居以為浮橋,恐金人效之,乃答以有路,自竹岡鎮可徑至六合縣,琦從之,俾為鄉導,遂迂路半日,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。

  宏淵在真州,方飲酒,有報金人且至者,亟率眾,相遇於胥浦橋。宏淵命將官三人拒於橋上,金人弓矢如雨,我師多死。城中老弱皆竄避,惟守家強壯猶登城以觀。正爭橋間,敵實草以渡河,三將皆死。宏淵率親隨軍入城,掩關以拒,軍民皆奔江上,得舟渡江以免。宏淵毀閘板,退屯於揚子橋,真州遂破。金人得城不入,逕自山路攻揚州。

  江淮制置使劉錡軍還至邵伯埭,聞金攻真州,疑揚州已不守,未敢發。會探者報揚州城上旗幟猶是官軍,錡曰:「真州雖失,揚州猶為國家守,當速進。」乃自北門入,見安撫使劉澤。澤以城不可守,勸錡退屯瓜洲,錡令諸軍憩歇,徐圖所向。

 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複商洛縣。

  己未,鑄樞密行府之印。

  詔翰林學士何溥祠馬祖,又命招討使祃祭于軍中。

 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,引兵渡淮,攻蔡州。撙在信陽軍,聞金人已至淮右,曰:「此可以進兵搗其虛矣。」遂行。

 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等複商州,獲其守將昭毅大將軍完顏守能;同知州、武騎尉馬彥降。

  時關陝空虛,華州密邇商、鄧,人心驚搖,金所命蒲城令與尉皆遁去。丞喬扆召耆老告之曰:「事勢若此,南軍且至,爾等何以禦之?」皆曰:「有降而已。」扆曰:「即偏師至,南軍奔潰不暇,從之而去者死於蹂躪;其不能出者,責以背叛,孥戮之。莫若一心固守,此萬全策也。」既而有謀翻城內附者,扆執而戮之,眾乃止。

  庚申,太傅、甯遠軍節度使、醴泉觀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禦營宿衛使。

  初,王權之未敗也,權禮部侍郎黃中為帝言:「淮西將士不用命,請擇大臣督諸軍。」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狀甚力,不聽。

  趙撙破褒信縣。

  建康府都統制王權自和州遁歸。

  權聞敵且至,給其眾曰:「已得旨,棄城守江矣。」遂引兵登車船渡江,屯於東採石。

  金人入和州。

  初,金兵至近效,猶未知王權棄軍而歸也。後軍統制韓霖最後出城,乃縱火,城中喧亂,金人聞之曰:「南軍遁矣!」遂進兵入城。城中糗糧、器械,並委于路。敵勢奔突,軍民自相蹂踐及爭渡溺死者,莫知其數。將士憤怒號呼,指船詆詈,皆以權不戰誤國為言。統制官時俊殿后,以弩伏道傍,敵騎稍止。潰兵往往棄甲,抱蘆葦浮江而渡,得生者什四五。

  壬戌,詔以金人背盟好,勞我將士,蒙犯矢石,自今月二十四日,當避正殿,減常膳。

  尚書戶部侍郎劉岑兼禦營隨軍都轉運使,先往沿江措置。甯國軍節度使、池州駐劄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禦營先鋒都統制,隨州觀察使、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為前軍都統制,右武大夫、高州刺史苗定為右軍統制,武經郎、閤門宣贊舍人、殿前司摧鋒軍統制郭振為左軍統制,翊衛大夫、利州觀察使劉銳為中軍統制,仍命顯忠屯蕪湖以扼裕溪口之沖,且為王權聲援。

  捧嘗請斷吳江橋以扼金,或又欲塹常熟之福山以斷其騎軍,徽猷閣直學士、知平江府洪遵曰:「審爾,是棄吳以西邪?」凡堂帖、監司符移,皆收不行。

  成忠郎、閤門祗候、東南第二副將都遇知濠州。召降授武顯大夫、吉州刺史、知濠州劉光時還行在。時州已不守,光時寓治橫澗山寨。

 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,請令勳臣、戚裡、內侍之家,獻家財以助國,仍加優賞,從之。

  資政殿學士、知建康府張燾始至視事。先是建康居民驚移而去者十五六,及燾至,人情稍安。

 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至新蔡縣。金人所命令佐率眾迎敵,撙一鼓破之。

  江、淮、浙西等路制置使劉錡,退軍瓜洲鎮。金破揚州。

  初,邵宏淵既失利,金人徑攻揚州,屯于平山堂下。宏淵亦退在揚子橋南,毀閘板而渡,揚州軍民皆傾城而奔。錡乃退軍,自南門外拆民屋,為浮橋,諸軍過絕,即毀橋,由東門而去。守臣武功大夫、榮州刺史劉澤亦奔泰州,往通州渡江,入平江府。

  金主褒以前臨潢尹完顏晏為左丞相。旋以詔諭南京太傅、尚書令張浩。

  癸亥,詔侍從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職。先令翰林學士何溥、吏部侍郎淩景夏、張運、給舍金安節、劉珙、台諫梁仲敏、杜莘老、吳芾、禮官王普、尚書郎徐度、薛良朋、余時言、柳大節、姚寬從行,仍命景夏等分攝六曹職事。時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措置海道,而戶部侍郎劉岑、中書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,從官兩省留臨安者,惟汪應辰、徐嘉、黃中、路彬、許尹、唐文若六人而已。寬,舜明子也。

  始,有司辨嚴,用紹興七年故事。杜莘老為帝言:「今親征與曩日事異,宜皆從簡以幸所過郡縣。」帝曰:「此行中宮及內人不往,止與建王行,欲令遍識諸將耳。」乃命王府直講史浩從行。自金人侵攻江、淮,一時宿將,莫不震怖惕息,獨王處之恬然不懼,廷臣有奏請王為元帥者。及扈行,邊遽日至,王預料某所可守,某所可攻,某人可用,後率如所言。

  王權自採石夜還建康,既而複如採石。時金主亮率大軍臨西採石楊林渡已數日,權與左朝請大夫、知太平州王傅,猶庇匿不以聞,州學諭汪餘慶與教授蔣繼周同往見傅責之,傅氣奪,一日發八奏。初奏言金人已攻採石而不言東西,朝廷大驚,三省、樞密院吏皆挈家出,都人驚疑不可止。次報金人已到楊林而不言楊林渡,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,益懼;因遣人於閭巷間求當塗、曆陽人,問楊林所在,夜二鼓,乃得一士人,言楊林,西採石之渡口也,於是驚疑稍定。

  甲子,特進、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,複觀文殿大學士、判潭州;左大中大夫、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湯鵬舉,複資政殿學士,知太平州。

  趙撙下平興縣。

  忠義統領柳萬克伏羌城。

  右武大夫、興州前軍統制兼主管中軍軍馬吳挺,邵州防禦使、知文州、節制軍馬向起,敗金人於德順軍之治平寨。

  先是金遣兵之涇原,宣撫招討使吳璘,命起、挺率所部捍禦,過德順,遇金遊騎二千餘與官軍接,遂駐于治平。統領官劉海,將官曹建,以數百騎掩擊之,斬其將潑察,生俘數百人,入其郭,金恐,乃得去。宣撫司第賞,首先出陳破敵者為奇功,進官四等,其下各有差。挺,璘之子也。

  金主褒遣伊喇紥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。

  乙丑,鎮江府左軍統領員琦,及金人戰於揚州皂角林,敗之。

  初,金人既得揚州,即遣兵逐劉錡,與南軍相尾。至是全軍來爭瓜洲渡,錡命統制官賈和仲、吳超等拒之于皂角林。琦陷重圍,下馬死戰數十合。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設伏,金兵既入,強弩俄發。金人以運河岸狹,非騎兵之利,稍引去,遂大敗之,斬統軍高景山,俘數百人。

  時諸處以捷旗報行在者絡繹於道,市人語曰:「日聞報捷可喜,但一報近如一報亦可憂。」

  督視軍馬葉義問讀錡捷報,至金兵又添生兵,顧謂侍吏曰:「生兵是何物?」聞者皆笑。當時謂之「兔園樞密」。

  丙寅,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,與金舟師遇於密州膠西縣陳家島,大敗之。

  初,金主亮用降人倪詢、商簡、梁三兒等計,造戰船數百,使工部尚書蘇保衡等統之,約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門山,入錢塘江,事畢,來江上迎報。

  金舟泊唐家島,寶舟泊石臼山,相距三十餘裡,而北風日起,寶憂之。有大漢軍水手數百來降,大漢軍,所簽上等戶也,皆富豪子弟,寶問之,得北軍事實。裨將曹洋請逆戰,知朐山縣高敞曰:「不可。彼眾我寡,宜避之。」洋曰:「彼雖眾,皆不諳海道。且降人雲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,略不能動,雖眾何為?況我深入至此,前逆大敵,欲退,其可得乎?」寶伺金人未覺,遣洋與裨將黃端禱于石臼神祈風,夜漏將盡起碇,南風漸應,眾喜,爭奮。俄頃,薄敵船,鼓聲震壘,金人失措。金帆皆以油纈為之,舒張如錦繡,綿亙數裡,忽為波濤卷聚一隅,窘蹶無複行次。船中有火起者,寶命以火箭射之,著其油帆,煙焰隨發,延燒數百艘。火不及者猶前拒,寶進軍躍登其舟,短兵擊刺,殪之舟中,其簽軍脫甲而降者三千餘人。獲其副都統、驃騎上將軍、益都府總管完顏正嘉弩等五人,斬之。保衡舟未發,亟引去;獲倪詢等三人及金詔書印記,與器甲、糧斛以萬計。

  江淮制置使劉錡在瓜洲四日,無日不戰。錡恐人心不固,乃遣人自鎮江取妻子以安人心。至是有詔令錡專防江上。會錡病已劇,遂肩輿渡江,留其從子中軍統制官汜,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。

  知均州武钜遣將與忠義軍複盧氏縣。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出金人不意,於宿草間乘風縱火,鼓噪而進,金兵披靡。撙率親兵衝擊,斬其總管楊寓,遂整眾入城,秋毫無犯。宣諭使汪澈以撙提舉諸軍。

  先是朝命湖北、京西制置使成閔統諸軍為王權之援,武昌令薛季宣獻策于汪澈,謂:「閔軍已得蔡,有破竹之勢,宜守便宜勿遣,令閔乘虛下潁昌,趨汴京,金人內顧,必驚潰。」澈不果用。

  丁卯,詔:「蔡京、童貫、岳飛、張憲子孫家屬見拘管州軍,並放令逐便。」用中書門下省請也。於是飛妻李氏與其子霖等皆得生還焉。

 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至鎮江,權立行府。

  中書舍人兼參謀軍事虞允文見太尉劉錡,問兵敗狀,錡曰:「錡當上還制置、招討二印耳。」允文曰:「國事如此,公持是印欲安所歸乎?」錡慚不能答。

 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自商州遣兵會虢州忠義首領辛傅等取朱陽縣,降其知縣事、奉議大夫劉楫、商洛都監、供奉班祗應王元賓,俘女真九人。

  初,金主褒既立,遣通事蕭恭持赦詔撫定州縣。及中都,權留守拒而不從,恭立誅之,大興尹李天言懼而聽命。於是自黃河以北皆下之。

  左丞相張浩自汴京錄赦詔,馳以報金主亮,亮歎曰:「朕欲候江南平,複取一戎衣大定之義以紀元,是子乃先我乎!」即遣右議軍郭瑞孫回眾還攻,令盡誅黃河以北之叛己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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