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紹興十一年(2)


  夏,四月,丙子,金以濟南尹韓昉參知政事。

  辛卯,詔給事中、直學士院範同入對。

  初,張浚在相位,以諸大將久握重兵難制,欲漸取其兵屬督府,而以儒臣將之。會淮西軍叛,浚坐謫去。趙鼎繼相,王庶在樞府,覆議用偏裨以分其勢,張俊覺之,然亦終不能奪其柄。至是同獻計于秦檜,請皆除樞府而罷其兵權,檜納之,乃密奏於帝以柘皋之捷,召韓世忠、張俊、嶽飛並赴行在論功賞。時世忠、俊已至,而飛獨後,檜與參知政事王次翁憂之,謀以明日率三大將置酒湖上,欲出,則語直省官吏曰:「姑待岳少保來。」益令堂廚豐其燕具。如此展期以待,至六七日。

  及是飛乃至。上即召同入,諭令與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林待聘分草三制。壬辰,以揚武翊運功臣、太保、京東、淮東宣撫處置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、節制鎮江府英國公韓世忠,安民靜難功臣、少師、淮南西路宣撫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、濟國公張俊並為樞密使,少保、湖北、京西路宣撫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岳飛為樞密副使,並宣押赴本院治事。

  世忠既拜,乃制一字巾,入都堂則裹之,出則以親兵自衛,檜頗不喜。飛被服雍容,檜尤忌之。

  乙未,樞密使張俊言:「臣已到院治事,見管軍馬,望撥屬御前營內。」時俊與秦檜意合,故力贊議和,且覺朝廷欲罷兵權,即首解所統兵。帝從其請,複召範同入對,命林待聘草詔書獎諭,略曰:「李、郭在唐俱稱名將,有大功於王室;然光弼負不釋位之釁,陷於嫌隙;而子儀聞命就道,以勳名福祿自終。是則功臣去就趨舍之際,是非利害之端,豈不較然著明?」意蓋有所指也。

  帝謂韓世忠、張俊、嶽飛曰:「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撫之權尚小,今付卿等以樞府本兵之權甚大,卿等宜共為一心,勿分彼此,則兵力全而莫之能禦,顧如宗弼,何足掃除乎!」

  是日詔:「宣撫司並罷,遇出師,臨時取旨。逐司統制官已下,各帶御前字入銜,且依舊駐劄;將來調發,並三省、樞密院取旨施行。仍令統制官等各以職次高下輪替入見。」

  右正言萬俟禼試右諫議大夫。

  是月,慕容洧破新泉寨,又攻會州,將官朱勇卻之。洧憤,將益兵入侵。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遺洧書,勉以忠義,略言:「人心積怨,金人鹹有歸思。太尉誠乘此時料簡精銳,保據險阻,儲積糧食,繕治甲兵,拒此殘敵,為持久計,敵必舉兵以攻,太尉據兵以待,世將當出兵岐、隴,共乘其弊。如此,則太尉今日之舉,乃吳公和尚原之舉也,吳公之勳業寵祿,必再見于太尉矣。比聞金人有疑太尉心,而置重兵於山後,事危矣,計不早定,禍必中發。先發者制人,不易之論也,惟太尉圖之!」洧自是不復侵邊。勇本洛城人,在會州嘗與夏人戰,擒其驍將,由是知名。

  五月,甲辰,顯謨閣待制、樞密都承旨周聿試尚書刑部侍郎。

  丁未,詔韓世忠候御前委使,張俊、嶽飛帶本職前去按閱御前軍馬,專一措置戰守。時秦檜將議和,故遣俊、飛往楚州,總率淮東全軍,還駐鎮江府。

  戊申,太常少卿陳桷權尚書禮部侍郎。

  先是金主如燕京,太師、領三省事梁宋國王宗幹從,有疾,金主親臨問。自燕京還至野狐嶺,宗幹疾亟,不行。金主親臨問,語及軍國事,金主悲泣不已,及後同往視疾,後親與饋食,至暮而還,因赦罪囚,為宗幹禳疾。己酉,宗幹薨。庚戌,金主親臨。太史奏戌亥不宜哭泣,金主曰:「朕幼沖時,太師有保傅之功,安得不哭!」哭之慟,輟朝七日。金主還上京,幸其第視殯事。及宗幹喪至上京,金主臨哭,葬之日,複臨視之,其優禮如此。

  丙辰,汪伯彥卒,年七十三。帝悼之。後九日,除開府儀同三司致仕、贈少師,賜其家田十頃,銀帛千匹兩,官給葬事,又官其親屬二人于饒州,後諡忠定。

  六月,戊辰朔,責授單州團練副使劉子羽複右朝請大夫、知鎮江府,兼沿江安撫使。

  初,樞密使張俊,嘗為子羽之父韐部曲,韐器之,俊薦其才,故複用。

  俊晚年主和議,與秦檜意合,帝眷之厚,凡所言,朝廷無不從,薦人為監司、郡守、帶職者甚眾。

  乙亥,詔有司造克敵弩,韓世忠所獻也。帝謂宰執曰:「世忠宣撫淮東日,與敵戰,常以此弩勝。朕取觀之,誠工巧,然猶未盡善。朕籌畫累日,乃少更少,遂增二石之力而減數斤之重,今方盡善,後有作者,無以加矣。」秦檜曰:「百工之事,皆聖人作,非諸將所及也。」

  金詔都元帥宗弼與宰執同入奏事。

  庚寅,金行台平章政事耶律暉致仕。

  癸未,張俊、岳飛至楚州,俊居於城外,中軍統制王勝引甲軍而來。或告俊曰:「王勝有害樞使意。」俊亦懼,問之:「何故擐甲?」勝曰:「樞使來點軍,不敢不貫甲耳。」俊乃命卸甲,然後見之。

  飛視兵籍,始知韓非忠止有眾三萬,而在楚州十餘年,金人不敢攻,猶有餘力以侵山東,為之嘆服。

  時統制河北軍馬李寶戍海州,飛呼至山陽,慰勞甚悉,使下海往山東牽制,寶焚登州及文登縣而還。

  俊以海州在淮北,恐為金人所得,因命毀其城,遷其民於鎮江府。人不樂遷,莫不垂涕。俊遂總世忠之兵還鎮江,惟背嵬一軍赴行在。

  甲申,右武大夫、忠州團練使、知河南府李興,以所部至鄂州。

  興據白馬山,與李成相拒凡數月,朝廷以興糧餉道梗,孤軍難守,乃命班師。興率軍民僅萬人南歸,至大章谷,遇金人數千要路,興擊退之。至鄂州,都統制王貴言於朝,遂以興為左軍同統制。

  壬辰,太保、三京等路招撫處置使雍國公劉光世罷,為萬壽觀使。

  金人始渝盟,光世嘗請以舒、蘄等五州為一司,選置將吏,宿兵其中,為藩籬之衛。諫官萬俟禼言:「光世欲以五州為根本,將斥旁近地自廣,以襲唐季藩鎮之跡,不可許也。」及三大將既罷,光世入朝,因引疾乞祠。帝謂大臣曰:「光世勳臣,朕未嘗忘。聞其疾中無聊,昨日以玩好物數種賜之,光世大喜,秉燭夜觀,幾至四更。朕于宮中,凡玩好之物,未嘗經目,止須賜勳舊賢勞耳。」光世既罷,遂寓居永嘉。

  金有司請舉樂,金主以梁宋國王宗幹新喪,不允。

  甲午,金衛王宗強薨。金主親臨,輟朝,如宗幹喪。

  是月,徽猷閣待制洪皓,在金境求得皇太后書,是夏,遣布衣李微齎至。帝大喜,因禦經筵,謂講讀官曰:「不知太后甯否幾二十年。雖遣使百輩,不如此一書。」遂命微以官。

  秋,七月,丁酉朔,翰林學士兼實錄院修撰範同為參知政事。

  丙午,金以宗弼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、太保、都元帥,領行台如故。以燕京路隸尚書省,西京及山後諸部族隸元帥府。己酉,宗弼還軍中。

  辛亥,金參知政事耶律讓罷。

  壬子,右諫議大夫萬俟禼疏言:「樞密副使嶽飛,爵高祿厚,志滿意得,平昔功名之念,日以頹墜。今春敵兵大入,趣飛掎角,而乃稽違詔旨,不以時發。久之一至舒、蘄,匆卒複還。幸諸帥兵力自能卻敵,不然,則敗撓國事,可勝言哉!比與國列按兵淮上,公對將佐謂山陽為不可守,沮喪士氣,動搖民心,遠近聞之,無不失望。望免飛副樞職事,出之於外,以伸邦憲。」癸醜,帝謂大臣曰:「飛倡議不修楚州城,蓋將士戍山陽久,欲棄而之他。飛意在附下以要譽,朕何賴焉!」秦檜曰:「飛意如此,中外或未知也。」

  先是檜逐趙鼎,飛每對客歎息,又以恢復為己任,不肯附和議,讀檜奏至「德無常師,主善為師」之語,惡其欺罔,恚曰:「君臣大倫,根于天性,大臣而忍面謾其主郡?」金都元帥宗弼遺檜書曰:「汝朝夕以和請,而岳飛方為河北圖,必殺飛,始可和。」檜亦以飛不死,終梗和議,己必及禍。至是飛自楚州歸,乃令禼論其罪,始定計殺飛矣。

  甲寅,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、武泰軍節度使劉錡知荊南府,罷其兵,張俊深忌錡與嶽飛,每言飛赴援遲而錡戰不力也。飛請留錡掌兵,不許。

  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魏良臣權尚書吏部侍郎。

  己未,少師、樞密使、濟國公張俊為太傅,進封廣國公,賜玉帶,以俊首抗封章請歸部曲也。

  俊請離軍將佐並與添差差遣,從之,其後大為州郡之患。

  是月,樞密使張俊複往鎮江措置事務,副使嶽飛留行在,以二人議事不葉故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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