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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炎四年(4)


  秋,七月,癸卯,詔:「諸道守臣,自軍興以來得便宜指揮者並罷。」

  斬神武前軍統領官胡仁參于趙州市,宣教郎袁潭除名、韶州編管,坐與李鄴同謀投拜,又擅殺兩浙提點刑獄王翿故也。尋詔以翿死事,贈朝請大夫,官其家三人。既而言者以為「翿嘗降敵,比敵兵之去,遂以印付翿,不當褒贈。」范宗尹主之,卒贈翿一官,錄其子雲。

  甲辰,執政奏以朝議大夫、提舉江州太平觀劉洪道為建康府路安撫大使司參謀官,帝曰:「不可,是又欲與呂頤浩同官。」趙鼎曰:「頤浩之來尚遲,今先令洪道往池州措置防江。」帝曰:「此固勿害,但議者謂頤浩多引用山東之人,故不欲遣。且頤浩身為宰相,當收攬天下人材,盡為我用;獨私鄉曲,非公道也。」

  先是中書舍人季陵入對,言:「強敵之患,已無寧歲,焚劫殺虜,幾遍天下,夏則北去,秋則南牧,往年休士馬于燕山,次年移于河北,次年移於京東,今寓淮甸,無複去意,患在朝夕,可謂急矣。張俊提兵已赴公安,劉光世提兵已赴鎮江,亟召亟遣,事尚可及。若呂頤浩既去,朱勝非未來,使七月受命,八月之鎮,九月弓勁馬肥,敵人向南,兵不素練,糧不素積,又不設險,何以禦之!臣願陛下急與大臣謀,先遣軍馬儲運,更擇賢副經畫,以待其來。不然,雖位望崇重,號前宰相,無益也。今日注意將相,非為安危,實為存亡。朝謀夕行,當如拯溺,豈可不惜分陰哉!」至是遂命洪道趣之池州,權管本州及安撫司事,以統制官張俊、李貴、王進、王渙所部合四千人隸本州諸軍,權聽節制。洪道請用便宣指揮,許之。

  戊申,詔:「臣僚至都堂,自正一品外,它並在執政之下,著為令。」為劉光世也。

  辛亥,金主命給泰州都統博勒和所部諸穆昆申胄各五十。

  先是金都統洛索經略陝西,所下城邑,旋歸附于宋。監戰阿裡布請益兵,於是諸將會議于帥府。宗翰曰:「前以伐宋故,分西師合於東軍,而陝西五路,兵力雄勁,當並力功取。宜令達蘭撫定江北,宗弼以精兵二萬先往洛陽,以八月往陝西,或使宗弼遂將以行。」諸將曰:「陝西兵威非不足,今叛服不常,綏懷之道有未盡爾。誠得位望隆重、恩威並濟者以往,可指日而定。當以皇子右副元帥宗輔往蒞其事,或于宗翰、希尹中擇一人以往。」各具議以聞。金主曰:「往者洛索所向輒克,今使專征陝西,淹延未定。豈倦于兵而自愛邪?關陝重城,卿等其戮力焉!」遂命宗輔往洛陽治兵。

  乙卯,金主命徙昏德公、重昏侯于五國賊,以將立劉豫故也。

  金烏登路統軍錫庫傳金主命,減去隨行宗室官吏。上皇力懇之,不從,乃謂從者曰:「遠道相隨,本圖哀樂與共,但事屬它人,無如之何。」言訖,泣下,從者皆號呼而出。於是宗室仲瑅等五百餘人、內侍黎安國數百人皆留,從行者惟晉康郡王孝騫、和義郡王有奕等六人而已。

  丁巳,申命元祐黨人子孫經所在自陳,盡還應得恩數。

  丁卯,金主如東京溫湯。遣高慶裔、韓昉冊命劉豫為皇帝,國號大齊,都大名府。

  八月,辛未朔,浙西安撫大使司置參謀、參議官各二員,俸賜視雜監司。自是諸路以為例。

  壬申,詔:「福、建、溫、台、明、越、通、泰、蘇、秀等州,有海船民戶及嘗作水手之人,權行籍定,五家為保,毋得發船往京東,犯者並行軍法。」

  癸亥,詔:「神武中軍益選親兵,通舊作六百人,更三番入直禁中,不隸禁衛所,命統制官辛永宗提舉之。」

  甲戌,詔:「日輪侍從一員,具前代及本朝關治體者一兩事進入。」

  初,朝散郎、知蘄州甄采,以得柔福帝姬聞於朝,會采為淮西都巡檢使劉文舜所破,乃脫身從韓世清,衛送帝姬赴行在。時帝猶在溫、台,先遣入內內侍省押班馮益、宗婦吳心兒往越州驗視。戊寅,乃取人宮,封福國長公主。

  庚辰,隆祐皇太后至自虔州,上出行宮門外奉迎,因曆問太母所過守臣治狀。後性恭謹,未嘗毫髮聞於朝廷。然喜飲酒,上以越酒不可飲,令別市醴,後使持錢往酤,未嘗直取也。後在禁中,嘗微覺風眩,有宮人自言善用符水咒疾可瘳者,或以啟後,後曰:「又是此語,吾豈敢複聞也!此等人其可留禁中邪?」立命出之。

  是日,拱衛大夫、福州觀察使、承州、天長軍鎮撫使薛慶,及金人戰於揚州城下,死之。

  宗弼既屯六合縣,欲自運河引舟北歸,而趙立在楚,薛慶在承,扼其沖,不得進,宗弼患之。左監軍昌自孫村來,見宗弼計事,欲會兵攻楚州。真、揚鎮撫使郭仲威聞之,約慶俱往迎敵,慶以是月戊寅出兵,己卯,至揚州。仲威殊無行意,置酒高會,慶怒曰:「此豈縱酒時邪?我為先鋒,汝當繼後!」上馬,疾馳去。平旦,出揚州西門,從騎不滿百,轉戰十餘裡,亡騎三人,仲威迄不至。慶與其下走還揚州,仲威閉門拒之。慶倉皇墜馬,為追騎所擒。馬尋舊路歸承州,軍中見之,曰:「馬空還矣,太尉其死乎!」仲威棄揚州,奔興化。知長驅攻承州,兵馬鈐轄王林出城迎敵,不勝,遁。承州破,金懼慶複歸,遂殺之。

  慶在承久,軍食既足,不復斂取於民;王官自京師至者,館穀甚厚,皆按格賦祿;官兵隸承州者,月糧時帛,舉如令給之;至視其徒,是戰士計日廩食,老弱計日受券而已。金人自浙歸,大寨於天長、六合間,慶親率眾劫之,得牛數百,悉賤其估,分畀民之力田者。民懷其惠,亦賴其捍禦以自固。敵假道於承以攻楚,慶不聽,至是被害。慶起群盜,其眾多驍雋敢鬥。慶臨敵勇,亦能以少擊眾。故慶死,承州遂破,楚勢孤,卒無以抗敵,人皆惜之。訃聞,贈保甯軍承宣使。

  癸未,宣撫處置使張浚複取永興軍。

  初,浚之西行也,帝命浚三年而後用師進取。及是金左監軍昌與宗弼皆在淮東,約秋高南下。浚度宗弼必將侵東南,議以師分撓其勢。召諸將議出師,都統制、威武大將軍、宣州觀察使曲端曰:「平原廣野,敵便於衝突,而我軍未嘗習戰,且金人新造之勢,難與爭鋒。宜訓兵秣馬,保疆而已,俟十年乃可議戰。」浚不聽。

  複以人言浸潤,不能無疑,乃遣本司主管機宜文字張彬往渭州,以招填楚軍為名,實欲伺察端意。彬至渭見端,問曰:「公嘗患諸路兵不得盡合,及財物不足以供事。今張公之來,兵合財備,洛索孤軍深入吾境,我合諸路攻之不難。今失不擊,若尼瑪哈並兵而來,何以待之?」端曰:「不然。兵法先較彼己,必先計吾不可勝與敵之可勝。今敵可勝,只洛索孤軍一事;然彼兵技之習,戰士之銳,分合之熟,無異前日。我不可勝,亦只合五路之兵一事;然將帥移易,士不素練,兵將未嘗相識,所以待敵者,亦未見有大異於前日。萬一輕舉,脫不如意,雖有智者,無以善其後。又,自敵來侵,因糧於我,彼去來自如,而我自救不暇,是以我嘗為客,彼嘗為主。今當反之,精練士卒,按兵據險,使我常有不可勝之勢,然後徐出偏師,俾出必有所獲。彼所謂關中陸海者,春不得耕,秋不得獲,則必取糧於河東,是我為主,彼為客,不一二年,必自困斃,因而乘之,可一舉滅矣。」彬以端言覆命。

  先是吳玠以彭原之敗,望端不濟師,而端謂玠前軍已敗,惟長武有險可捍衝突,二人爭不已。浚積前疑,卒用彭原事罷端兵柄,與宮觀,再責海州團練副使、萬州安置;統制官張中孚、李彥琪諸州羈管。陝西人倚端為重,及貶,軍情頗不悅。

  浚遂決策治兵,移檄河東左副元帥宗翰問罪;宣撫司幹辦公事萬年郭奕力言不可,浚不從。乃以玠權永興軍路經略司公事,遂取永興軍。玠為功升忠州防禦使。

  丙戌,甯遠軍節度使、醴泉觀使孟忠厚,乞蠲太母所過秋稅,范宗尹曰:「頃已免夏稅,若複蠲放,慮州郡經費有缺,必致橫斂。」帝愀然曰:「常賦外科斂及贓吏害民,最宜留意。祖宗雖崇好生之德,而贓吏死徙,未嘗末減。自今官吏犯贓,雖未加誅戮,若杖脊流配,不可貸也。」

  己醜,詔通、泰鎮撫使嶽飛以所部救楚州。

  時揚、承二鎮已破,楚勢亦危,趙立遣人告急,簽書樞密院事趙鼎欲遣神武右軍都統制張俊往救之,俊曰:「敵方濟師,達賚善兵,其鋒不可當。立孤壘,危在旦夕,若以兵委之,璧徒手搏虎,並亡無益」鼎曰:「楚當敵沖,所以蔽兩淮,委而不救,則失諸鎮之心。」俊曰:「救之誠是。但南渡以來,根本未固,而宿衛寡弱,人心易搖,此行失利,何以善後?」鼎見帝曰:「江東新造,全籍兩淮,若失楚,則大事去矣。是舉也,不惟救垂亡之城,且使諸將殫力,不為養寇自便之計。若俊憚行,臣願與之偕往。」俊複力辭。乃命飛、立腹背掩擊,仍令劉光世遣兵往援,毋失事機。

  庚寅,詔:「景靈宮神禦,自海道迎至溫州奉安。」

  金人欲發陵寢,河南鎮撫使翟興遣其子琮及統領官趙林率兵自河陽南城至鞏縣、永安軍,邀擊之,屢戰皆勝,追奔至澠池而還。

  九月,辛醜,建昌府路安撫大使兼知池州呂頤浩,請兵五萬人分屯建康等處,「內建康府萬五千人,太平州萬人,池州二萬人,饒州五千人。除參謀官劉洪道見管崔邦弼及李貴等兵約五千人,韓世清約六七千人外,乞朝廷貼足,付臣使喚。昔王翦伐楚,謂非六十萬人不可,終如所料。杜充以五萬人只守建康,猶不免敗事。況本路上下近千里,多是緊要渡口,今臣乞兵五萬,委為不多。」又言:「劉光世有部曲約二三萬人,其勢稍強,乃可彈壓烏合之眾。今臣素無部曲,非得知兵政統制官及正兵二萬人,難以鎮服眾心。乞以神武前軍統制王侄所部前軍及諸臣巨師古、顏孝恭自隸。」又請招捕水寇邵青、崔增及賜諸軍衣甲。詔賜樞密院見甲千副,本路上供經製錢四千萬緡,米二十萬斛,餘從之。

  頤浩將行,見帝言:「臣自去國,不知金人之實,聞已渡淮北去。然金人多詐而難測,臣比經四明,見朝廷集海舟於岸上,是必為避敵備。夫避敵固當預辦,然禦敵之計,尤不可緩。臣料聖駕萬一避敵,不過如永嘉及閩中耳。望鑒去歲敵騎追襲之事,選兵二萬,分為二項,一項浙西,一項浙東。或據水鄉,或扼山險,邀而擊之,使將士戮力,如四明城下之戰,則無不勝矣。萬一敵不渡江,則願宰執預為之計,俟來夏則遣北向,分二萬由海道赴文登以搖青、齊,分二萬由淮陽趨彭城以撼鄆、濮。蓋金人用兵,深忌夏月,我必乘其忌而攻之。故暑月用兵,臣前後屢陳此計。然安危治亂之要,尤在人主能察,願留聖意。」

  壬演,劉光世奏:「淮南諸鎮,郭仲威潰散,薛慶身亡,趙立不知存亡,岳飛現在江陰軍,不見赴鎮,劉綱以所部渡江赴行在,散在南北岸作過。金人見留承州,臣遣王德渡江過邵伯埭,擒敵軍四百餘人。」詔光世以所俘赴行在。既而德自天長引兵趨承州,不得入,斬所部左軍統領官劉鎮而還。

  甲辰,太上皇後鄭氏殂于五國城,年五十二。

  乙巳,詔劉光世、岳飛、趙立、王林掎角逼逐金兵渡淮。

  時金左監軍完顏昌,圍楚州已百餘日。鎮撫使趙立,一日擁六騎出城,呼曰:「我鎮撫也,首領驍將,其來接戰!」南寨有二騎襲其背,立手奪二槍,俱墜地,奪雙騎,將還;俄北寨中遣五十餘騎追立,立瞋目大呼,人馬俱辟易。明日,立三幟邀戰,立以三騎應之。伏發,立中飛矢,奮身突圍以出,敵益攻之。

  戊申,劉豫僣位於北京。初,軍民聞豫至,殺金人,閉門拒豫。豫擊而降之,遂即皇帝位,國號大齊,大赦偽境。

  乙卯,金左監軍昌攻楚州,守臣右武大夫、徐州觀察使、楚、泗州、漣水軍鎮撫使趙立死之。

  前一日,昌大進攻具臨城,翼日,填濠將進,立率士卒禦之。忽報敵進城矣,立笑曰:「將士不用相隨,吾將觀其詭計,且令其匹馬只輪不返。」上城東門未半,飛炮碎其首。左右馳救之,立猶曰:「吾終不能與國破敵矣!可轝至三聖廟中,聲言疾病祈禱,使敵不悟。」言終而絕,年三十七。然人聞其死,知城必破,失聲巷哭不可止。眾以參議官程括權鎮撫使以守,敵益攻之。

  己未,帝曰:「昨韓世忠進一馬,高五尺一寸,雲非人臣所敢乘。朕答以九重之中,未嘗出入,何所用之,卿可自留為戰備。」時世忠妻和國夫人梁氏言積俸未支,三省奏:「近惟隆祐皇太后殿下所積供奉物,計直供支;潘賢妃勘請已不給。」帝曰:「將帥,朕所委用,當厚恤其家,可特予之,餘人毋得援例。」

  是日,金、均、房安撫使王彥,及桑仲戰于平麗縣之長沙平,敗之。

  仲既陷均、房,有窺蜀之志,擁眾犯金州白土關,彥以官軍保長沙平。仲故為彥部曲,以書請曰:「仲於公無所犯,願假道入蜀以就食耳。」彥語寮佐曰:「吾知仲之為人,能馭士卒,輕財善鬥,然勇而無謀,決為諸公破之。」乃遣統領官門立為先鋒。立鏖戰不勝,馬陷淖,其子璋馳過,立呼之,璋不應而去。立罵賊不絕口而死,人心震恐。時官軍才二千,糧且不給,或請少避賊鋒,彥曰:「今敵在陝西,若賊至安康,則四川腹背受敵矣。敢有言避賊者斬!」遂率同統制王宗尹相為掎角,士皆爭奮。賊張步騎,六道並進,彥執旗大呼麾士,士殊死鬥,自辰及酉,賊大敗,追至竹山縣而還。仲遂據房陵。

  仲之未敗也,王辟在房州,與仲遙為聲援,至是彥遣人招辟,辟遂降。彥欲造其營,眾不可,彥曰:「我以誠待辟,辟雖詐,亦何能為!」遂肩輿至辟營,辟大驚,與其黨皆聽命。張浚承制以彥為左武大夫。辟後腰斬於興元府。

  辛酉,金安班貝勒都無帥杲卒。杲,太祖母弟也,後封遼王,諡智烈。

  癸亥,知樞密院事、宣撫處置使張浚,以都統制劉錫及金人戰于富平縣,敗績。

  初,浚既定議出師,幕客將士皆心知其非,而口不敢言,唯諸相應和。會帝亦以金人聚兵淮上,命浚出兵,分道由同州、鄜延以搗其虛。時權永興軍經略使吳玠已得長安,而環慶經略使趙哲收復鄜延諸郡。浚乃檄召熙河經略使劉錫、秦鳳經略使孫渥、涇原經略使劉錡各以兵會合;諸路兵四十萬人,馬七萬,以錫為統帥。浚又貸民賦五年,金錢糧帛之運,不絕於道,所在山積。

  浚親往邠州督戰。金左副元帥宗翰聞之,急調宗弼自西京入關,與洛索會。我軍行至耀州之富平,金人已屯下邽縣,相去八十裡。而洛索方在綏德軍,眾請擊之,浚不可,乃約日會戰,金人不報。書凡數往,洛索乃自綏德軍來,移軍與我軍對壘,親率數十騎,登山以望南師,曰:「人雖多,壁壘不固,千瘡萬孔,極易破耳。」浚猶遣使約戰,金人許之;至期,輒不出兵,以為常。浚以洛索為怯,曰:「吾破敵必矣!」幕客有請以巾幗婦人之服遺洛索者。諸路鄉民運芻粟者,絡繹未已,至軍,則每州縣自為小寨,以車馬為衛,相連不絕。

  錫令諸將議戰,玠曰:「兵以利動,地勢不利,將何以戰?宜徙據高阜,使敵馬衝突,吾足以禦之。」秦鳳路提點刑獄公事郭浩亦曰:「敵未可爭鋒,當分地守之,以待其弊。」諸將皆曰:「我師數倍於敵,又前阻葦澤,敵有騎不得施,何用他徙!」

  將戰,命立故將曲端旗以懼敵。洛索曰:「彼紿我也。」是日,洛索選三千騎,蓐食,令紥哈貝勒率之,囊土逾淖,徑赴鄉民小寨,鄉民奔亂不止,踐寨而入,諸軍驚亂,遂薄我軍。錡身先士卒禦之,自辰至未,勝負未分。金人更薄環慶軍,他路軍無與援者。會哲擅離所部,將士望塵起,驚遁,軍遂大潰。哲旗牌未及卷,眾呼曰:「環慶趙經略先走!」至邠州,乃稍定。金人得勝不追,所獲軍資不可計。

  戊辰,金左監軍昌急攻楚州,破之。

  初,趙立之入城也,有徐州軍民老弱僅數千,而勝兵居半,又有楚州將兵二千,四縣民兵約五千,共不滿萬人。圍城初,有野豆、野麥可以為糧,後皆無生物,有鳧茨、蘆根,男女無貴賤劚之。後為水所沒,城中絕糧,至食草木,有屑榆皮而食者。徐州將士殘暴,席勢淩楚軍,二州眾不相能。立善彈壓,使各效其所長,無敢校私隙。其後忿鬩日聞,敵諜知之,然猶深忌立,疑其詐死,不敢動。無何,守者稍怠,徐人多潰圍而去。敵用降人衛進言,專攻北壁,凡四十餘日,至是乃破。

  始,立遣人告急,帝命浙西安撫大使劉光世督淮南諸鎮往援之。東海李彥先首以兵至淮濱,扼敵不得進。高郵薛慶至揚州,轉戰,被執死。光世前軍將王德至承州,其下不用命。揚州郭仲威按兵天長,陰懷顧望。獨海陵嶽飛屯三墪,僅能為援,而亦眾寡不敵。敵知外援絕,攻圍益急。

  立家屬先死于徐,其赴鎮,以單騎入楚,後得女子知書者,使侍左右,讀軍中書記,城破而沒。立為人木強,不知書,其忠義蓋出天性;善騎射,容貌甚壯;不喜聲色財貨,月俸給皆取其半,與士卒同甘苦;每戰,擐甲胄先登,有退卻者,必大呼疾馳至其側,捽而斬之,眾畏服,亦樂為用。其視金人如仇,每言及,必齧齒而怒。常戒士卒,惟以殺金人為言,且自誓必死。

  城破,州人扶傷巷戰,惟民兵奪門而出,首領五萬、石琦、蔚亨,號千人敵,皆得全。自金人南侵,所過名城大都,多以虛聲脅降,如探囊取之,惟翼州堅守逾二年,濮州城破巷戰,殺傷略相當,皆為金所憚。而立威名戰功,鹹出其上。

  是役也,金銳意深入,會張浚出師圍陝,宗弼往援之,又立以其軍蔽遮江、淮,故金師亦困弊而止。議者謂立之功,雖張巡、許遠不能討雲。

  初,海州、淮陽軍鎮撫使李彥先,在韓世忠軍;有李進彥者,犯罪流嶺南,道為防送者所釋,亦投世忠軍。世忠之潰沭陽,彥先入海聚眾,後有兵數千,與進彥分統之。至是進彥累官武節郎、閤門宣贊舍人、海州兵馬鈴轄。及楚州受圍,彥先以舟師援趙立,與之刺臂之義兄弟。城破之日,彥先舟師猶在北神鎮淮水中,前後扼于金人,不得去。金以樓船並力攻彥先,彥先所乘舟下碇石,急收不應。金人擊之,彥先與其家皆死。時進彥在東海縣,招集彥先餘眾,後渡海至秀州,遂受呂頤浩節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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