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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康元年(6)


  閏十一月,壬辰朔,金人攻善利門,統制姚友仲禦之。

  唐恪從帝巡城,人欲擊之,因求去,罷為中太一宮使。以門下侍郎何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。

  癸巳,京師苦寒,用日者言,借土牛迎春。

  都人殺東壁統制官辛亢宗。罷民乘城,代以保甲。

  金宗翰軍自河陽來會,至城下。

  甲午,驛召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,領開封府。

  金人破懷州,知州霍安國死之。

  安國被圍,扞禦不遺力。鼎澧兵亦至,相與共守,力盡,城乃破,將官王美投濠死。宗翰引安國以下分為四行,問不降者為誰,安國曰:「守臣霍安國也!」問餘人,通判林淵,鈐轄張彭年,都監趙士詝、張諶、於潛,鼎澧將沈敦、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:「淵等與知州一體,皆不肯降!」宗翰令引于東北鄉,望其國拜降,皆不屈。乃解衣面縛,殺十三人而釋其餘。安國一門無噍類。

  時雨雪交作,帝被甲登城,以禦膳賜士卒,易火飯以進,人皆感涕。金人攻通津門,數百人縋城禦之,焚其炮架五,鵝車二。

  乙未,金人入青城,攻朝陽門。

  馮澥至自金軍。時澥與李若水至懷州,金使蕭慶等挾與俱還。

  丙申,幸宣化門,帝乘馬行泥淖中,民皆感泣。

  張叔夜數戰有功,帝召見,授資政殿學士。

  東道總管胡直孺將兵入衛,與金人遇於拱州,兵敗,被執,遂破拱州。

  丁酉,赤氣亙天。

  金人初至,即力攻東壁。劉延慶練邊事,措置頗有法;遇夜,即城下積草數百,爇之以警。時有議置九牛炮者,雖磑磨皆可施,於東壁用之,嘗碎其雲梯,詔封護國大將軍。金知東壁不可攻,於是過南壁,以洞子自蔽,運薪土實護龍河,河水遂涸。

  以馮澥為尚書左丞。

  戊戌,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餘下城,與金人戰,統制官高師旦死之。

  己亥,詔毀艮岳為炮石。金複于護龍河疊橋取道,姚友仲選銳卒下城,分佈弩炮,又於城上縛虛棚,士眾山立,箭下如雨,橋不能寸進,乃棄去,益造火梯、雲梯、偏橋、撞竿、鵝車、洞子諸攻城之具。

  庚子,張叔夜僉書樞密院事,將兵入城。

  金人攻宣化門,姚友仲禦之。

  是日,幸東壁。金人複遣蕭慶等來貸糧,且議和。

  辛醜,金人攻南壁,殺傷相當。

  壬寅,詔河北守臣盡起軍民倍道入援。

  癸卯,幸安肅門。至朝陽門,金人箭及駕前旗下。令軍士三百餘人縋城出戰,殺敵數百,複縋而上,命以官者數十人。金人築望台,度高百尺,下覘城中,以飛火炮燔樓櫓,將士嚴警備,旋即繕治。又造雲梯,施大輪,以革冒之,乘罅推以叩壘,將士出鉤竿拄之,使不得進,近者以鉤矛取之,發火焚梯,敵數引卻。複用鵝車、洞子攻北城,軍士射以九牛弩,一發而貫三人。詔募人焚敵炮架、鵝車、洞子及八分者,白身授團練使,餘以次授賞。張叔夜聞南壁飛石擊樓櫓,與範瓊分麾下兵襲敵營,欲燔其炮架,遙見鐵騎,軍士不克陳而奔,自相蹈籍,溺隍死者以千數。

  甲辰,大雨雪。

  金人破亳州。

  遣間使召諸道兵勤王。

  乙巳,大寒,士卒噤戰,不能執兵,有僵僕者。帝在禁中徒跣祈晴。

  丙午,雨木冰。

  丁未,始避正殿。

  戊申,金人過登天橋,來攻通津門。

  時勤王兵不至,城中兵可用者唯衛士三萬,然亦十失五六,因時令挑戰以示敢敵。金人複來,言不須帝出城,請親王及何往議,詔越王往。將行,而宗翰以兵來迓,王乃止。於是金人宣言失信,再遣使來趣親王出盟。己酉,遣馮澥、曹輔與宗室仲溫、士𧦞使金軍請和。既至,宗翰即遣還,不與一語。

  命康王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。

 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:「康王奉使至磁,為士民所留,乃天意也。乞就拜為大元帥,俾率天下兵入援。」何以為然,密草詔稿上之。帝令募死士,得秦仔、劉定等四人,遣持蠟詔如相州,拜王為大元帥,陳遘為元帥,宗澤、汪伯彥副元帥,使盡河北兵速入衛,辟官行事,並從便宜。仔先至相,於頂發中出詔,王讀之嗚咽,軍民感動。

  辛亥,金人複遣使來議和,要親王出盟。

  壬子,複遣曹輔、馮澥及仲溫、士𧦞使金營。癸醜,仲溫、士𧦞還,雲金人須親王並何至軍前。

  金人攻通津、宣化門,範瓊以千人出戰,渡河,冰裂,沒者五百餘人,自是士氣益挫。

  甲寅,大風自北起,俄雪下數尺,連日夜不止。

  乙卯,金人複使劉晏來趣親王、宰相出盟。

  何屢趣郭京出師,京徒期再三,曰:「非至危急,吾師不出。」丙辰,大風雪,京乃令守禦者悉下城,毋得竊窺。因大啟宣化門,出攻金軍,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。金人分四翼,噪而前,京兵敗走,墮死于護龍河,城門急閉。京向叔夜曰:「須自下作法。」因下城,引餘眾南遁。

  金人遂登城,眾皆披靡,四壁兵皆潰。金人入南薰諸門,統制姚友仲死于亂兵。四壁守禦使劉延慶奪門出奔,為追騎所殺。宦者黃經自赴火死。統制何應言、陳克禮、中書舍人高振力戰,與其家人皆被害。京城遂破。帝慟哭曰:「朕不用種師道言,以至於此!」

  衛士入都亭驛,執金使劉晏,殺之。

  軍民數萬,斧左掖門求見天子,帝禦樓諭遣之。衛士長蔣宣率其眾數百,欲邀乘輿犯圍而出;左右奔竄,獨孫傅、梅執禮、呂好問侍。宣抗聲曰:「國事至此,皆宰相信任奸臣,不用直言所致。」孫傅呵之,宣以語侵傅。好問譬曉之曰:「若屬忘家,欲冒重圍衛上以出,誠忠義,然乘輿將駕,必甲乘無缺而後動,詎可輕邪!」宣屈服,曰:「尚書真知軍情。」麾其徒退。

  何欲親率都民巷戰,金人宣言議和退師,乃止。

  丁巳,遣及濟王栩使金軍以請成,懼,不敢行,帝固遣之,猶遲回良久不決。李若水嫚罵曰:「致國家如此,皆爾輩誤事。今社稷傾危,爾輩萬死何足塞責!」不得已,乃上馬,而足戰不能跨,左右扶上,北出朱雀門,所執鞭三墮地。既至,宗翰、宗望曰:「自古有南即有北,不可相無也。今之所議,期在割地而已。」還,言金欲邀上皇出郊,帝曰:「上皇驚憂而疾,必欲之出,朕當親往。」喜和議成,既歸都堂,作會飲酒,談笑終日。

 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,天地冥晦。或雪未下時,於陰雲中有雪絲長數寸墮地。是夜,雪霽,彗星見,有白氣出太微垣。

  己未,遣何再往金軍。詔曰:「大金堅欲上皇出郊,朕以宗廟生靈之故,義當親往。諮爾眾庶,毋致驚疑。」

  庚申,日赤如火無光。

  辛酉,車駕詣青城,何、陳過庭、孫傅等從。帝望齋宮門即下馬,步入一小位中。金人邀請乘馬人,帝不聽。與二帥相見,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,以好語相慰籍,宗望唯唯而已。都人自宣德樓至南薰門,立泥雪中以俟駕回。

  十二月,壬戌朔,帝留青城。宗翰遣蕭慶入城,居尚書省,朝廷動靜,並先關白。

  是日,康王開大元帥府于相州,有兵萬人,分為五軍而進;既渡河,次於大名。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,破其三十餘砦,履冰渡河,見王曰:「京城受圍日久,入援不可緩。」王納之。既而知信德府梁揚祖以三千人至,張俊、苗傅、楊沂中、田師中等皆在麾下,兵威稍振。會帝遣曹輔齎蠟詔至,雲「金人登城不下,方議和好,可屯兵近甸毋動。」汪伯彥等皆信之,宗澤獨曰:「敵人狡譎,是欲款吾師耳。君父之望入援,何啻饑渴!宜急引軍直趨澶淵,以解京城之圍!」伯彥等難之,勸王遣澤先行,自是澤不得與帥府事矣。耿南仲及伯彥請移軍東平,王從之。

  癸亥,帝至自青城,士庶及太學生迎謁,帝掩面大哭曰:「宰相誤我父子!」觀者無不流涕。

  甲子,金遣使來,索金一千萬錠,銀二千萬錠,帛一千萬匹。於是大括金銀,金價至五十千,銀至三千五百。金又索京城騾馬,括得七千餘匹,悉歸之。

  金主詔元帥府曰:「將帥士卒立功者,第其功之高下遷賞之。其殞身行陳,歿于王事者,厚恤其家。賜贈官爵,務從優厚。」使完顏勖就軍中勞賜,宗翰、宗望皆執其手以勞之。宗翰等問勖所欲,勖曰:「惟好書耳。」載數車而還。

  丙寅,遣陳過庭、折彥質往兩河,割地以畀金,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。

  珣嘗上書,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。及事急,會群臣議,珣至,複抗論:「當與力戰,戰敗而失地,它日取之直;不戰而割地,它日取之曲。」時宰怒,欲殺珣,乃以珣為將作監丞,奉使割深州。珣至深州城下,慟哭謂城上人曰:「朝廷為奸臣所誤至此,吾已辦一死來矣!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!」金人怒,執送燕,以焚死。

  辛未,定京師米價,勸糶以賑民。

  乙亥,康王如北京。

  丙子,尚書省火。

  庚辰,雨雹。

  金主詔曰:「朕惟國家四境雖遠而兵革未息,田野雖廣而畎畝未辟,百工雖備而祿秩未均,方貢雖修而賓館未贍。是皆出乎民力,苟不務本業而抑遊手,欲上下皆足,其可得乎!其令所在長吏敦勸農桑。」

  癸未,大雪,縱民伐紫筠館花木以為薪。

  庚寅,康王如東平府。

  初,范致虛聞汴京圍急,會西道總管王襄、陝西制置使錢蓋之師,凡十萬人赴援。至潁昌,聞汴京陷,襄、蓋遁去,致虛獨與西道副總管孫昭遠、環慶帥王似、熙河帥王倚率步騎號二十萬,命馬祐昌統之以趨汴,以僧趙宗印為參議官。致虛將大軍遵陸,宗印將舟師趨西京。宗印又以僧為一軍,號尊勝隊,童行為一軍,號淨勝隊。致虛勇而無謀,委己以聽于宗印,宗印徒大言,實未嘗知兵。師出武關,至鄧州千秋鎮,金將洛索以精騎沖之,不戰而潰,死者過半。王似、王倚、孫昭遠等留陝府,致虛收餘兵入潼關。

  初,金太祖定燕京,始用漢官宰相,置中書省、樞密院于廣寧府,而朝廷宰相自用本國官號。金主初立,移置中書、樞密于平州,複移置燕京。及宗幹當國,勸金主改女直舊制,用漢官制度。是歲,始定官制,立尚書省,以天下諸司府寺詔諭中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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