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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康元年(5)


  十一月,甲子,康王構入辭,帝賜以玉帶,撫慰甚厚。王出城北,權留定林院,候冠服禮物成而行。

  丙寅,夏人陷懷德軍,知軍事劉銓、通判杜翊世死之。

  初,經略使席貢牒銓知懷德軍,銓奉檄,即日就道。夏人素聞銓名,乃屯兵綿亙數十裡而圍之。銓晝夜修戰守之備,賊百計攻城,銓悉以術破之。後矢盡糧絕,銓度力不支,乃同翊世聚焚府庫,環牙兵為三匝,出戰譙門中,官軍殲焉。翊世同妻張氏義不受辱,遂火其室,舉家死於烈焰中,翊世自縊死。銓欲自裁,已為敵所執。夏太子遣人置之別室,將官之,銓罵曰:「我甯死,顧肯降賊邪!我苟不死,決不貸汝!」遂遇害。

  籍譚稹家。

  康王未行,而車輅至長垣,為金人所卻,王遂不行。戊辰,王雲至自金軍,言事勢中變,必欲得三鎮,不然則進取汴都,中外大駭。康王複入門。罷馮澥為太子賓客。

  己巳,集百官議三鎮於延和殿,各給筆劄,文武分列廊廡,凡百餘人。惟梅執禮、孫傅、呂好問、洪芻、秦檜、陳國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與,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與之。宗尹言最切,至伏地流涕,乞予之以紓禍。已而黃門持宗尹章疏示眾曰:「朝廷有定議,不得異論。」會李若水歸自宗翰軍,慟哭於庭,必欲從其情。何初主不與,及退,謂唐恪曰:「三鎮之地,割之則傷河外之情,不割則太原、真定已失矣。不若任之,但飭守備以待。」恪唯唯。梅執禮建議清野,尋召孫傅及執禮入對,議遂定。

  庚午,詔:「河北、河東、京畿清野,令流民得占官舍、寺觀以居。」

  辛未,有流星如杯。

  壬申,禁京師民以浮言相動者。

  金宗翰自太原趨汴,官吏棄城走者,遠近相望。癸酉,至河外,宣撫副使折彥質領兵十二萬與之對壘。時僉書樞密院事李回以萬騎防河,亦至河上。敵發數十騎來覘,回報其帥曰:「南兵亦盛,未可輕渡。」或欲整兵俟戰,洛索曰:「南兵雖多,不足畏也。與之戰則勝負未可知,不若加以虛聲,盡取戰鼓,擊之達旦,以觀其變。」眾以為然。黎明,河上之師悉潰,遂長驅而南。甲戌,金兵悉渡。知河陽燕瑛、西道總管王襄皆棄城走,永安軍、鄭州並降于金。

  宗望屯兵慶源城下,欲為攻城之計,宣撫範訥統兵五萬守滑、浚以扞之。宗望知有備,乃由恩州古榆渡趨大名。

  王雲固請康王往使。乙亥,命雲副康王構再使宗望軍,許割三鎮,並奉袞冕、車輅以行,仍尊金主為皇伯,上尊號曰大金崇天繼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聖皇帝。

  丙子,王及之同金使王汭來,言軍已至西京,不復請三鎮,直欲畫河為界;陛對殊不遜,有「奸臣輔暗主」之語。上下洶懼,即許之,且以兩府二人行。唐恪既書敕,何大駭曰:「不奉三鎮之詔,而從畫河之命,何也?」不肯書,因請罷。

  是日,金人由汜水關渡河。京西提刑許高,河北提刑許亢,各統兵防洛口,望風而潰。

  京師聞之,士門清野,詔百官疾速上城。遣馮澥、李若水使宗翰軍,行至中牟,守河兵相驚,以為金兵至。左右謀取間道去,澥問何如,若水曰:「戍兵畏敵而潰,奈何效之?今正有死爾,敢言退者斬!」若水屢附奏,言和議必不可諧,乞申飭守備,下哀痛詔,徵兵于四方。

  丁醜,何罷為開封尹;以尚書左丞陳過庭為中書侍郎。

  兵部尚書孫傅,因讀丘浚《感事詩》有「郭京、楊適、劉無忌」之語,于市人中訪得無忌,于龍衛中得京。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,可以生擒金二帥,而掃蕩無餘,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。朝廷深信不疑,命以官,賜金帛數萬,使自募兵,無問技藝能否,但擇年命合六甲者,所得皆市井浮惰,旬日而足。敵攻益急,京談笑自如,雲擇日出兵三百,可致太平,直襲擊至陰山乃止,傅與何尤尊信之。或謂傅曰:「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。正或聽之,姑少付以兵,俟有尺寸功,乃稍進任。今委之太過,懼必為國家羞。」傅怒曰:「京殆為時而生,敵中瑣微,無不知者。幸君與傅言,若告它人,將坐沮師之罪。」揖使出。

  又有劉孝竭等募眾,或稱力士,或稱北斗神兵,或稱天闕大將,大率效京所為。識者危之。

  王雲、耿延禧、高世則等從康王構出城。雲白王曰:「京城樓櫓,天下所無。然真定城高幾一倍,金人使雲等坐觀,不移時破之。此雖樓櫓如畫,亦不足恃也。」王不答。

  行次長垣,百姓喧呼遮道,至頂盆焚香,乞起兵扼敵,不宜北去。

  戊寅,進龍德宮婉容韋氏為賢妃,康王構為安國、安武軍節度使。

  是日,康王構發長垣,至滑州:庚辰,至相州。壬午,磁州守臣宗澤迎謁曰:「肅王一去不返,今金又詭辭以致大王,其兵已迫,複去何益!願勿行。」先是王雲奉使過磁、相,勸兩郡撤近城民舍,運粟入保,為清野之計,民怨之。及王次磁,出謁嘉應神祠,雲在後,百姓遮道諫王勿北去,厲聲指雲曰:「清野之人,真奸細也!」王出廟,行人噪,執雲,殺之。

  時宗望軍濟河,游奕日至磁城下,蹤跡王所在。知相州汪伯彥亟以帛書請王如相,躬服橐鞬,部兵以迎於河上。王令韓公裔訪得間道,潛師夜發,磁人無一知者。遲明,至相,勞伯彥曰:「它日見上,當首以京兆薦。」由是受知。是役也,議者以為雲不死,王必無複還之理。

  湯陰人嶽飛,少負氣節,家貧力學,尤好《左氏春秋》、孫、吳兵法,力能挽弓三百斤,弩八石。劉韐宣撫鎮、定,募敢戰士,飛與焉,屢擒劇賊。至是因劉浩以見,王以為承信郎。

  金宗望遣楊天吉、王汭等來議割地,欲以黃河為界,帝許之。汭又請報使須親信大臣,帝命耿南仲,以老辭;改命聶昌,以親辭。陳過庭曰:「主憂臣辱,願效死!」帝為揮淚太息,而怒南仲、昌,固遣南仲使河北宗望軍,昌使河北宗翰軍。昌言:「兩河之人,忠義勇勁,萬一為所執,死不瞑目矣。」行至絳,絳人果堅壁拒之。昌持詔抵城下,縋而登。鈐轄趙子清麾眾殺昌,抉其目而臠之。

  初,南仲與吳幵堅請割地以成和好,故戰守之備皆罷,致金師日逼。至是與金使王汭偕行至衛州,衛鄉兵欲執汭,汭脫去。南仲遂走相州,以帝旨諭康王起河北兵,入衛京師,因連署募兵榜揭之,人情始安。

  甲申,以孫傅同知樞密院事,禦史中丞曹輔僉書樞密院事。

  以京兆府路安撫使範致虛為陝西五路宣撫使,令督勤王兵入援。

  乙酉,金宗望軍至城下,屯于劉家寺。

  初,種師道聞真定、太原皆破,檄召西南兩道兵赴闕。會師道卒,唐恪、耿南仲專務議和,乃止兩道兵毋得妄動,遂散歸。及金人傅城,四方兵無一人至者,城中唯七萬人。於是殿前司以京城諸營兵萬人分作五軍,以備緩急救護:前軍屯順天門,左軍、中軍屯五嶽觀、姚友仲統之;右軍屯上清宮,後軍屯景陽門,辛亢宗統之。又以五萬七千人分四壁守禦。遣使以蠟書間行出關召兵,並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,多為金邏兵所獲。

  丁亥,大風髮屋折木。

  僉書樞密院事李回罷。

  戊子,金人攻通津門,範瓊出兵焚其寨。

  己醜,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將兵勤王,至玉津園。帝禦南薰門見之,軍容甚整,以叔夜為延康殿學士。

  時唐恪計無所出,密言於帝曰:「唐自天寶而後,屢失而復興者,以天子在外,可以號召四方也。今宜舉景德故事,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,連據秦雍,領天下兵親征,以圖興複。」帝將從之。領開封府何入見,引蘇軾所論,謂周之失計,未有如東遷之甚者。帝翻然而改,以足頓地曰:「今當以死守社稷!」及叔夜入對,亦言敵鋒甚銳,願如明皇之避祿山,暫詣襄陽以圖幸雍,帝不答。

  金宗望遣劉晏來,要帝出盟。

  庚寅,幸東壁勞軍。

  詔三省長官名悉依元豐舊制。以領開封府何為門下侍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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