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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和二年


  宣和二年遼天慶十年,金天輔四年。庚子,一一二零年

  春,正月,癸亥,追封蔡確為汝南郡王。

  甲子,罷道學,以儒道合而為一,不必別置道學也。

  二月,乙亥,遣中奉大夫、右文殿修撰趙良嗣、忠訓郎王瓖使金。

  先是呼慶以正月至自登州,具道金主所言,並其國書達於朝。王師中亦遣子瓖同慶詣童貫白其事。貫時受密旨圖遼,欲假外援,因建議遣良嗣等持御筆往,仍以買馬為名;其實約夾攻遼,取燕京舊地,第面約不齎國書。夾攻之約,蓋始於此。

  唐恪罷。

  戊子,令所在贍給淮南流民,諭還之。

  甲午,詔別修《哲宗正史》。

  金主使烏淩阿贊謨持書及冊文副本至遼,且責其乞兵於高麗。

  遼以金人所定「大聖」二字,與先世稱號同,遣實埒訥往議。金主怒,謂群臣曰:「遼人屢敗,遣使求成,惟飾虛辭以為緩兵之計,當議進兵。」乃令咸州路統軍司治軍旅,修器械,具數以聞,將以四月進師。令色克留兵一千鎮守,棟摩以餘兵來會於渾河。和議遂絕。

  三月,壬寅,賜上舍生二十一人及第。

  乙卯,改熙河蘭湟路為熙河蘭廓路。

  遼複遣實埒訥以國書如金。

  夏,四月,丙子,詔:「江西、廣東兩界,群盜嘯聚,添置武臣提刑、路分都監各一員。」

  乙未,金主自將伐遼,分三路出師,趨上京。

  遼主獵于呼圖裡巴山。聞金師再舉,耶律拜薩巴選精兵三千以濟遼師。

  五月,庚子朔,以淑妃劉氏為貴妃。

  己酉,日中有黑子如棗大。

  趙良嗣等以四月甲申至蘇州,守臣高國寶迎勞甚恭。會金主已出師,以是月壬子會青牛山,議所向。翼日,良嗣等至,金主令良嗣與遼使實埒訥並從軍。每行數十裡,輒鳴角吹笛,鞭馬疾馳,比明,行六百五十裡。至上京,命進攻,且謂良嗣等曰:「汝可觀吾用兵,以蔔去就。」遂臨城督戰。諸軍鼓噪而進,自旦及巳,棟摩以麾下先登,克其外城,留守托蔔嘉以城降。良嗣等奉觴為壽,皆稱萬歲。是日,赦上京官民,仍詔諭遼副都統耶律伊都。

  丁巳,祭地于方澤,降德音于諸路。

  布衣朱夢說上書論宦寺權太重,編管池州。

  壬戌,金兵次沃黑河,宗幹率群臣諫曰:「地遠時暑,軍馬罷乏,若深入敵境,糧饋乏絕,恐有後艱。」金主乃班師,命分兵攻慶州。遼耶律伊都襲棟摩于遼河,金兵戰卻之。

  遼上京已破,樞密使恐忤旨,不以時奏。遼故事,軍政皆關決於北樞密院,然後奏知。至是同平章事左企弓為遼主言之,遼主曰:「兵事無乃非卿責邪?」企弓曰:「國勢如此,豈敢循例為自全計!」因陳守備之策。拜中書侍郎、平章事。

  戊辰,詔:「宗室有文行才術者,令大宗正司以聞。」

  六月,癸酉,詔開封府賑濟饑民。

  丁醜,太白晝見。

  太師、魯國公、神霄玉清萬壽宮使蔡京,屢上章乞致仕,戊寅,詔依所請,守本官,在京賜第居住,仍朝朔望。

  京專政日久,公論不與,帝亦厭薄之。子攸,權勢既與父相軋,浮薄者複間焉,由是父子各立門戶,遂為仇敵。攸別居賜第,一日,詣京,甫人,遽起,握父手為診視狀,曰:「大人脈勢舒緩,體中得毋有不適乎?」京曰:「無之。」京語其客曰:「此兒欲以為吾疾而罷我耳。」閱數日,果有致仕之命。

  辛巳,詔:「自今動改元豐法制,論以大不恭。」

  中牟縣民訴方田不均,乙酉,詔罷諸路方田。

  遼以北府宰相蕭伊蘇為上京留守。

  金人之攻陷上京也,遼太祖天膳堂在祖州,太宗崇元殿在懷州,以及慶州之望仙、望聖、神儀三殿,焚燒殆盡。所司以聞,蕭奉先抑而不奏,後遼主知而問之,奉先曰:「初雖侵犯元宮,劫掠諸物,尚懼列聖威靈,不敢毀壞靈寢,已指揮有司修葺防護。」奉先迎合誕謾類此。

  丙戌,詔:「三省、樞密院額外吏職,並從裁汰。及有妄言惑眾,稽違詔令者,重論之。」

  詔:「諸司總轄、提點之類,非元豐法,並罷。」

  丁亥,複寺院額,尋又複德士為僧。

  甲午,罷禮制局並修書五十八所。

  秋,七月,壬子,罷文臣起複。

  己未,罷醫、算學。

  八月,庚辰,詔減定醫官額。

  乙未,詔:「監司所舉守令非其人,或廢法不舉,令廉訪使者劾之。」

  是月,趙良嗣於上京出御筆與金主議約,以燕京一帶本漢舊地,約夾攻契丹,取之。金主命譯者曰:「契丹無道,其土疆皆我有,尚何言!顧南朝方通歡,且燕京皆漢地,當與南朝。」良嗣曰:「今日約定,不可與契丹複和也。」金主曰:「有與契丹乞和,亦須以燕京與爾家方和。」許遂議歲幣,良嗣初許三十萬,辨論久之,卒與契丹舊數。金主又謂良嗣曰:「吾軍已行,九月至西京,汝等到南朝,請發兵相應。」遂以手劄付之,約以本國兵逕自平地松林趨古北口,南朝兵自雄州趨白溝夾攻,不如約,即地不可得。金師至松林,會大暑,馬牛疫,金主乃還,遣驛追良嗣至,易國書,約來年同舉。宗翰曰:「使副至南朝奏皇帝,勿如前時中絕也。」留良嗣飲食數日,及令所擄遼吳王妃歌舞,謂良嗣曰:「此契丹兒婦也,今作奴婢,為使人歡。」遣薩喇、哈嚕等持其國書來報聘。

  九月,壬寅,金薩喇、哈嚕等至,詔衛尉少卿董耘館之,止作新羅人使引見。後三日,對於崇政殿,帝臨軒,薩喇、哈嚕等捧書以進,禮畢而退。

  詔:「罷政和二年給地牧馬條法,收見馬以給軍,應牧田及置監處並如舊制。」

  丙辰,詔登州鈐轄馬政借武顯大夫,使聘于金。是日,薩喇、哈嚕等入辭於崇政殿,賜宴顯靜寺,命趙良嗣押宴,王瓖伴送,政持國書及事目隨哈嚕等行。書曰:「大守皇帝致書于大金皇帝:遠承信介,持示函書,具聆啟處之詳,殊副瞻懷之素。契丹逆天賊義,干紀亂常,肆害忠良,恣為暴虐。知夙嚴於軍旅,用綏集於人民,致罰有辭,逖聞為慰。今者確示同心之好,共圖問罪之師,念彼群黎,舊為赤子,既久淪於塗炭,思永靖于方垂,誠意不渝,義當如約。已差太傅、知樞密院事童貫勒兵相應,使回,請示舉軍的日,以憑夾攻。所有五代以後陷沒幽薊等州舊漢地及漢民,並居庸、古北、松亭、榆關,已議收復,所有兵馬,彼此不得過關外,據諸色人及貴朝舉兵之後背散到彼餘處大戶,不在收留之數。絹銀依與契丹數目歲交,仍置榷場。計議之後,契丹請和聽命,各無允從。」乃別降樞密院劄目付政,遣政子擴從行。

  初,朝議止欲得燕京舊地。及趙良嗣還朝,言嘗問金主,燕京一帶舊漢地,並西京亦是。金主曰:「西京我安用,止為拏阿適,西一臨爾。事竟,亦與汝家。」阿適,遼主小字也。又言平、營本燕京地,高慶裔曰:「平、灤非一路。」金主曰:「此不須議。」故事目並及山後寰、應、朔、蔚、媯、儒、新、武諸州。兩國之釁,由此生矣。

  是秋,遼主獵于沙嶺。

  蕭伊蘇守上京,為政寬猛得宜,乘金兵殘破之後,民多窮困,輒加振恤,眾鹹愛之。

  冬,十月,戊辰朔,日有食之。

  己巳,尚書省言:「州縣武學已罷,內外願入京武學人,乞依元豐法試補入學舉試;其考選升補推恩,並依大觀武學法。」從之。

  以內侍梁師成為太尉。師成黠慧習文法,初領睿思殿文字外庫,主出外傳上旨。政和中,漸得幸,因竄名進士籍中,累遷河東節度使,至是遂有此命。

  時中外泰寧,帝留意禮文符瑞之事,師成逢迎希恩寵,帝本以隸人畜之,命入處殿中,凡禦書號令,皆出其手,多擇善書吏習仿帝書,雜詔旨以出,外庭莫能辨。師成實不能文,而高自標榜,自言蘇軾出子。時天下禁誦軾文,其尺牘在人間者皆毀去,師成訴於帝曰:「先臣何罪?」自是軾之文乃稍出。以翰墨為己任,四方名士,必招致于門下,多置書畫卷軸於外舍,邀賓客縱觀,得其題識,合意者輒密加汲引,執政、侍從,可階而升。王黼以父事之,稱為「恩府先生」,蔡京父子亦諂附焉。都人目為「隱相」,所領職局,多至數十百。

  睦州青溪民方臘,世居縣之堨村,托左道以惑眾。縣境梓桐、幫源諸洞,皆在山谷幽險處,民物繁夥,有漆楮杉材之饒,富商巨賈多往來。臘有漆園,造作局屢酷取之,臘怨而未敢發。時吳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擾,比屋致怨。臘因民不忍,陰聚貧乏遊手之徒,以朱勔為名,遂作亂。

  馬政等達金拉林河,留帳前月餘,議論不決。金主初不認事目內已許西京之語,且言平、灤、營三州不系燕京所管,政等不能對,唯唯而已。金主又與其群臣謀,謂:「北朝所以雄盛者,緣得燕地漢人。今一旦割還南朝,不惟國勢微削,兼退守五關之北,無以臨制南方,坐承其弊。若我將來滅契丹,盡在其地,與宋為鄰,時或以兵壓境,更南展提封,有何不可!」群臣皆以為然。唯宗翰雲:「南朝四面被邊,若無兵力,安能立國!未可輕之。」金主遂將馬擴遠行射獵,久之乃還,令諸大臣具飲食,遞邀南使。十餘日,始草國書,遣哈嚕與政等來報。聘書中大略雲:「前日趙良嗣等回,許燕京東路州鎮,已載國書,若不夾攻,應難如約。今若更欲西京,請便計度收取,若難果意,冀為報示。」

  十一月,戊戌朔,方臘自號聖公,建元永樂,以其月為正月。置官吏、將帥,以巾飾為別,自紅巾而上,凡六等。無弓矢、介胄,唯以鬼神詭秘事相扇訹。焚室廬,掠金帛、子女,誘脅良民為兵,不旬日,聚眾至數萬,陷青溪縣。

  己亥,少傅、太宰兼門下侍郎余深罷。時福建以取花果擾民,深為言之,帝不悅,出知福州。

  庚戌,以王黼為少保、太宰兼門下侍郎。

  初,蔡京致仕,黼陽順人心,悉反其所為,四方翕然稱為賢相。及拜太宰,遂乘高為邪,多畜子女玉帛自奉,僣擬禁省。因請置應奉局,自兼提領,中外名錢,皆許擅用,竭天下財力以供費。官吏承望風旨,凡四方水土珍異之物,悉苛取於民,進帝所者,不能什一,餘皆入於黼家。

  己未,兩浙都監蔡遵、顏坦擊方臘於息坑,死之。

  十二月,戊辰,方臘陷睦州,殺官兵千人,於是壽昌、分水、桐廬、遂安等縣皆為賊據。

  甲申,方臘陷休甯縣,知縣事麹嗣複為賊所執。脅之使降,嗣複罵賊不絕口,曰:「何不速殺我!」賊曰:「我休寧人也,公邑宰,有善政,前後官無及公者,我忍殺公乎!」委之而去。朝廷因命嗣複知睦州,進官二等。尋為賊所傷,自力渡江,將乞兵于宣撫司,未及行而卒。

  丙戌,方臘陷歙州,東南將郭師中戰死,士曹掾栗先守獄,詬賊遇害。於是婺源、績溪、祁門、黟縣官吏皆逃去。尋又陷富陽、新城,遂逼杭州。凡賊兵所至,得官,必斷臠支體,探其肺腸,或熬以膏油,叢鏑亂射,備盡楚毒,以償積怨。

  警奏至京師,時方聚兵以圖北伐,王黼匿不以聞,於是附者益眾,東南大震。淮南發運使陳遘上言:「賊眾強,官軍弱,乞調京畿兵及鼎、澧槍牌手兼程以來,不致滋蔓。」帝得疏,大驚,乃罷北伐之議。丁亥,以譚稹為兩浙制置使,童貫為江、淮、荊、浙宣撫使,率禁旅及秦晉蕃漢兵十五萬討之。

  己醜,以少傅鄭居中權領樞密院。

  庚寅,詔訪兩浙民疾苦。

  是月,方臘陷杭州,知州趙震遁;廉訪使者趙約詬賊,死之。

  是冬,遼主至西京。郡縣多陷沒,而遼主畋遊不恤,忠臣多被疏斥。文妃蕭氏作歌以諷諫,遼主見而銜之。

  真臘遣人來朝,詔封其主為真臘國王。

  是歲,夏改元元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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