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續資治通鑒 | 上頁 下頁
至和二年(1)


  至和二年遼重熙二十四年,八月後為清甯元年

  春,正月,癸亥,遼主如混同江。

  戊辰,邕州言蘇茂州蠻內寇,詔廣西發兵討之。

  辛未,幸奉先資福禪院,謁宣祖神禦殿。先是議者謂帝特行此禮,因欲致奠溫成陵廟。禦史中丞孫抃言:「陛下臨禦以來,未嘗朝謁祖宗山陵,今若以溫成故特行此禮,虧損聖德,莫此為大。」翰林學士歐陽修亦論諫。帝從之,不復至溫成陵廟。

  丁亥,觀文殿大學士、兵部尚書晏殊病劇,乘輿將往視之,即馳奏曰:「臣老病,行愈矣,不足為陛下憂。」已而卒,帝雖臨奠,以不視疾為恨,特罷朝二日,贈司空兼侍中,諡元獻。既葬,篆其碑首曰「舊學之碑」。殊善知人,如孔道輔、范仲淹,皆出其門,富弼、楊察,其婿也。

  初,命張方平知益州,未行,而程戡已先入為參知政事,轉運使高良夫攝守事。時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領者,妄言蠻賊儂智高在南詔,欲來寇蜀。良夫亟移兵屯邊郡,益調額外弓手,發民築城,日夜不得休息,民大驚擾。詔促方平行,且許以便宜從事。方平言:「南詔去蜀二千餘裡,道險不通,其間皆雜種,不相役屬,安能舉兵與智高為寇哉!此必妄也,臣當以靜鎮之。」道遇戍卒兵仗,輒遣還。入境,下令邛部川曰:「寇來,我自當之,妄言者斬!」悉歸所調兵,散遣弓手,罷築城之役。會上元張燈,城門三夕不閉,人心稍定。已而得邛部川譯人始為此謀者,斬之,梟首境上,而配流其餘党於湖南,蜀人遂安。

  二月,壬辰,以汾州團練推官郭固為衛尉寺丞。知並州韓琦言:「固嘗造車陣法,其車前銳後方,上置七槍以為前後二拒,可用于平川之地,一則臨陣以折奔沖,二則下營以為寨腳。今令固自齎車式詣闕進呈。」既試用之,而有是命。

  廣州司理參軍陳仲約,誤入人罪死,有司當仲約公罪,應贖。帝謂知審刑院張揆曰:「死者不可複生,而獄吏雖暫廢,它日複得敘官,可不重其罰邪!」癸巳,詔仲約特勒停,會赦不許敘用。

  遼主如長春河。

  給事中崔嶧,受詔按治陳執中縱嬖妄殺婢事。嶧以為執中自以婢不恪,笞之死,非嬖妾殺之,頗左右執中。甲午,授嶧龍圖閣待制、知慶州。

  庚子,殿中侍御史趙抃言:「臣嘗言宰相陳執中不學無術、措置顛倒、引用邪佞、招延卜祝、私仇嫌隙、排斥良善、很愎任情、家聲狼籍八事。伏恐陛下猶以臣言為虛,至今未賜省納。臣若不概舉一二,明白條陳,即是負陛下耳目徵察之任,又得憲台鰥寡失職之罪,臣不忍為也。

  「去年春正以後,制度禮法,率多非宜,蓋執中不知典故,惟務阿諛,敗壞國體。又,翰林學士素有定制,執中愚暗自用,遂除至七員,此執中空疏,宜罷免者一也。

  「執中賞罰在手,率意卷舒,如劉湜自江寧府移知廣州煙瘴之地,而待制之職仍舊,乃向傳式自南京移知江寧府近便之任,乃轉龍圖閣直學士。又,吳充、鞠真卿摘發禮院生代署文字等事,人吏則贖金免決,充、真卿並降軍壘,此執中繆戾宜罷免者二也。

  「館閣清官,豈容纖巧!而執中樹恩私黨,如崔嶧非次除給事中、知鄭州,既罷而給事中不奪,故嶧治執中之獄,依違中罷以酬私恩。又,執中嘗寄嬖人于周豫之家,而豫奸諂,受知執中,遂舉豫召試館職,此執中朋附宜罷免者三也。

  「執中之門,未嘗待一俊傑,禮一才能,所與語者苗達、劉祐、劉希叟之徒,所預坐者普元、李甯、程惟象之輩,且處台鼎之重,測候災變,窮占吉凶,意將奚為!此執中頗僻宜罷免者四也。

  「邵必知常州日,詿誤決人徒刑,既自舉覺,復會赦宥,又該去官,執中素惡必,乃罷必開封府推官,落館職,降充邵武軍監當。後有汀州石民英勘入使臣犯贓,杖背、黥面,配廣南牢城,本家訴雪,悉是虛枉,卻只降民英差遣。以邵必比之民英,則民英所犯重而斷罪反輕,邵必所犯輕而斷罪反重,此執中舞法宜罷免者五也。

  「呂景初、馬遵、吳中複彈奏梁適,既得罪,出知鄭州,呂景初輩隨又逐去,有『行將及我』之語。馮京疏言吳充、鞠真卿、刁約不當以無罪黜,充等尋押發出門,又落京修起居注,使朝廷有罪忠拒諫之名,此執中嫉賢宜罷免者六也。

  「女奴迎兒才十三歲,既累行箠撻,從嬖人阿張之言,窮冬裸凍,封縛手腕,絕其飲食,遂致斃踣。又海棠者,因阿張決打逼脅,既而自縊。又女使一名,髡發杖背,自經不殊。凡一月之內,殘忍事發者三名,前後幽冤,聞固不少,此執中酷虐宜罷免者七也。

  「執中帷簿醜穢,門閫混淆,放縱嬖人,信任胥吏,而又身貴室富,藏鏹巨萬,視姻族輩如行路人,雖甚貧窘,不一豪賑恤,此執中鄙惡宜罷免者八也。願陛下為社稷生靈計,正執中之罪,早賜降黜。」

  尋有詔:「邵必複職,知高郵軍,吳充、鞠真卿、刁約、呂景初、馬遵召還,馮京候修注有闕,吳中複候台官有闕,並牽複。」

  甲辰,趙抃言:「臣近累次彈奏宰臣陳執中之罪,未蒙施行。風聞知諫院範鎮妄行營救,伏望陛下開日月之明,判忠邪之路,取公議,立大法,則天下幸甚!」

  先是知諫院範鎮言:「去年十二月,熒惑犯房上相,未幾,陳執中家決殺婢使,議者以為天變應此。臣竊謂為不然。執中再入相,未及二年,變祖宗大樂,墮朝廷典故,緣葬事除宰相,除翰林學士,除觀察使,其餘僣賞,不可悉紀。自陛下罷內降,五六年來,政事清明。近日稍複奉行,至有侍從臣僚之子,亦求內降,內臣無名,超資改轉,月須數人。又,今天下民困,正為兵多而益兵不已。執中身為首相,義當論執,而因循苟簡,曾不建言。天變之發,實為此事。陛下釋此不問,禦史又專治其私,舍大責細,臣恐雖退執中,未當天變。乞以臣章宣示執中,宣示禦史,然後降付學士草詔,使天下之人,知陛下退大臣,不以家事而以其職事,後來執政,不敢恤其家事而盡心于陛下職事。」

  至是鎮又言:「禦史以諫院不論奏陳執中家事,乞加罪諫官。臣聞執中狀奏,女使有過,指揮決杖,因風致死,而外議謂阿張決死。臣再三思維,就阿張下獄,自承非執中指揮,有司亦可結案。須執中證辨,乃是為一婢子令宰相下獄,國體亦似未便,所以不敢雷同上言。然臣有不言之罪二而禦史不知。初,朝廷為禮直官逐禮官,而臣再奏論列,及為一婢子因辱宰相而反無一言,臣之罪一也。臣不及眾議未定時辨理執中,至執中勢去已決,始人文字,臣之罪二也。乞以臣章下禦史台,榜於朝堂,使士大夫知臣之罪,臣雖就死,無所憾也。」

  乙巳,以觀文殿學士、戶部侍郎、知河陽富弼為宣徽南院使、判並州。

  丙午,徙知並州武康軍節度使韓琦知相州,琦以疾自請也。先是潘美帥河東,避寇鈔為己累,令民內徙,空塞下不耕,號禁地,而忻、代州、寧化、火山軍廢田甚廣。歐陽修嘗奏乞耕之,詔范仲淹相視,請如修奏;尋為明鎬阻撓,不得行。及琦至,遣人行視,曰:「此皆我腴田,民居舊跡猶存。今不耕,適留以資敵,後且皆為敵有矣。」遂奏代州、寧化軍宜如岢嵐軍例,距北界十裡為禁地,餘則募弓箭手居之。會琦去,即詔弼議,請如琦奏,凡得戶四千,墾地九千六百頃。

  初,翰林學士呂溱上疏,論陳執中外雖強項,內實奸邪,又歷數其過惡十餘事,帝還其疏,溱進曰:「若止用口陳,是陰中大臣也,請付執中令自辨。」於是溱改翰林侍讀學士、知徐州。辭日,特賜宴資善堂,遣使諭曰:「此會特為卿設,可盡醉也。」仍詔自今由經筵出者亦如例。

  宰臣劉沆言:「面奉德音,『凡傳宣內降,其當行者自依法律賞罰外,餘令二府與所屬官司執奏。』蓋欲杜請托僥倖之路也。」因陳三弊:一曰近臣保薦官吏之弊,二曰近臣陳丐親屬之弊,三曰敘勞干進之弊,「願詔中書、樞密,凡三事毋得用例,餘聽如舊事。」既施行而眾頗不悅,未幾,複故。

  甲寅,夏遣使如遼,賀加尊號。

  乙卯,流內銓引對前雍丘縣主簿陳琪改京官,帝謂判詮賈黯曰:「琪雖無它過,。而曆三任,皆因緣陳乞,不由有司奏擬。琪乃龐籍女婿,今保薦多至二十四人,得非專欲諂附大臣故爾邪!且與幕職官、知縣。」琪,鹽鐵副使洎之子也。

  知諫院範鎮等言:「恩州自皇祐五年秋至去年冬,知州凡換七人,河北諸州,大率如此。欲望兵馬練習,固不可得。伏見雄州馬懷德,恩州劉渙,冀州王德恭,皆有材勇智慮,可責以辦治,乞令久任。」從之。

  三月,癸亥,遼主以皇太弟重元生日,典赦行在及長春、鎮北二州徒以下罪。

  丁卯,詔:「修起居注,自今每禦邇英閣,立於講讀官之次。」初,賈黯請左右史入閣記事,帝賜坐於禦榻西南。至是修起居注石揚休言,恐上時有宣諭諮訪,而坐遠不悉聞,因令立侍焉。

  丙子,詔封孔子後為衍聖公。初,太常博士祖無擇言:「文宣王四十七代孫孔宗願襲封文宣公。按前史,孔子之後襲封者,在漢、魏曰褒成、宗聖,在晉、宋曰奉聖,後魏曰崇聖,北齊曰恭聖,後周及隋並封以鄒國公,唐初曰褒聖,開元初,始追諡孔子為文宣王,又以其後為文宣公。然祖諡不可加後嗣,乞詔有司更定美號。」乃下兩制定議,更封宗願而令世襲焉。

  翰林學士、群牧使楊偉等,言判官、殿中丞王安石,文行頗高,乞除職名。中書檢會安石累召試不赴,詔特授集賢校理,安石又固辭不拜。

  癸未,以權知開封府蔡襄為樞密直學士、知泉州,以母老自請也。襄工筆劄,帝尤愛之,禦制《李用和碑文》,詔使襄書。後又敕襄書溫成皇后父清河郡王碑,襄曰:「此待詔職也。」卒辭之。

  丙戌,邇英閣王洙講《周官》典瑞含玉,帝曰:「若使人用此而骨不朽,豈如功名之不朽哉!」

  丁亥,知審刑院張揆,言知虢州周日宣妄言澗水沖注城郭,當坐不實之罪。帝曰:「州郡多奏祥瑞,至水旱之災,或抑而不聞。今守臣自陳墊壞官私廬舍,意亦在民,當恕其罪。」

  翰林學士歐陽修言:「朝廷欲俟秋興大役,塞商胡,開橫隴,回大河於故道。夫動大眾必順天時,量人力,謀於其始而審於其終,然後必行,計其所利者多,乃可無悔。往年河決商胡,執政之臣,不審計慮,遽謀修塞,凡科配梢芟一千八百萬,騷動六路百餘州軍,官吏催驅,急若星火,虛費民財,為國斂怨。今又聞複有修河之役,聚三十萬人之眾,開一千餘裡之長河,計其所用物力,數倍往年。當此天災歲旱、民困國貧之際,不量人力,不順天時,知其有大不可者五:蓋自去秋至春半,天下苦旱,而京東尤甚,河北次之,國家常務安靜,賑恤之猶恐民起為盜,況于兩路聚大眾,興大役乎!此其必不可者一也。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後,繼以凶年,人戶流亡,十失八九,數年以來,稍稍歸複,而物力未充。又,京東自去冬無雨雪,麥不生苗,將逾暮春,粟未布種,農心焦勞,所向無望。若別路差夫,又遠者難為赴役,一出諸近,則兩路力所不任,此其必不可者二也。往年議塞滑州決河,儲積物料,誘率民財,數年之間,始能興役。今國用方乏,民力方疲,且合商胡,塞大決之洪流,此一大役也;鑿橫隴,開久廢之故道,又一大役也;自橫隴至海千餘裡,埽岸久已廢頓,須興緝,又一大役也。往年公私有力之時,興一大役尚須數年,今猝興三大役於災旱貧虛之際,此其必不可者三也。就令商胡可塞,故道未必可開。鯀障洪水,九年無功,禹因水之流,疏而就下,水患乃息。今欲逆水之性,障而塞之,奪洪河之正流,使人力斡而回注,此其必不可者四也。橫隴湮塞已二十年,商胡決又數歲,故道已平而難鑿,安流已久而難回,此其必不可者五也。宜速止罷,用安人心。」

  是月,以旱除畿內民逋租及去年秋逋稅,罷營繕諸役。

  詔中外鹹言得失。龐籍密疏曰:「太子天下本,今陛下春秋固方盛,然太子不豫建,使四方無所系心。願擇宗室之宜為嗣者早決之,群情既定,則災異可塞矣。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