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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德二年


  乾德二年遼應曆十四年

  春,正月,辛巳,大雨雪,震電。

  詔諸州長吏勸課農田。

  甲申,帝以選人食貧者眾,詔吏部流內銓聽四時參選,仍命翰林學士承旨陶穀等與本司官重詳定循資格及四時參選條。

  宰相范質、王溥、魏仁浦等再表求退,戊子,以質為太子太傅,溥為太子太保,仁浦為左僕射,皆罷政事。質在相位,下制敕未嘗破律;命刺史、縣令,必以戶口版籍為急;使者按民田及獄訟,皆召見,為述天子憂勤之意,乃遣之。時號賢相。

  庚寅,以樞密使趙普為門下侍郎、平章事、集賢院大學士,宣徽北院使、判三司上党李崇矩為檢校太尉,充樞密使。

  帝既除普及崇矩,乃無宰相署敕,帝時在資福殿,普因入奏其事,帝曰:「卿但進敕,朕為卿署字,可乎?」普曰:「此有司所行,非帝王事也。」乃使問翰林學士求故實。陶穀建議,以為:「自古輔相未嘗虛位,惟唐大和中甘露事後數日無宰相,時左僕射令狐楚等奉行制書。今尚書亦南省長官,可以署敕。」竇儀曰:「谷所陳非承平令典,不足援據。今皇弟開封尹、同平章事,即宰相任也。」帝從儀言。

  壬辰,詔曰:「先所置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、經學優深可為師法、詳嫻吏理達於教化等三科,並委州府解送吏部,試論三道,限三千字以上。而自曩及今未有應者,得非抱倜儻者恥肩于常調,懷讜直者難效於有司,必欲興自朕躬乎?繼今不限內外職官、前資見任、布衣黃衣,並許詣閤門進狀,朕親試焉。」

  己亥,以樞密承旨王仁贍為左衛大將軍,充樞密副使。

  庚子,改清源軍為平海軍,命陳洪進為節度使。洪進每歲貢奉,多厚斂於民,又籍民資百萬以上者令入錢,補協律、奉禮郎,而蠲其丁役。子弟親戚,交通賄賂,二州之民甚苦之。

  壬寅,敕趙普監修國史。

  丁未,詔:「縣令、簿、尉,非公事毋至村落。」

  李繼勳等攻北漢遼州,北漢告急於遼。二月,戊申朔,遼州刺史杜延韜舉城降。壬子,遼主遣西南面招討使耶律達裡率六萬騎援北漢,敗繼勳兵于石州。達裡用兵,賞罰信明,得士卒心。河東單弱,不遽見吞併者,達裡有力焉。先是遼主知達裡沈厚多智,有任重才,即位初,即擢南院大王。達裡在治所,不修邊幅,均賦役,勸耕稼,戶口豐殖。時耶律烏珍為北院大王,與達裡俱有政跡,朝議以為「富民大王」,故遼主雖暴虐而境內粗安。

  癸醜,遣使賑陝州饑。

  命右神武統軍陳承昭帥丁夫數千鑿渠,自長社引潩水至京,合閔河。渠成,民無水患,閔河之漕益通流焉。

  吏部尚書張昭與翰林學士陶谷同掌選,穀與給事中李昉有隙,乃誣奏左諫議大夫崔頌以所親屬昉,求為東畿令,引昭為證。帝召昭質之,昭不直穀所為,遽免冠,抗聲言穀罔上,帝不悅。三月,丁尹朔,昉責授彰武行軍司馬,頌為保大行軍司馬。昭遂三上章請老,乙酉,聽其致仕。

  權知貢舉陶谷奏進士李景陽等合格者八人。

  乙未,北漢耀州團練使周審玉等來降。審玉賜名承瑨,以為左千牛衛大將軍,領汾州團練使。

  辛醜,改上明憲皇太后諡曰昭憲;諡皇后賀氏曰孝惠,王氏曰孝明。

  初,南唐廢永通大錢,更用韓熙載之議,鑄當二鐵錢。熙載由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,充鑄錢使。宰相嚴續數言鐵錢不便,熙載爭於朝堂,聲色俱厲,左遷秘書監,不逾年,複拜吏部侍郎。是月,始用鐵鑄,擢熙載兵部尚書、勤政殿學士。民間多藏匿舊錢,舊錢益少,商賈出境,輒以鐵錢十易銅錢一,官不能禁,因從其便。官吏皆增俸,而以鐵錢兼之,由是物價益貴。熙載頗亦自悔。

  夏,四月,丁未朔,以前博州軍事判官穎贄為著作佐郎。贄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,策試稱旨故也。

  戊申,賑河中饑。

  己酉,免諸道今年夏稅之無苗者。

  乙卯,改葬宣祖昭武皇帝、昭憲皇后于安陵,孝惠皇后賀氏、孝明皇后王氏祔焉。

  帝欲為趙普置副而難其名稱,召翰林學士承旨陶穀問曰:「下丞相一等者何官?」對曰:「唐有參知機務、參知政事。」乙丑,以兵部侍郎薛居正、呂餘慶並本官參知政事,不宣制,不押班,不知印,不升政事堂,止令就宣徽使廳上事,殿庭別設磚位於宰相後,敕尾署銜降宰相數字,月俸雜給皆半之,蓋帝意未欲令居正等與普齊也。

  壬申,徙永州諸縣民之畜蠱者三百二十六家於縣之僻處,不得複齒於鄉。

  以秦再雄為辰州刺史。再雄,辰州徭人,武健有奇略,素為蠻黨畏服。帝召至汴,察其可任,擢為刺史,使自辟吏,予以租賦。再雄至州,日訓士兵,得三千人,能披甲渡水,曆水飛塹;又遣人分賜諸蠻,傳朝廷懷徠之意,降附日眾。自是荊、襄無複邊患。

  五月,己卯,知制誥高錫,坐受藩鎮賂,貶萊州司馬。

  辛巳,宗正卿趙礪,坐贓,杖除籍。

  遼主射舐堿鹿于白鷹山,至於浹旬;六月,丙午朔,獵於玉山,竟月忘返。

  禦史台、太常禮院奏:「東宮三師官一品、僕射二品,若百官上表,未知所先。」詔兩制議之。戊辰,翰林學士竇儀等奏:「僕射師長百僚,東宮三師臣子之官,當以僕射為表首。」從之。

  己酉,以光義為中書令,光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子德昭貴州防禦使。故事,皇子出閤即封王,帝以德昭未冠,特殺其禮。

  秋,七月,詔曰:「惟彼銓衡,止憑資歷,慮有英俊沈於下僚。自今常調赴集選人,委吏部南曹取歷任中多課績而無闕失者,當與量材甄敘。

  辛卯,詔陶穀等四十三人各于見任幕職、京官及州縣中舉堪為藩郡通判者一人,職任乖方事狀連坐。

  甲午,令藩鎮無以初官為掌書記,須曆兩任有文學者乃許奏辟。

  八月,戊申,遼主以生日值天赦,不受賀,曲赦京師囚;乙酉,錄囚。

  九月,甲戌朔,《周易》博士奚嶼,責乾州司戶,庫部員外郎王貽孫,責左贊善大夫,並坐試任子不公也。

  辛醜,太子太傅魯國公範質卒。質寢疾,帝數幸其第臨視,又令內夫人問訊。質家迎奉器皿不具,內夫人奏之,帝即命翰林司賜以果床、酒器,複幸其第,謂曰:「卿為宰相,何自苦如此?」質對曰:「臣曩在中書,門無私謁,所與飲酌,皆貧賤時親戚,安用器皿!因循不置,非力不及也。」質性卞急,以廉介自持,好面折人過。嘗謂同列曰:「人能鼻吸三鬥醋,斯可為宰相矣。」五代宰相多取給于方鎮,質始絕之。所得祿賜,遍及孤遺。疾革,戒其子旻毋請溢,毋刻墓碑。及卒,帝甚悼惜之,贈中書令,賻賚甚厚。後因講求輔弼,謂左右曰:「朕聞范質居第之外不殖資產,真宰相也!」

  壬寅,潘美等克郴州。

  冬,十月,丙辰,遼主以掌鹿矧思為閘撒狨,賜金帶、金盞、銀二百兩,所隸死罪以下得專之。

  初,南漢內常侍邵廷琄言於其主曰:「漢承唐亂,居此五十餘年,幸中國多故,干戈不及,而吾亦驕於無事。今兵不識旗鼓,人主不知存亡,請飭兵備,且通好于宋。」鋹不能用。至是始懼,以廷琄為招討使。

  帝素謀伐蜀。會蜀山南節度判官張廷偉說知樞密院事王昭遠曰:「公素無勳業,一旦位至樞密,不自建立大功,何以塞時論!莫若通好並門,令發兵南下,我自黃花、子午谷出兵應之,使中原表裡受敵,則關右之地可撫而有也。」昭遠然其言,勸蜀主遣孫遇、趙彥韜、楊蠲等以蠟丸帛書間行遺北漢主,言已於褒、漢增兵,約北漢濟河同舉。遇等至都下,彥韜潛取其書以獻。彥韜,興州人也。

  有穆昭嗣者,初以方伎事高氏,於是為翰林醫官,帝數召問蜀中地理,昭嗣曰:「荊南即西川、江南、廣南都會也。今已克此,則水陸皆可趨蜀。」帝大悅。後數日,得彥韜所獻書,笑曰:「吾西討有名矣!」並赦遇、蠲,使指陳山川形勢、戍守處所、道裡遠近,畫圖以進。

  十一月,甲戌,命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鳳州路都部署,武信節度使大名崔彥進副之,樞密副使王仁贍為都監,甯江節度使范陽劉光義為歸州路副都部署,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,合步騎六萬分路進討,給事中沈義倫為隨軍轉運使,均州刺史大名曹翰為西南面轉運使。帝諭行營:「所至毋得焚蕩廬舍,驅略吏民,開發丘墳,翦伐桑柘,違者以軍法從事。」命將作司度右掖門,南臨汴水,為蜀主治第,以待其至。乙亥,全斌等辭,宴於崇德殿,帝出畫圖授全斌等,因謂曰:「凡克城寨,止籍其器甲、芻糧,悉以錢帛分給戰士,吾所欲得者,其土地耳。」

  遼主遊畋無度,壬午,日南至,宴飲達旦;自是晝寢夜飲。

  蜀主聞有北師,命王昭遠為西南行營都統,趙崇韜為都監,韓保正為招討使,李進為副招討使,帥兵拒戰。蜀主謂昭遠曰:「今日之師,卿所召也,勉為朕立功!」昭遠頗以方略自任,始發成都,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餞之城外。昭遠手執鐵如意,指揮軍事,自方諸葛亮。酒酣,攘臂謂昊曰:「吾此行何止克敵,當領此二三萬雕面惡少兒,取中原如反掌耳!」

  十二月,辛酉,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萬仞、燕子等寨,遂取興州,敗蜀兵七千人,獲軍糧四十余萬斛,蜀刺史藍思綰退保西縣。全斌又攻石圌、魚關、白水閣二十餘寨,皆拔之。

  蜀韓保正聞興州破,遂棄山南,退保西縣。馬軍都指揮使吏延德以先鋒至,保正懦懼不敢出,遣兵數萬人,依山背城,結陣自固,延德擊走之,追擒保正及其副李進,獲其糧三十餘萬斛。崔彥進與馬軍都監康延澤等逐北過三泉山,遂至嘉州,殺虜甚眾。蜀軍燒絕棧道,退保葭萌。

  劉光義等入峽路,連破松木、三會、巫山等寨,殺其將南光海等,死者五千餘人,生擒戰棹都指揮使袁德宏等,奪戰艦二百餘艘,又斬獲水軍六十餘眾。初,蜀於夔州鎖江為浮梁,上設敵柵三重,夾江列炮具。光義等行,帝出地圖,指其處謂光義曰:「溯江至此,切勿以舟師爭戰,當先遣步騎潛擊之,俟其稍卻,乃以戰棹夾攻,可必取也。」光義等至夔,距鎖江三十裡許,舍舟,先奪浮梁,複引舟而上,遂破州城,頓兵白帝城西。

  蜀甯江節度使太原高彥儔,謂副使趙崇濟、監軍武守謙曰:「北軍涉險遠來,利在速戰,宜堅壁待之。」守謙曰:「寇據城下而不擊,又何待也?」戊辰,守謙獨領麾下千餘人以出,光義遣馬軍都指揮使陵川張廷翰等引兵與守謙等戰於豬頭鋪,守謙敗走,廷翰等乘勝登其城,拔之。彥儔力戰不勝,身被十餘槍,左右皆散去。彥儔奔歸府第,整衣冠,望西北再拜,登樓,縱火自焚。後數日,光義等得其骨於灰燼中,以禮葬之。

  王全斌以蜀人斷棧,大軍不得進,議取羅川路入蜀。康延澤潛謂崔彥進曰:「羅川路險,眾難並濟,不如分兵修棧,約會大軍於深渡可也。」彥進遣白全斌,全斌許之。不數日,閣道成,遂進擊金山寨,又破小漫天寨,而全斌亦以大軍由羅川至深渡,與彥進會。蜀人依江而陣,彥進遣步軍都指揮使張萬友等擊之,奪其橋。會暮夜,蜀人退保大漫天寨。明日,彥進、延澤、萬友分兵三道擊之,蜀人悉其精銳來拒,又大破之,乘勝拔其寨,擒寨主義州刺史王審超、監軍趙崇渥及三泉監軍劉延祚。大將王昭遠、趙崇韜引兵來戰,三戰三敗,追奔至利州北,昭遠等遁去,渡桔柏津,焚浮梁,退保劍門。壬申晦,全斌等入利州。獲軍糧八十萬斛。

  是月,京師大雪,帝設氈帳于講武殿,衣紫貂裘帽視事。忽謂左右曰:「我被服如此,體尚覺寒,念西征將帥沖犯霜霰,何以堪此!」即解裘、帽,遣中黃門馳驛齎賜全斌,且諭旨諸將以不能遍及也。全斌拜賜感泣。

  初,遼太祖威服漠北,分設部帳官。突呂不、室韋部者,本名大、小二黃室韋,太祖以計降之,置為二部,隸北府節度使。烏庫部者列於外十部,不能成國,附庸于遼,時修職貢。至是以遼主失政,黃室韋掠馬牛叛去。統軍楚固質邀戰,敗之,降其眾。未幾,烏庫部叛,掠居民財畜,詳袞藏引與戰,敗績,藏引死之。

  南唐主酷信浮屠法,出禁中金錢募人為僧,時都下僧及萬人,皆仰給縣官。南唐主退朝,與後服僧衣,誦佛書,拜跪手足成贅;僧有罪,命禮佛而釋之。帝聞其惑,乃選少年有口辯者,南渡見南唐主,論性命之說,南唐主信之,謂之一佛出世,由是不復以治國守邊為意。

  詔江北許諸州民及諸監鹽亭戶緣江採捕及過江貿易。先是江北置榷場,禁商人渡江及百姓緣江采樵,是歲,以江南薦饑,特弛其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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