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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罰志(3)


  熙平中,有冀州妖賊延陵王買,負罪逃亡,赦書斷限之後,不自歸首。廷尉卿裴延俊上言:「《法例律》:『諸逃亡,赦書斷限之後,不自歸首者,複罪如初。』依《賊律》,謀反大逆,處置梟首。其延陵法權等所謂月光童子劉景暉者,妖言惑眾,事在赦後(闕),合死坐正。」

  崔纂以為:「景暉雲能變為蛇雉,此乃傍人之言。雖殺暉為無理,恐赦暉複惑眾。是以依違,不敢專執。當今不諱之朝,不應行無罪之戮。景暉九歲小兒,口尚乳臭,舉動雲為,並不關己,『月光』之稱,不出其口。皆奸吏無端,橫生粉墨,所謂為之者巧,殺之者能。若以妖言惑眾,據律應死,然更不破(闕)惑眾。赦令之後方顯其;律令之外,更求其罪。赦律何以取信於天下,天下焉得不疑於赦律乎!《書》曰:與殺無辜,寧失有罪。又案《法例律》:『八十已上,八歲已下,殺傷論坐者上請。』議者謂悼耄之罪,不用此律。愚以老智如尚父,少惠如甘羅,此非常之士,可如其議,景暉愚小,自依凡律。」

  靈太后令曰:「景暉既經恩宥,何得議加橫罪,可謫略陽民。餘如奏。」

  時司州表:「河東郡民李憐生行毒藥,案以死坐。其母訴稱:『一身年老,更無期親,例合上請。』檢籍不謬,未及判申,憐母身喪。州斷三年服終後乃行決。」

  司徒法曹參軍許琰謂州判為允。主簿李瑒駁曰:「案《法例律》:『諸犯死罪,若祖父母、父母年七十已上,無成人子孫,旁無期親者,具狀上請。流者鞭笞,留養其親,終則從流。不在原赦之例。』檢上請之言,非應府州所決。毒殺人者斬,妻子流,計其所犯,實重餘憲。准之情律,所虧不淺。且憐既懷鴆毒之心,謂不可參鄰人任。計其母在,猶宜闔門投畀,況今死也,引以三年之禮乎?且給假殯葬,足示仁寬,今已卒哭,不合更延。可依法處斬,流其妻子。實足誡彼氓庶,肅是刑章。」

  尚書蕭寶夤奏從瑒執,詔從之。

  舊制,直閣、直後、直齋,武官隊主、隊副等,以比視官,至於犯譴,不得除罪。尚書令、任城王澄奏:「案諸州中正,亦非品令所載,又無祿恤,先朝已來,皆得當刑。直閣等禁直上下,有宿衛之勤,理不應異。」

  靈太后令准中正。

  神龜中,蘭陵公主附馬都尉劉輝,坐與河陰縣民張智壽妹容妃、陳慶和妹慧猛,奸亂耽惑,毆主傷胎。輝懼罪逃亡。門下處奏:「各入死刑,智壽、慶和並以知情不加防限,處以流坐。」

  詔曰:「容妃、慧猛恕死,髡鞭付宮,餘如奏。」

  尚書三公郎中崔纂執曰:「伏見旨募若獲劉輝者,職人賞二階,白民聽出身進一階,廝役免役,奴婢為良。案輝無叛逆之罪,賞同反人劉宣明之格。又尋門下處奏,以『容妃、慧猛與輝私奸,兩情耽惑,令輝挾忿,毆主傷胎。雖律無正條,罪合極法,並處入死。其智壽等二家,配敦煌為兵』。天慈廣被,不即施行,雖恕其命,竊謂未可。夫律令,高皇帝所以治天下,不為喜怒增減,不由親疏改易。案《鬥律》:『祖父母、父母忿怒,以兵刃殺子孫者五歲刑,毆殺者四歲刑,若心有愛憎而故殺者,各加一等。』雖王姬下降,貴殊常妻,然人婦之孕,不得非一夕生。永平四年先朝舊格:『諸刑流及死,皆首罪判官,後決從者。』事必因本以求支,獄若以輝逃避,便應懸處,未有舍其首罪而成其末愆。流死參差,或時未允。門下中禁大臣,職在敷奏。昔邴吉為相,不存鬥斃,而問牛喘,豈不以司別故也。案容妃等,罪止於奸私。若擒之穢席,眾證分明,即律科處,不越刑坐。何得同官掖之罪,齊奚官之(闕)。案智壽口訴,妹適司士曹參軍羅顯貴,已生二女於其夫,則他家之母。《禮》雲婦人不二夫,猶曰不二天。若私門失度,罪在於夫,釁非兄弟。昔魏晉未除五族之刑,有免子戮母之坐。何曾諍之,謂:『在室之女,從父母之刑;已醮之婦,從夫家之刑。』斯乃不刊之令軌,古今之通議。《律》,『期親相隱』之謂凡罪。況奸私之醜,豈得以同氣相證。論刑過其所犯,語情又乖律憲。案《律》,奸罪無相緣之坐。不可借輝之忿,加兄弟之刑。夫刑人於市,與眾棄之,爵人於朝,與眾共之,明不私於天下,無欺於耳目。何得以非正刑書,施行四海。刑名一失,駟馬不追。既有詔旨,依即行下,非律之案,理宜更請。」

  尚書元修議以為:「昔哀姜悖禮于魯,齊侯取而殺之,《春秋》所譏。又夏姬罪濫于陳國,但責征舒,而不非父母。明婦人外成,犯禮之愆,無關本屬。況出適之妹,釁及兄弟乎?」

  右僕射遊肇奏言:「臣等謬參樞轄,獻替是司,門下出納,謨明常則。至於無良犯法,職有司存,劾罪結案,本非其事。容妃等奸狀,罪止于刑,並處極法,准律未當。出適之女,坐及其兄,推據典憲,理實為猛。又輝雖逃刑,罪非孥戮,募同大逆,亦謂加重。乖律之案,理宜陳請。乞付有司,重更詳議。」

  詔曰:「輝悖法者之,罪不可縱。厚賞懸募,必望擒獲。容妃、慧猛與輝私亂,因此耽惑,主致非常。此而不誅,將何懲肅!且已醮之女,不應坐及昆弟,但智壽、慶和知妹姦情,初不防禦,招引劉輝,共成淫醜,敗風穢化,理深其罰,特敕門下結獄,不拘恒司,豈得一同常例,以為通准。且古有詔獄,寧複一歸大理。而尚書治本,納言所屬。弗究悖理之淺深,不詳損化之多少,違彼義途,苟存執憲,殊乖任寄,深合罪責。崔纂可免郎,都坐尚書,悉奪祿一時。」

  孝昌已後,天下淆亂,法令不恒,或寬或猛。及爾朱擅權,輕重肆意,在官者,多以深酷為能。至遷鄴,京畿群盜頗起。有司奏立嚴制:諸強盜殺人者,首從皆斬,妻子同籍,配為樂戶;其不殺人,及贓不滿五匹,魁首斬,從者死,妻子亦為樂戶;小盜贓滿十匹已上,魁首死,妻子配驛,從者流。侍中孫騰上言:「謹詳,法若畫一,理尚不二,不可喜怒由情,而致輕重。案《律》,公私劫盜,罪止流刑。而比執事苦違,好為穿鑿,律令之外,更立餘條,通相糾之路,班捉獲之賞。斯乃刑書徒設,獄訟更煩,法令滋彰,盜賊多有。非所謂不嚴而治,遵守典故者矣。臣以為升平之美,義在省刑;陵遲之弊,必由峻法。是以漢約三章,天下歸德;秦酷五刑,率土瓦解。禮訓君子,律禁小人,舉罪定名,國有常辟。至如『眚災肆赦,怙終賊刑』,經典垂言,國朝成範。隨時所用,各有司存。不宜巨細滋煩,令民預備。恐防之彌堅,攻之彌甚。諸犯盜之人,悉准律令,以明恒憲。庶使刑殺折衷,不得棄本從末。」

  詔從之。

  天平後,遷移草創,百司多不奉法,貨賄公行。興和初,齊文襄王入輔朝政,以公平肅物,大改其風。至武定中,法令嚴明,四海知治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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