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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貨志(2)


  十一年,大旱,京都民饑。加以牛疫,公私闕乏,時有以馬驢及橐駝供駕輓耕載。詔聽民就豐。行者十五六,道路給糧稟,至所在,三長贍養之。遣使者時省察焉。留業者,皆令主司審核,開倉賑貸。其有特不自存者,悉檢集,為粥於術衢,以救其困。然主者不明牧察,郊甸間甚多喂死者。時承平日久,府藏盈積,詔盡出禦府衣服珍寶、太官雜器、太僕乘具、內庫弓矢刀鉾十分之八、外府衣物繒布絲纊諸所供國用者,以其大半班齎百司,下至工商皂隸,逮于六鎮邊戍,畿內鰥寡孤獨貧癃者,皆有差。

  十二年,詔群臣求安民之術。有司上言:「請析州郡常調九分之二,京都度支歲用之餘,各立官司,豐年糴貯于倉,時儉則加私之一,糴之於民。如此,民必力田以買絹,積財以取粟。官,年登則常積,歲凶則直給。又別立農官,取州郡戶十分之一,以為屯民。相水陸之宜,斷頃畝之數,以贓贖雜物市牛科給,令其肆力。一夫之田,歲責六十斛,甄其正課並征戍雜役。行此二事,數年之中則穀積而民足矣。」

  帝覽而善之,尋施行焉。自此公私豐贍,雖時有水旱,不為災也。

  世祖之平統萬,定秦隴,以河西水草善,乃以為牧地。畜產滋息,馬至二百余萬匹,橐駝將半之,牛羊則無數。高祖即位之後,複以河陽為牧場,恒置戎馬十萬匹,以擬京師軍警之備。每歲自河西徙牧於並州,以漸南轉,欲其習水土而無死傷也,而河西之牧彌滋矣。正光以後,天下喪亂,遂為群寇所盜掠焉。

  世宗延昌三年春,有司奏長安驪山有銀礦,二石得銀七兩,其年秋,恒州又上言,白登山有銀礦,八石得銀七兩,錫三百餘斤,其色潔白,有逾上品。詔並置銀官,常令采鑄。又漢中舊有金戶千余家,常于漢水沙淘金,年終總輸。後臨淮王彧為梁州刺史,奏罷之。其鑄鐵為農器、兵刃,在所有之,然以相州牽口冶為工,故常煉鍛為刀,送於武庫。自魏德既廣,西域、東夷貢其珍物,充於王府。又于南垂立互市,以致南貨,羽毛齒革之屬無遠不至。神龜、正光之際,府藏盈溢。靈太后曾令公卿已下任力負物而取之,又數賚禁內左右,所費無貲,而不能一丐百姓也。

  自徐楊內附之後,仍世經略江淮,於是轉運中州,以實邊鎮,百姓疲于道路。乃令番戍之兵,營起屯田,又收內郡兵資與民和糴,積為邊備。有司又請于水運之次,隨便置倉,乃于小平、右門、白馬津、漳涯、黑水、濟州、陳郡、大樑凡八所,各立邸閣,每軍國有須,應機漕引。自此費役微省。

  三門都將薛欽上言:「計京西水次汾華二州、恒農、河北、河東、正平、平陽五郡年常綿絹及貲麻皆折公物,雇車牛送京。道險人弊,費公損私。略計華州一車,官酬絹八匹三丈九尺,別有私民雇價布六十匹;河東一車,官酬絹五匹二丈,別有私民雇價布五十匹。自餘州郡,雖未練多少,推之遠近,應不減此。今求車取雇絹三匹,市材造船,不勞采斫。計船一艘,舉十三車,車取三匹,合有三十九匹,雇作手並匠及船上雜具食直,足以成船。計一船剩絹七十八匹,布七百八十匹。又租車一乘,官格四十斛成載;私民雇價,遠者五鬥布一匹,近者一石布一匹。准其私費,一車布遠者八十匹,近者四十匹。造船一艘,計舉七百石,准其雇價,應有一千四百匹。今取布三百匹,造船一艘並船上複治雜事,計一船有剩布一千一百匹。又其造船之處,皆須鋸材人功,並削船茹,依功多少,即給當州郡門兵,不假更召。汾州有租調之處,去汾不過百里,華州去河不滿六十,並令計程依舊酬價,車送船所。船之所運,唯達雷陂。其陸路從雷陂至倉庫,調一車雇絹一匹,租一車布五匹,則於公私為便。」

  尚書度支郎中朱元旭計稱:「效立於公,濟民為本;政列於朝,潤國是先。故大禹疏決,以通四載之宜;有漢穿引,受納百川之用。厥績顯於當時,嘉聲播于圖史。今校薛欽之說,雖跡驗未彰,而指況甚善。所雲以船代車,是其策之長者。若以門兵造舟,便為闕彼防禦,無容全依。宜令取雇車之物,市材執作,及倉庫所須,悉以營辦。七月之始,十月初旬,令州郡綱典各受租調於將所,然後付之。十車之中,留車士四人佐其守護。粟帛上船之日,隨運至京,將共監慎,如有耗損,其倍征。河中缺失,專歸運司。輸京之時,聽其即納,不得雜合,違失常體。必使量上數下,謹其受入,自余一如其列。計底柱之難,號為天險,迅驚千里,未易其功。然既陳便利,無容輒抑。若效充其說,則附例酬庸,如其不驗,征填所損。今始開創,不可懸生減折,且依請營立。一年之後,須知贏費。歲遣禦史校其虛實,脫有乖越,別更裁量。」

  尚書崔休以為:「刳木為舟,用興上代;鑿渠通運,利盡中古。是以漕輓河渭,留侯以為偉談;方舟蜀漢,酈生稱為口實。豈直張純之奏,見美東都;陳勰之功,事高晉世。其為利益,所從來久矣。案欽所列,實允事宜;郎中之計,備盡公理。但舟楫所通,遠近必至,苟利公私,不宜止在前件。昔人乃遠通褒斜以利關中之漕,南達交廣以增京洛之饒。況乃漳洹夷路,河濟平流,而不均彼省煩,同茲巨益。且鴻溝之引宋衛,史牒具存;討虜之通幽冀,古跡備在。舟車省益,理實相懸;水陸難易,力用不等。昔忝東州,親逕(闕)驗,斯損益不可同年而語。請諸通水運之處,皆宜率同此式。縱複五百、三百里,車運水次,校計利饒,猶為不少。其欽所列州郡,如請興造。東路諸州皆先通水運,今年租調,悉用舟楫。若船數有闕,且賃假充事,比之僦車,交成息耗。其先未通流,宜遣檢行,閑月修治,使理有可通,必無壅滯。如此,則發召匪多,為益實廣,一爾暫勞,久安永逸。」

  錄尚書、高陽王雍,尚書僕射李崇等奏曰:「運漕之利,今古攸同,舟車息耗,實相殊絕。欽之所列,關西而已,若域內同行,足為公私巨益。謹輒參量,備如前計,庶徵召有減,勞止小康。若此請蒙遂,必須溝洫通流,即求開興修築。或先以開治,或古跡仍在,舊事可因,用功差易。此冬閒月,令疏通鹹訖,比春水之時,使運漕無滯。」

  詔從之,而未能盡行也。

  正光後,四方多事,加以水旱,國用不足,預折天下六年租調而征之。百姓怨苦,民不堪命。有司奏斷百官常給之酒,計一歲所省合米五萬三千五十四斛九升,孽穀六千九百六十斛,面三十萬五百九十九斤。其四時郊廟、百神群祀依式供營,遠蕃使客不在斷限。爾後寇賊轉眾,諸將出征,相繼奔敗,所亡器械資糧不可勝數,而關西喪失尤甚,帑藏益以空竭。有司又奏內外百官及諸蕃客稟食及肉悉二分減一,計終歲省肉百五十九萬九千八百五十六斤,米五萬三千九百三十二石。

  孝昌二年冬,稅京師田租畝五升,借賃公田者畝一鬥。又稅市,入者人一錢,其店舍又為五等,收稅有差。

  莊帝初,承喪亂之後,倉廩虛罄,遂班入粟之制。輸粟八千石,賞散侯;六千石,散伯;四千石,散子;三千石,散男。職人輸七百石,賞一大階,授以實官。白民輸五百石,聽依第出身,一千石,加一大階;無第者輸五百石,聽正九品出身,一千石,加一大階。諸沙門有輸粟四千石入京倉者,授本州統,若無本州者,授大州都;若不入京倉,入外州郡倉者,三千石,畿郡都統,依州格;若輸五百石入京倉者,授本郡維那,其無本郡者,授以外郡;粟入外州郡倉七百石者,京倉三百石者,授縣維那。

  孝靜天平初,以遷民草創,資產未產,詔出粟一百三十萬石以賑之。三年夏,又賑遷民稟各四十日。其年秋,並、肆、汾、建、晉、泰、陝、東雍、南汾九州霜旱,民饑流散。四年春,詔所在開倉賑恤之,而死者甚眾。時諸州調絹不依舊式,齊獻武王以其害民,興和三年冬,請班海內,悉以四十尺為度。天下利焉。

  河東郡有鹽池,舊立官司以收稅利,是時罷之,而民有富強者專擅其用,貧弱者不得資益。延興末,複立監司,量其貴賤,節其賦入,於是公私兼利。世宗即位,政存寬簡,複罷其禁,與百姓共之。共國用所須,別為條制,取足而已。自後豪貴之家複乘勢占奪,近池之民,又輒障吝。強弱相陵,聞於遠近。神龜初,太師、高陽王雍,太傅、清河王懌等奏:「鹽池天藏,資育群生。仰惟先朝限者,亦不苟與細民競茲贏利。但利起天池,取用無法,或豪貴封護,或近者吝守,卑賤遠來,超然絕望。是以因置主司,令其裁察,強弱相兼,務令得所。且十一之稅,自古及今,取輒以次,所濟為廣。自爾沾洽,遠近齊平,公私兩宜,儲益不少。及鼓吹主簿王后興等詞稱請供百官食鹽二萬斛之外,歲求輸馬千匹、牛五百頭。以此而推,非可稍計。後中尉甄琛啟求罷禁,被敕付議。尚書執奏,稱琛啟坐談則理高,行之則事闕,請依常禁為允。詔依琛計。乃為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護,語其障禁,倍於官司,取與自由,貴賤任口。若無大宥,罪合推斷。詳度二三,深乖王法。臣等商量,請依先朝之詔,禁之為便。防奸息暴,斷遣輕重,亦准前旨。所置監司,一同往式。」

  於是複置監官以監檢焉。其後更罷更立,以至於永熙。

  自遷鄴後,於滄、瀛、幽、青四州之境,傍海煮鹽。滄州置灶一千四百八十四,瀛州置灶四百五十二,幽州置灶一百八十,青州置灶五百四十六,又於邯鄲置灶四,計終歲合收鹽二十萬九千七百二斛四升。軍國所資,得以周贍矣。

  魏初至於太和,錢貨無所周流,高祖始詔天下用錢焉。十九年,冶鑄粗備,文曰「太和五銖」,詔京師及諸州鎮皆通行之。內外百官祿皆准絹給錢,絹匹為錢二百。在所遣錢工備爐冶,民有欲鑄,聽就鑄之,銅必精練,無所和雜。世宗永平三年冬,又鑄五銖錢。肅宗初,京師及諸州鎮或鑄或否,或有止用古錢,不行新鑄,致商貨不通,貿遷頗隔。

  熙平初,尚書令、任城王澄上言:「臣聞《洪範》八政,貨居二焉。《易》稱:『天地之大德曰生,聖人之大寶曰位,何以守位曰仁,何以聚人曰財。』財者,帝王所以聚人守位,成養群生,奉順天德,治國安民之本也。夏殷之政,九州貢金,以定五品。周仍其舊。太公立九府之法,於是國貨始行,定銖兩之楷。齊桓循用,以霸諸侯。降及秦始、漢文,遂有輕重之異。吳濞、鄧通之錢,收利遍于天下,河南之地,猶甚多焉。逮于孝武,乃更造五銖,其中毀鑄,隨利改易,故使錢有小大之品。竊尋太和之錢,高祖留心創制,後與五銖並行,此乃不刊之式。但臣竊聞之,君子行禮,不求變俗,因其所宜,順而致用。『太和五銖』雖利於京邑之肆,而不入徐揚之市。土貨既殊,貿鬻亦異,便於荊郢之邦者,則礙於兗豫之域。致使貧民有重困之切,王道貽隔化之訟。去永平三年,都座奏斷天下用錢不依准式者,時被敕雲:『不行之錢,雖有常禁,其先用之處,權可聽行,至年末悉令斷之。』延昌二年,徐州民儉,刺史啟奏求行土錢,旨聽權依舊用。謹尋不行之錢,律有明式,指謂雞眼、鐶鑿,更無餘禁。計河南諸州,今所行者,悉非制限。昔來繩禁,愚竊惑焉。又河北州鎮,既無新造五銖,設有舊者,而複禁斷,並不得行,專以單絲之縑,疏縷之布,狹幅促度,不中常式,裂匹為尺,以濟有無。至今徒成杼軸之勞,不免饑寒之苦,良由分截布帛,壅塞錢貨。實非救恤凍餒,子育黎元。謹惟自古以來,錢品不一,前後累代,易變無常。且錢之為名,欲泉流不已。愚意謂今之太和與新鑄五銖,及諸古錢方俗所便用者,雖有大小之異,並得通行。貴賤之差,自依鄉價。庶貨環海內,公私無壅。其不行之錢,及盜鑄毀大為小,巧偽不如法者,據律罪之。」

  詔曰:「錢行已久,今東尚有事,且依舊用。」

  澄又奏:「臣猥屬樞衡,庶罄心力,常願貨物均通,書軌一範。謹詳《周禮》,外府掌邦布之入出。布猶泉也,其藏曰泉,其流曰布。然則錢之興也始於一品,欲今世匠均同,圜流無極。爰暨周景,降逮亡新,易鑄相尋,參差百品,遂令接境乖商,連邦隔貿。臣比奏求宣下海內,依式行錢。登被旨敕,『錢行已久,且何依舊』。謹重參量,以為『太和五銖』乃大魏之通貨,不朽之恒模,寧可專貿於京邑,不行於天下!但今戎馬在郊,江疆未一,東南之州,依舊為便。至於京西、京北域內州鎮未用錢處,行之則不足為難,塞之則有乖通典。何者?布帛不可尺寸而裂,五穀則有負擔之難,錢之為用,貫繦相屬,不假鬥斛之器,不勞秤尺之平,濟世之宜,謂為深允。請並下諸方州鎮,其太和及新鑄五銖並古錢內外全好者,不限大小,悉聽行之。雞眼、鐶鑿,依律而禁。河南州鎮先用錢者,既聽依舊,不在斷限。唯太和、五銖二錢得用公造新者,其餘雜種,一用古錢,生新之類,普同禁約。諸方之錢,通用京師,其聽依舊之處,與太和錢及新造五銖並行,若盜鑄者罪重常憲。既欲均齊物品,廛井斯和,若不繩以嚴法,無以肅茲違犯。符旨一宣,仍不遵用者,刺史守令依律治罪。」

  詔從之。而河北諸州,舊少錢貨,猶以他物交易,錢略不入市也。

  二年冬,尚書崔亮奏:「恒農郡銅青穀有銅礦,計一鬥得銅五兩四銖,葦池谷礦,計一鬥,得銅五兩;鸞帳山礦,計一鬥得銅四兩;河內郡王屋山礦,計一鬥得銅八兩;南青州苑燭山、齊州商山並是往昔銅官,舊跡見在。謹按鑄錢方興,用銅處廣,既有治利,並宜開鑄。」

  詔從之。自後所行之錢,民多私鑄,稍就小薄,價用彌賤。

  建義初,重盜鑄之禁,開糾賞之格。至永安二年秋,詔更改鑄,文曰「永安五銖」,官自立爐,起自九月至三年正月而止。官欲貴錢,乃出藏絹,分遣使人於二市賞之,絹匹止錢二百,而私市者猶三百。利之所在,盜鑄彌眾,巧偽既多,輕重非一,四方州鎮,用各不同。

  遷鄴之後,輕濫尤多。武定初,齊文襄王奏革其弊。於是詔遣使人詣諸州鎮,收銅及錢,悉更改鑄,其文仍舊。然奸僥之徒,越法趨利,未幾之間,漸複細薄。六年,文襄王以錢文五銖,名須稱實,宜稱錢一文重五銖者,聽入市用。計百錢重一斤四兩二十銖,自餘皆准此為數。其京邑二市、天下州鎮郡縣之市,各置二稱,懸於市門,私民所用之稱,皆准市稱以定輕重。凡有私鑄,悉不禁斷,但重五銖,然後聽用。若入市之錢,重不五銖,或雖重五銖而多雜鉛鑞,並不聽用。若有輒以小薄雜錢入市,有人糾獲,其錢悉入告者。其小薄之錢,若即禁斷,恐人交乏絕。畿內五十日,外州百日為限。群官參議,咸以時穀頗貴,請待有年。上從之而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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