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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志(2)


  永平二年秋,尚書令高肇,尚書僕射、清河王懌等奏言:「案太樂令公孫崇所造八音之器並五度五量,太常卿劉芳及朝之儒學,執諸經傳,考辨合否,尺寸度數悉與《周禮》不同。問其所以,稱必依經文,聲則不協,以情增減,殊無准據。竊惟樂者皇朝治定之盛事,光贊祖宗之茂功,垂之後王。不刊之制,宜憲章先聖,詳依經史。且二漢、魏、晉曆諸儒哲,未聞器度依經,而聲調差謬。臣等參議,請使臣芳准依《周禮》更造樂器,事訖之後,集議並呈,從其善者。」

  詔「可」。芳上尚書言:「詞樂諧音,本非所曉,且國之大事,亦不可決於數人。今請更集朝彥,眾辨是非,明取典據,資決元凱,然後營制。」

  肇及尚書邢巒等奏許,詔「可」。於是芳主修營。時揚州民張陽子、義陽民兒鳳鳴、陳孝孫、戴當千、吳殿、陳文顯、陳成等七人頗解雅樂正聲,《八佾》、文武二舞、鐘聲、管弦、登歌聲調,芳皆請令教習,參取是非。

  永平三年冬,芳上言:「觀古帝王,罔不據功象德而制舞名及諸樂章,今欲教文武二舞,施之郊廟,請參制二舞之名。竊觀漢魏已來,鼓吹之曲亦不相緣,今亦須制新曲,以揚皇家之德美。」

  詔芳與侍中崔光、郭祚,黃門游肇、孫惠蔚等四人參定舞名並鼓吹諸曲。其年冬,芳又上言:「臣聞樂者,感物移風,諷氓變俗,先王所以教化黎元,湯武所以(闕一版)改章功德。晉氏失政,中原紛蕩。劉石以一時奸雄,跋扈魏趙;苻姚以部帥強豪,趑趄關輔。於是禮壞樂隳,廢而莫理。大魏應期啟運,奄有萬方,雖日不暇給,常以禮樂為先。古樂虧闕,詢求靡所,故頃年以來,創造非一,考之經史,每乖典制。遂使鏗鏘之禮,未備於效廟;鼓舞之式,尚闕於庭陛。臣忝官宗伯,禮樂是司,所以仰慚俯愧,不遑寧處者矣。自獻春被旨,賜令博采經傳,更制金石,並教文武二舞及登歌、鼓吹諸曲。今始校就,謹依前敕,延集公卿並一時儒彥討論終始,莫之能異。謹以申聞,請與舊者參呈。若臣等所營形合古制,擊拊會節,元日大饗,則須陳列。既歲聿雲暮,三朝無遠,請共本曹尚書及郎中部率呈試。如蒙允許,賜垂敕判。」

  詔曰:「舞可用新,餘且仍舊。」

  鼓吹雜曲遂寢焉。

  初,禦史中尉元匡與芳等競論鐘律。孝明帝熙平二年冬,匡複上言其事,太師、高陽王雍等奏停之。

  先是,有陳仲儒者自江南歸國,頗閑樂事,請依京房,立准以調八音。神龜二年夏,有司問狀。仲儒言:

  前被符,問:「京房准定六十之律,後雖有存,曉之者鮮。至熹平末,張光等猶不能定弦之急緩,聲之清濁。仲儒授自何師,出何典籍而雲能曉?」

  但仲儒在江左之日,頗授琴,文嘗覽司馬彪所撰《續漢書》,見京房准術,成數昞然,而張光等不能定。仲儒不量庸昧,竊有意焉。遂竭愚思,鑽研甚久。雖未能測其機妙,至於聲韻,頗有所得。度量權曆,出自黃鐘,雖造管察氣,經史備有,但氣有盈虛,黍有巨細,差之毫釐,失之千里。自非管應時候,聲驗吉凶,則是非之原,諒亦難定。此則非仲儒淺識所敢聞之。至於准者,本以代律,取其分數,調校樂器,則宮商易辨。若尺寸小長,則六十宮商相與微濁;若分數加短,則六十徵羽類皆小清。語其大本,居然微異。至於清濁相宣,諧會歌管,皆得應合。雖積黍驗氣,取聲之本,清濁諧會,亦須有方。若閑准意,則辨五聲清濁之韻;若善琴術,則知五調調音之體。參此二途,以均樂器,則自然應和,不相奪倫。如不練此,必有乖謬。

  案後漢順帝陽嘉二年冬十月,行禮辟雍,奏應鐘,始複黃鐘作樂,器隨月律。是為十二之律必須次第為宮,而商角徵羽以類從之。尋調聲之體,宮商宜濁,徵羽用清。若公孫崇止以十二律聲,而雲還相為宮,清濁悉足,非唯未練五調調器之法,至於五聲次第,自是不足。何者?黃鐘為聲氣之元,其管最長,故以黃鐘為宮,太蔟為商,林鐘為徵,則宮徵相順。若均之八音,猶須錯采眾聲,配成其美。若以應鐘為宮,大呂為商,蕤賓為徽,則徽濁而宮清,雖有其韻,不成音曲。若以夷則為宮,則十二律中唯得取中呂為徵,其商角羽並無其韻。若以中呂為宮,則十二律內全無所取。何者?中呂為十二之窮,變律之首。依京房書,中呂為宮,乃以去滅為商,執始為徵,然後方韻。而崇乃以中呂,猶用林鐘為商,黃鐘為徵,何由可諧?仲儒以調和樂器,文飾五聲,非准不妙。若如嚴嵩父子,心賞清濁,是則為難。若依案見尺作準,調弦緩急,清濁可以意推耳。

  但音聲精微,史傳簡略,舊《志》唯雲准形如瑟十三弦,隱間九尺,以應黃鐘九寸,調中一弦,令與黃鐘相得。案盡以求其聲,遂不辨准須柱以不?柱有高下,弦有粗細,餘十二弦複應若為?致令攬者望風拱手。又案房准九尺之內為一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,一尺之內為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,又複十之,是為於准一寸之內亦為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。然則於准一分之內,乘為二十分,又為小分,以辨強弱。中間至促,雖複離朱之明,猶不能窮而分之。雖然仲儒私曾考驗,但前卻中柱,使入准常尺分之內,則相生之韻已自應合。分數既微,器宜精妙。其准面平直,須如停水;其中弦一柱,高下須與二頭臨嶽一等,移柱上下之時,不使離弦,不得舉弦。又中弦粗細,須與琴宮相類。中弦須施軫如琴,以軫調聲,令與黃鐘一管相合。中弦下依數盡出六十律清濁之節。其餘十二弦,須施柱如箏。又凡弦皆須豫張,使臨時不動,即於中弦案盡一周之聲,度著十二弦上。然後依相生之法,以次運行,取十二律之商徵。商徵既定,又依琴五調調聲之法,以均樂器。其瑟調以宮為主,清調以商為主,平調以官為主。五調各以一聲為主,然後錯采眾聲以文飾之,方如錦繡。

  上來消息調准之方並史文所略,出仲儒所思。若事有乖此,聲則不和。仲儒尋准之分數,精微如彼,定弦緩急,艱難若此。而張光等親掌其事,尚不知藏中有准。既未識其器,又焉能施弦也?且燧人不師資而習火,延壽不束脩以變律,故雲「知之者欲教而無從,心達者體知而無師」。苟有一毫所得,皆關心抱,豈必要經師授然後為奇哉!但仲儒自省膚淺,才非一足,正可粗識音韻,才言其理致耳。

  時尚書蕭寶夤奏言:「金石律呂,制度調均,中古已來鮮或通曉。仲儒雖粗述書文,頗有所說,而學不師授,雲出己心;又言舊器不任,必須更造,然後克諧。上違成敕用舊之旨,輒持己心,輕欲製作。臣竊思量,不合依許。」

  詔曰:「禮樂之事,蓋非常人所明,可如所奏。」

  正光中,侍中、安豐王延明受詔監修金石,博探古今樂事,令其門生河間信都芳考算之。屬天下多難,終無製造。芳後乃撰延明所集《樂說》並《諸器物准圖》二十餘事而注之,不得在樂署考正聲律也。

  普泰中,前廢帝詔錄尚書長孫稚、太常卿祖瑩營理金石。永熙二年春,稚、瑩表曰:

  臣聞安上治民莫善於禮,移風易俗莫善於樂。《易》曰:「先王以作樂崇德,殷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」

  《書》曰:「戛擊鳴球,拊搏琴瑟以詠,祖考來格。」

  詩言志,律和聲,敦敘九族,平章百姓,天神于焉降歆,地祇可得而禮。故樂以象德,舞以象功,干戚所以比其形容,金石所以發其歌頌,薦之宗廟則靈祇饗其和,用之朝廷則君臣協其志,樂之時義大矣哉!雖複沿革異時,晦明殊位,周因殷禮,百世可知也。

  太祖道武皇帝應圖受命,光宅四海,義合天經,德符地緯,九戎薦舉,五禮未詳。太宗、世祖重輝累耀,恭宗、顯祖誕隆丕基,而猶經營四方,匪遑製作。高祖孝文皇帝承太平之緒,纂無為之運,帝圖既遠,王度惟新。太和中命故中書監高閭草創古樂,閭尋去世,未就其功。閭亡之後,故太樂令公孫崇續修遺事,十有餘載,崇敷奏其功。時太常卿劉芳以崇所作,體制差舛,不合古義,請更修營,被旨聽許。芳又厘綜,久而申呈。時故東平王元匡共相論駁,各樹朋黨,爭競紛綸,竟無底定。及孝昌已後,世屬艱虞,內難孔殷,外敵滋甚。永安之季,胡賊入京,燔燒樂庫,所有之鐘悉畢賊手,其餘磬石,鹹為灰燼。普泰元年,臣等奉敕營造樂器,責問太樂前來郊丘懸設之方,宗廟施安之分。太樂令張乾龜答稱芳所造六格:北廂黃鐘之均,實是夷則之調,其餘三廂,宮商不和,共用一笛,施之前殿,樂人尚存;又有沽洗、太蔟二格,用之後宮,檢其聲韻,複是夷則,於今尚在。而芳一代碩儒,斯文攸屬,討論之日,必應考古,深有明證。乾龜之辨,恐是曆歲稍遠,伶官失職。芳久殂沒,遺文銷毀,無可遵訪。臣等謹詳《周禮》,分樂而序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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