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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閭傳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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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年秋,閭上表曰: 奉癸未詔書,以春夏少雨,憂饑饉之方臻,湣黎元之傷瘁,同禹湯罪己之誠,齊堯舜引咎之德。虞災致懼,詢及卿士,令各上書,極陳損益。深恩被於蒼生,厚惠流於後土。伏惟陛下天啟聖姿,利見纂極,欽若昊天,光格宇宙。太皇太后以叡哲贊世,稽合三才,高明柔克,道被無外。七政昭宣於上,九功咸序於下。君人之量逾高,謙光之旨彌篤。修復祭儀,宗廟所以致敬;飾正器服,禮樂所以宣和。增儒官以重文德,簡勇士以昭武功。慮獄訟之未息,定刑書以理之;懼蒸民以奸宄,置鄰党以穆之;究庶官之勤劇,班俸祿以優之;知勞逸之難均,分民土以齊之。甄忠明孝,矜貧恤獨,開納讜言,抑絕讒佞,明訓以體,率土移風。雖未勝殘去殺,成無為之化,足以仰答三靈者矣。 臣聞皇天無私,降鑒在下,休咎之征,鹹由人召。故帝道昌則九疇敘,君德衰而彝倫斁。休瑞並應,享以五福,則康於其邦;咎征屢臻,罰以六極,則害于其國。斯乃《洪範》之實征,神祗之明驗。及其厄運所纏,世鐘陽九,數乖于天理,事違於人謀,時則有之矣。故堯湯逢歷年之災,周漢遭水旱之患,然立功修行,終能弭息。今考治則有如此之風,計運未有如彼之害,而陛下殷勤引過,事邁前王。徙星澍雨之征,指辰可必;消災滅禍之符,灼然自見。雖王畿之內,頗為少雨,關外諸方,禾稼仍茂。苟動之以禮,綏之以和,一歲不收,未為大損。但豫備不虞,古之善政;安不忘危,有國常典。竊以北鎮新徙,家業未就,思親戀本,人有愁心,一朝有事,難以禦敵。可寬其往來,頗使欣慰,開雲中馬城之食以賑恤之,足以感德,致力邊境矣。明察畿甸之民,饑甚者,出靈丘下館之粟以救其乏,可以安慰孤貧,樂業保土。使幽、定、安、並四州之租,隨運以溢其處;開關弛禁,薄賦賤糴,以消其費;清道路,恣其東西,隨豐逐食,貧富相贍。可以免度凶年,不為患苦。 又聞常士困則濫竊生,匹婦餒則慈心薄。凶儉之年,民輕違犯,可緩其使役,急其禁令。宜於未然之前,申敕外牧。又一夫幽枉,王道為虧,京師之獄,或恐未盡。可集見囚于都曹,使明折庶獄者,重加究察。輕者即可決遣,重者定狀以聞。罷非急之作,放無用之獸。此乃救凶之常法,且以見憂于百姓。《論語》曰:「不患貧而患不安。」 苟安而樂生,雖遭凶年,何傷於民庶也。愚臣所見,如此而已。 詔曰:「省表聞之,當敕有司依此施行。」 後詔閭與太常采雅樂以營金石,又領廣陵王師。出除鎮南將軍、相州刺史。以參定律令之勤,賜布帛千匹、粟一千斛、牛馬各三。閭上疏陳伐吳之策,高祖納之。遷都洛陽,閭表諫,言遷有十損,必不獲已,請遷於鄴。高祖頗嫌之。 蕭鸞雍州刺史曹虎據襄陽請降,詔劉昶、薛真度等四道南伐,車駕親幸懸瓠。閭諫表曰:「洛陽草創,虎既不遣質任,必非誠心,無宜輕舉。」 高祖不納。虎果虛詐,諸將皆無功而還。高祖攻鐘離未克,將于淮南修故城而置鎮戍,以撫新附之民,賜閭璽書,具論其狀。閭表曰:「南土亂亡,僣主屢易。陛下命將親征,威陵江左,望風慕化,克拔數城,施恩布德,攜民繈負,可謂澤流邊方,威惠普著矣。然元非大舉,軍興後時;本為迎降,戎卒實少。兵法:十則圍之,倍則攻之。所率既寡,東西懸闊,難以並稱。伏承欲留戍淮南,招撫新附。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,步騎數十萬南臨瓜步,諸郡盡降,而盱眙小城,攻而弗克。班師之日,兵不戍一郡,土不辟一廛。夫豈無人,以大鎮未平,不可守小故也。堰水先塞其源,伐木必拔其本。源不塞,本不拔,雖翦枝竭流,終不可絕矣。壽陽、盱眙、淮陰,淮南之源本也。三鎮不克其一,而留兵守郡,不可自全明矣。既逼敵之大鎮,隔深淮之險,少置兵不足以自固,多留眾糧運難可充。又欲修渠通漕,路必由於泗口;泝淮而上,須經角城。淮陰大鎮,舟船素畜,敵因先積之資,以拒始行之路。若元戎旋旆,兵士挫怯,夏雨水長,救援實難。忠勇雖奮,事不可濟。淮陰東接山陽,南通江表,兼近江都、海西之資,西有盱眙、壽陽之鎮。且安土樂本,人之常情,若必留戍,軍還之後,恐為敵擒。何者?鎮戍新立,懸在異境,以勞禦逸,以新擊舊,而能自固者,未之有也。昔彭城之役,既克其城,戍鎮已定,而思叛外向者猶過數方。角城蕞爾,處在淮北,去淮陽十八裡,五固之役,攻圍歷時,卒不能克。以今比昔,事兼數倍。今以向熱,水雨方降,兵刃既交,難以恩恤。降附之民及諸守令,亦可徙置淮北。如其不然,進兵臨淮,速度士卒,班師還京。踵太武之成規,營皇居於伊洛。畜力以待敵釁,布德以懷遠人,使中國清穆,化被遐裔。淮南之鎮,自效可期;天安之捷,指辰不遠。」 車駕還幸石濟,閭朝於行宮。高祖謂閭曰:「朕往年之意,不欲決征,但兵士已集,恐為幽王之失,不容中止。發洛之日,正欲至於懸瓠,以觀形勢。然機不可失,遂至淮南。而彼諸將,並列州鎮,至無所獲,定由晚一月日故也。」 閭對曰:「人皆是其所事,而非其所不事,猶犬之吠非其主。且古者攻戰之法,倍則攻之,十則圍之。聖駕親戎,誠應大捷,所以無大獲者,良由兵少故也。且徙都者,天下之大事,今京邑甫爾,庶事草創,臣聞《詩》雲『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。』臣願陛下從容伊瀍,優遊京洛,使德被四海,中國緝甯,然後向化之徒,自然樂附。」 高祖曰:「願從容伊瀍,實亦不少,但未獲耳。」 閭曰:「司馬相如臨終恨不見封禪。今雖江介不賓,小賊未殄,然中州之地,略亦盡平,豈可于聖明之辰,而闕盛禮。齊桓公霸諸侯,猶欲封禪,而況萬乘?」 高祖曰:「由此桓公屈于管仲。荊揚未一,豈得如卿言也。」 閭曰:「漢之名臣,皆不以江南為中國。且三代之境,亦不能遠。」 高祖曰:「淮海惟揚州,荊及衡陽惟荊州,此非近中國乎?」 及車駕至鄴,高祖頻幸其州館。詔曰:「閭昔在中禁,有定禮正樂之勳;作藩于州,有廉清公幹之美。自大軍停軫,庶事咸豐,可謂國之老成,善始令終者也。每惟厥德,朕甚嘉焉。可賜帛五百匹、粟一千斛、馬一匹、衣一襲,以褒厥勤。」 閭每請本州以自效,詔曰:「閭以懸車之年,方求衣錦。知進忘退,有塵謙德,可降號平北將軍。朝之老成,宜遂情願,徙授幽州刺史,令存勸兩修,恩法並舉。」 閭以諸州罷從事,依府置參車,於治體不便,表宜復舊。高祖不悅。歲餘,表求致仕,優答不許。征為太常卿。頻表陳遜,不聽。又車駕南討漢陽,閭上表諫求回師,高祖不納。漢陽平,賜閭璽書,閭上表陳謝。 世宗踐祚,閭累表遜位。詔曰:「閭貞幹早聞,儒雅素著,出內清華,朝之俊老。以年及致仕,固求辭任,宜聽解宗伯,遂安車之禮,特加優授,崇老成之秩。可光祿大夫,金印、紫綬。」 使散騎常侍、兼吏部尚書邢巒就家拜授。及辭,引見於東堂,賜以肴羞,訪之大政。以其先朝儒舊,告老永歸,世宗為之流涕。詔曰:「閭曆官六朝,著勳五紀,年禮致辭,義光進退,歸軒首路,感悵兼懷。安駟籝金,漢世榮貺,可賜安車、幾杖、輿馬、繒彩、衣服、布帛,事從豐厚。百僚餞之,猶昔群公之祖二疏也。」 閭進陟北邙,上望闕表,以示戀慕之誠。景明三年十月,卒於家。世宗遣使吊慰,賵帛四百匹。四年三月,贈鎮北將軍、幽州刺史,諡曰文侯。 閭好為文章,軍國書檄詔令碑頌銘贊百有餘篇,集為三十卷。其文亦高允之流,後稱二高,為當時所服。閭強果,敢直諫。其在私室,言裁聞耳,及於朝廷廣眾之中,則談論鋒起,人莫能敵。高祖以其文雅之美,每優禮之。然貪褊矜慢。初在中書,好詈辱諸博士,博士、學生百有餘人,有所干求者,無不受其財貨。及老為二州,乃更廉儉自謹,有良牧之譽。有三子。 長子元昌,襲爵。位至遼西、博陵二郡太守。 子欽,字希叔,頗有文學。莫折念生之反也,欽隨元志西討。志敗,為賊所擒,念生以為黃門郎。死于秦州。 子穆宗,襲祖爵。興和中,定州開府祭酒。 欽弟石頭、小石,皆早卒。 元昌弟定殷,中壘將軍、漁陽太守。卒,贈征虜將軍、安州刺史。子洪景,少有名譽。早卒。次子宣景,武定中,開府司馬。 定殷弟幼成,員外郎。頗有文才,性清狂,為奴所害。 閭弟悅,篤志好學,有美於閭。早卒。 *** 史臣曰:游雅才業,亦高允之亞歟?至於陷族陳奇,斯所以絕世而莫祀也。高閭發言有章句,下筆富文彩,亦一代之偉人。故能受遇累朝,見重高祖。掛冠謝事,禮備懸輿,美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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