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契丹入寇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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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春正月,契丹寇幽州。 二月,上以契丹為憂,與郭崇韜謀,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,李紹斌位望素輕,欲徙李嗣源鎮真定為紹斌聲援,崇韜深以為便。 明宗天成元年春正月,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,恐唐乘虛襲之,戊寅,遣梅老鞋裡來修好。秋七月,契丹主攻勃海,拔其夫餘城,更命曰東丹國。命其長子突欲鎮東丹,號人皇王。以次子德光守西樓,號元帥太子。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。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,慟哭曰:「我朝定兒也。吾方欲救之,以勃海未下,不果往,致吾兒及此。」哭不已。虜言朝定,猶華言朋友也。又謂坤曰:「今天子聞洛陽有急,何不救。」對曰:「地遠不能及。」曰:「何故自立。」坤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,契丹主曰:「漢兒喜飾說,毋多談。」托雲侍側曰:「牽牛以蹊人之田,而奪之牛,可乎。」坤曰:「中國無主,唐天子不得已而立,亦猶天皇王初有國,豈強取之乎。」契丹主曰:「理當然。又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,不恤軍民,宜其及此。我自聞之,舉家不飲酒,散遣伶人,解縱鷹犬。若亦效吾兒所為,行自亡矣。」又曰:「吾兒與我雖世舊,然屢與我戰爭。於今天子則無怨,足以修好。若與我大河之北,吾不復南侵矣。」坤曰:「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。」契丹主怒,囚之。旬餘,複召之曰:「河北恐難得,得鎮、定、幽州亦可也。」給紙筆,趣令為狀,坤不可,欲殺之,韓延徽諫,乃複囚之。 辛巳,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餘城,述律後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,謂曰:「我今寡居,汝不可不效我。」又集其夫泣問曰:「汝思先帝乎。」對曰:「受先帝恩,豈得不思。」曰:「果思之,宜往見之。」遂殺之。 八月丁亥,契丹述律後使少子安圖少君守東丹,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,將其眾發夫餘城。戊子,幽州言契丹寇邊,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。 九月,契丹述律後愛中子德光,欲立之,至西樓,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,謂諸酋長曰:「二子吾皆愛之,莫知所立,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。」酋長知其意,爭執德光轡,讙躍曰:「願事元帥太子。」後曰:「眾之所欲,吾安敢違。」遂立之為天皇王。突欲慍,帥數百騎欲奔唐,為邏者所遏。述律後不罪,遣歸東丹。天皇王尊述律後為太后,國事皆決焉。太后複納其侄為天皇王后。天皇王性孝謹,母病不食亦不食,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旨,母揚眉視之,輒懼而趨避,非複召不敢見也。以韓延徽為政事令。聽姚坤歸覆命,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。 冬十月庚子,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奔。初,文進為契丹守平州,帝即位,遣間使說之,以易代之後,無複嫌怨。文進所部皆華人,思歸,乃殺契丹戍平州者,帥其眾十餘萬,車帳八千乘來奔。十二月癸巳,以盧文進為義成節度使、同平章事。 二年秋九月壬申,契丹來請修好,遣使報之。三年春正月,契丹陷平州。 初,義武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都鎮易定十餘年,自除刺史以下官,租賦皆贍本軍。及安重誨用事,稍以法制裁之。帝亦以都篡父位,惡之。時契丹數犯塞,朝廷多屯兵于幽、易間,大將往來,都陰為之備,浸成猜阻。都恐朝廷移之他鎮,腹心和昭訓勸都為自全之計,都乃求婚于盧龍節度使趙德鈞。又知成德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,遣使結為兄弟,陰與之謀複河北故事,建立陽許而密奏之。都又以蠟書遺青、徐、潞、益、梓五帥,離間之。又遣人說北面副招討使、歸德節度使王晏球,晏球不從。乃以金遺晏球帳下使圖之,不克。四月癸巳,晏球以都反狀聞,詔宣徽使張延朗與北面諸將議討之。庚子,詔削奪王都官爵。壬寅,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,知定州行州事,以橫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,以鄭州防禦使張虔釗為都監,發諸道兵會討定州。是日,晏球攻定州,拔其北關城。都以重賂求救于奚酋禿餒,五月,禿餒以萬騎突入定州。晏球退保曲陽,都與禿餒就攻之。晏球與戰於嘉山下,大破之,禿餒以二千騎奔還定州。晏球追至城門,因進攻之,得其西關城。定州城堅,不可攻,晏球增修西關城以為行府,使三州民輸稅供軍食而守之。 王晏球聞契丹發兵救定州,將大軍趣望都,遣張延朗分兵退保新樂。延朗遂之真定,留趙州刺史朱建豐將兵修新樂城。契丹已自他道入定州,與王都夜襲新樂,破之,殺建豐。乙丑,王晏球、張延朗會于行唐,丙寅,至曲陽。王都乘勝,悉其眾與契丹五千騎合萬餘人,邀晏球等於曲陽,丁卯,戰于城南。晏球集諸將校令之曰:「王都輕而驕,可一戰擒也。今日,諸君報國之時也,悉去弓矢,以短兵擊之,回顧者斬。」於是騎兵先進,奮撾揮劍,直沖其陳,大破之,僵屍蔽野。契丹死者過半,餘眾北走,都與禿餒得數騎,僅免。盧龍節度使趙德鈞邀擊契丹,北走者殆無孑遺。 秋七月壬戌,契丹複遣其酋長特惕隱將七千騎救定州,王晏球逆戰于唐河北,大破之。甲子,追至易州。時久雨水漲,契丹為唐所俘、斬及陷溺死者不可勝數。 契丹北走,道路泥濘,人馬饑疲,入幽州境。八月壬戌,趙德鈞遣牙將武從諫將精騎邀擊之,分兵扼險要,生擒惕隱等數百人,餘眾散投村落,村民以白梃擊之,其得脫歸國者不過數十人。自是契丹沮氣,不敢輕犯塞。 初,莊宗徇地河北,獲小兒,畜之宮中,及長,賜姓名曰李繼陶。帝即位,縱遣之。王都得之,使衣黃袍坐堞間,謂王晏球曰:「此莊宗皇子也,已即帝位。公受先朝厚恩,曾不念乎。」晏球曰:「公作此小數竟何益。吾今教公二策,不悉眾決戰,則束手出降耳,自餘無以求生也。」 閏月戊申,趙德鈞獻契丹俘惕隱等,諸將皆請誅之,帝曰:「此曹皆虜中驍將,殺之則敵絕望,不若存之以紓邊患。」乃赦惕隱等酋長五十人,置之親衛,餘六百人悉斬之。 契丹遣梅老季素等入貢。 初,盧文進來降,契丹以蕃漢都提舉使張希崇代之為盧龍節度使,守平州,遣親將以三百騎監之。希崇本書生,為幽州牙將,沒於契丹,性和易,契丹將稍親信之,因與其部曲謀南歸。部曲泣曰:「歸固寢食所不忘也,然敵眾我寡,奈何。」希崇曰:「吾誘其將殺之,兵必潰去。此去虜帳千餘裡,比其知而徵兵,吾屬去遠矣。」眾曰:「善。」乃先為阱,實以石灰。明日,召虜將飲,醉,並從者殺之,投諸阱中。其營在城北,亟發兵攻之,契丹眾皆潰去。希崇悉舉其所部二萬餘口來奔,詔以為汝州刺史。 冬十月,王都據定州,守備固,伺察嚴,諸將屢有謀翻城應官軍者,皆不果。帝遣使者促王晏球攻城,晏球與使者聯騎巡城,指之曰:「城高峻如此,借使主人聽外兵登城,亦非梯衝所及,徒多殺精兵,無損於賊,如此何為。不若食三州之租,愛民養兵以俟之,彼必內潰。」帝從之。 四年春正月,王都、禿餒突重圍走,不得出。二月癸醜,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開門納官軍,都舉族自焚,擒禿餒及契丹二千人。辛亥,以王晏球為天平節度使,與趙德鈞並加兼侍中。禿餒至大樑,斬於市。夏四月,契丹寇雲州。五月,契丹寇雲州。 長興元年冬十一月,契丹東丹王突欲自以失職,帥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來奔。 二年春三月辛酉,賜契丹東丹王突欲姓東丹,名慕華,以為懷化節度使、瑞慎等州觀察使。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惕隱等皆賜姓名,惕隱姓狄,名懷惠。秋九月己亥,更賜東丹慕華姓名曰李贊華。 三年。初,契丹舍利荝刺與惕隱皆為趙德鈞所擒,契丹屢遣使請之。上謀於群臣,德鈞等皆曰:「契丹所以數年不犯邊,數求和者,以此輩在南故也。縱之,則邊患複生。」上以問冀州刺史楊檀,對曰:「荝刺,契丹之驍將,向助王都謀危社稷,幸而擒之,陛下免其死,為賜已多。契丹失之,如喪手足。彼在朝廷數年,知中國虛實,若得歸,為患必深,彼才出塞,則南向發矢矣,恐悔之無及。」上乃止。檀,沙陀人也。 上欲授李贊華以河南藩鎮,群臣皆以為不可。上曰:「吾與其父約為昆弟,故贊華歸我。吾老矣,後世繼體之君,雖欲招之,其可致乎。」夏四月癸亥,以贊華為義成節度使,為選朝士為僚屬輔之。贊華但優遊自奉,不豫政事。上嘉之,雖時有不法,亦不問。以莊宗後宮夏氏妻之。贊華好飲人血,姬妾多刺臂以吮之。婢僕小過,或抉目,或刀刲、火灼,夏氏不忍其殘,奏離婚為尼。 五月,契丹使者迭羅卿辭歸國,上曰:「朕志在安邊,不可不少副其求。」乃遣荝刺骨舍利與之俱歸。契丹以不得荝刺,自是數寇雲州及振武。 初,契丹既強,抄掠盧龍諸州皆遍,幽州城門之外,虜騎充斥。每自涿州運糧入幽州,契丹伏兵于閻溝,掠取之。及趙德鈞為節度使,城閻溝而戍之,為良鄉縣,糧道稍通。幽州東十裡之外,人不敢樵牧,德鈞於州東五十裡城潞縣而戍之,近州之民始得稼穡。至是,又于州東北百餘裡城三河縣以通薊州運路,虜騎爭德,鈞擊卻之。九月庚辰朔,奏城三河畢。邊人賴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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