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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韋之禍(10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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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七月,武承嗣、武三思並罷政事。 九月甲寅,太后謂侍臣曰:「頃者周興、來俊臣按獄,多連引朝臣,雲其謀反。國有常法,朕安敢違。中間疑其不實,使近臣就獄引問,得其手狀,皆自承服,朕不以為疑。自興、俊臣死,不復聞有反者,然則前死者不有冤邪。」夏官侍郎姚元崇對曰:「自垂拱以來,坐謀反死者,率皆興等羅織,自以為功。陛下使近臣問之,近臣亦不自保,何敢動搖。所問若有翻覆,懼遭慘毒,不若速死。賴天啟聖心,興等伏誅,臣以百口為陛下保,自今內外之臣無複反者。若微有實狀,臣請受知而不告之罪。」太后悅曰:「向時宰相皆順成其事,陷朕為淫刑之主。聞卿所言,深合朕心。」賜元崇錢千緡。 時人多為魏元忠訟冤者,太后複召為肅政中丞。元忠前後坐棄市流竄者四。嘗侍宴,太后問曰:「卿往者數負謗,何也。」對曰:「臣猶鹿耳,羅織之徒欲得臣肉為羹,臣安所避之。」 聖曆元年。武承嗣、三思營求為太子,數使人說太后曰:「自古天子未有以異姓為嗣者。」太后意末決。狄仁傑每從容于太后曰:「文皇帝櫛風沐雨,親冒鋒鏑,以定天下,傳之子孫。大帝以二子托陛下,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,無乃非天意乎。且姑侄之與母子孰親。陛下立子,則千秋萬歲後配食太廟,承繼無窮。立侄則未聞侄為天子,而祔姑于廟者也。」太后曰:「此朕家事,卿勿預知。」仁傑曰:「王者以四海為家,四海之內孰非臣妾,何者不為陛下家事。君為元首,臣為股肱,義同一體,況臣備位宰相,豈得不預知乎。」又勸太后召還廬陵王,王方慶、王及善亦勸之,太后意稍寤。他日,又謂仁傑曰:「朕夢大鸚鵡兩翼皆折,何也。」對曰:「武者,陛下之姓,兩翼,二子也。陛下起二子,則兩翼振矣。」太后由是無立承嗣、三思之意。 孫萬榮之圍幽州也,移檄朝廷曰:「何不歸我廬陵王。」孫萬榮圍幽州事見《唐平契丹》。吉頊與張易之、昌宗皆為控鶴監供奉,易之兄弟親狎之。頊從容說二人曰:「公兄弟貴寵如此,非以德業取之也,天下側目切齒多矣。不有大功於天下,將何以自全。竊為公憂之。」二人懼,涕泣問計,頊曰:「天下士庶未忘唐德,鹹複思廬陵王。主上春秋高,大業須有所付,武氏諸王非所屬意。公何不從容勸主上立廬陵王,以系蒼生之望。如此豈徒免禍,亦可以長保富貴矣。」二人以為然,承間屢為太后言之。太后知謀出於頊,乃召問之,頊複為太后具陳利害,太后意乃定。三月己巳,托言廬陵王有疾,遣職方員外郎瑕丘徐彥伯召廬陵王及其妃、諸子詣行在療疾。戊子,廬陵王至神都。 秋八月,太子太保魏宣王武承嗣恨不得為太子,意快快,戊戌病薨。九月甲子,以夏官尚書武攸甯同鳳閣鸞台三品。皇嗣固請遜位於廬陵王,太后許之。壬申,立廬陵王哲為皇太子,複名顯。赦天下。甲戌,命太子為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。 藍田令薛訥言于太后曰:「太子雖立,外議猶疑未定。苟此命不易,醜虜不足平也。」太后深然之。王及善請太子赴外朝以慰人心,從之。 冬十月,制「都下屯兵,命河內王武懿宗、九江王武攸歸領之」。二年正月壬戌,以皇嗣為相王,領太子右衛率。 甲子,置控鶴監丞、主簿等官,率皆嬖寵之人,頗用才能文學之士以參之。以司衛卿張易之為控鶴監,銀青光祿大夫張昌宗、左台中丞吉頊、殿中監田歸道、夏官侍郎李回秀、鳳閣舍人薛稷、王諫大夫臨汾員半千皆為控鶴監內供奉。稷,元超之從子也。半千以古無此官,且所聚多輕薄之士,上疏請罷之。由是忤旨,左遷水部郎中。臘月戊子,以左台中丞吉頊為天官侍郎,右台中丞魏元忠為鳳閣侍郎,並同平章事。 文昌左丞宗楚客與弟司農卿晉卿坐贓賄滿萬餘緡及第舍過度,楚客貶播州司馬,晉卿流峰州。太平公主觀其第,歎曰:「見其居處,吾輩乃虛生耳。」 辛亥,賜太子姓武氏,赦天下。太后生重眉,成八字,百官皆賀。春一月庚申,夏官尚書、同鳳閣鸞台三品武攸寧罷為冬官尚書。太后春秋高,慮身後太子與諸武不相容。夏四月壬寅,命太子、相王、太平公主與武攸暨等為誓文,告天地於明堂,銘之鐵券,藏於史館。秋七月,命建安王武攸宜留守西京,代會稽王武攸望。 內史王及善雖無學術,然清正難奪,有大臣之節。張易之兄弟每侍內宴,無複人臣禮,及善屢奏以為不可。太后不悅,謂及善曰:「卿既高年,不宜更侍遊宴,但檢校閣中可也。」及善因稱病,謁假月餘,太后不問。及善歎曰:「豈有中書令而天子可一日不見乎。事可知矣。」乃上疏乞骸骨,太后不許。八月戊申,以武三思為內史。冬十月,太子、相王諸子複出合。 太后稱制以來,多以武氏諸王及駙馬都尉為成均祭酒,博士、助教亦多非儒士。又因郊丘,明堂,拜洛,封嵩,取弘文國子生為齋郎,因得選補。由是學生不複習業,二十年間學校殆廢。而向時酷吏所誣陷者,其親友流離,未獲原宥。鳳閣舍人韋嗣立上疏,以為「時俗浸輕儒學,先王之道,弛廢不講。宜令王公以下子弟皆入國學,不聽以他岐仕進。又,自揚、豫以來,制獄漸繁,酷吏乘間,專欲殺人以求進。賴陛下聖明,周、丘、王、來相繼誅殛,朝野慶泰,若再睹陽和。至如仁傑、元忠,往遭按鞫,亦皆自誣,非陛下明察,則己為菹醢矣。今陛下升而用之,皆為良輔,何乃前非而後是哉。誠由枉陷與甄明耳。臣恐向之負冤得罪者甚眾,亦皆如是。伏望陛下弘天地之仁,廣雷雨之施,自垂拱以來,罪無輕重,一皆昭洗,死者追複官爵,生者聽還鄉里。如此,則天下皆知昔之枉濫,非陛下之意,皆獄吏之辜,幽明歡欣,感通和氣。」太后不能從。 久視元年正月戊寅,內史武三思罷為特進、太子少保。天官侍郎、平章事吉頊貶安固尉。太后以頊有幹略,故委以腹心。頊與武懿宗爭趙州之功于太后前,頊魁岸辯口,懿宗短小傴僂,頊視懿宗,聲氣淩厲。太后由是不悅,曰:「頊在朕前猶卑我諸武,況異時詎可倚邪。」他日,頊奏事,方援古引今,太后怒曰:「卿所言,朕飫聞之,無多言。太宗有馬名師子騘,肥逸無能調馭者。朕為宮女侍側,言于太宗曰:妾能制之,然須三物,一鐵鞭,二鐵檛,三匕首。鐵鞭擊之不服,則以檛檛其首,又不服,則以匕首斷其喉。太宗壯朕之志。今日卿豈足汙朕匕首邪。」頊惶懼流汗,拜伏求生,乃止。諸武怨其附太子,共發其弟冒官事,由是坐貶。辭日,得召見,涕泣言曰:「臣今遠離闕庭,永無再見之期,願陳一言。」太后命之坐,問之。頊曰:「合水土為泥,有爭乎。」太后曰:「無之。」又曰:「分半為佛,半為天尊,有爭乎。」曰:「有爭矣。」頊頓首曰:「宗室、外戚各當其分,則天下安。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猶為王,此陛下驅之使他日必爭,兩不得安也。」太后曰:「朕亦知之,然業已如是,不可如何。」 臘月辛巳,立故太孫重潤為邵王,其弟重茂為北海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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