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煬帝亡隋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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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春二月,議伐高麗。丁酉,扶風賊帥唐弼立李弘之為天子,有眾十萬,自稱唐王。三月壬子,帝行幸涿郡,士卒在道,亡者相繼。夏四月,車駕至北平。 五月庚申,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,建元大世,有眾十萬,與稽胡相表裡為寇。詔以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,發兵擊之,戰於上郡,斬迦論並將卒萬餘級,虜男女數萬口而還。秋七月癸醜,車駕次懷遠鎮,八月己巳,班師。冬十月丁卯,上至東都。己醜,還西京。十一月乙卯,離石胡劉苗王反,自稱天子,眾至數萬。將軍潘長文討之,不克。汲郡賊帥王德仁,擁眾數萬,保林慮山為盜。帝將如東都,太史令庾質諫曰:「比歲伐遼,民實勞弊,陛下宜鎮撫關內,使百姓盡力農桑,三五年間,四海稍豐實,然後巡省,於事為宜。」帝不悅。質辭疾不從,帝怒,下質獄,竟死獄中。十二月壬申,帝如東都,赦天下。戊子,入東都。 東海賊帥彭孝才轉掠沂水,彭城留守董純討擒之。純戰雖屢捷,而盜賊日滋,或譖純怯懦,帝怒,鎖純詣東都,誅之。 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,至盱眙,眾十餘萬,據都梁宮,阻淮為固。江都丞王世充將兵拒之,為五柵以塞險要,羸形示弱。讓笑曰:「世充文法小吏,安能將兵。吾今生縛取,鼓行入江都耳。」時民皆結堡自固,野無所掠,賊眾漸餒,乃少留兵圍五柵,分人於南方抄掠。世充伺其懈,縱兵出擊,大破之,讓以數十騎遁去,斬首萬餘級。 齊郡賊帥左孝友眾十萬屯蹲狗山,郡丞張須陀列營逼之,孝友窘迫出降。須陀威振東夏,以功遷齊郡通守,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。涿郡賊帥盧明月眾十餘萬軍祝阿,須陁將萬人邀之。相持十餘日,糧盡,將退,謂將士曰:「賊見吾退,必悉眾來追,若以千人襲據其營,可有大利。此誠危事,誰能往者。」眾莫對,唯羅士信及曆城秦叔寶請行。於是須陁委柵而遁,使二人分將千人伏葭葦中。明月悉眾追之,士信、叔寶馳至其柵,柵門閉,二人超升其樓,各殺數人,營中大亂,二人斬關以納外兵,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,煙焰漲天。明月奔還,須陁回軍奮擊,大破之,明月以數百騎遁去,所俘斬無算。叔寶名瓊,以字行。 十一年。帝以戶口逃亡,盜賊繁多,二月庚午,詔民悉城居,田隨近給。郡縣驛亭、村塢皆築城。上谷賊帥王須拔自稱漫天王,國號燕。賊帥魏刀兒自稱曆山飛。眾各十餘萬,北連突厥,南寇燕、趙、 初,高祖夢洪水沒都城,意惡之,故遷都大興。申明公李穆薨,高祖以渾為穆嗣,累官至右驍衛大將軍,改封郕公。帝以其門族強盛,忌之。會有方士安伽陀言李氏當為天子,勸帝盡誅海內凡姓李者。渾從子將作監敏小名洪兒,帝疑其名應讖,嘗面告之,異其引決。虎賁郎將河東裴仁基告渾反,帝收渾、敏及宗族三十二人殺之。 三月己酉,帝行幸太原。夏四月,幸汾陽宮避暑。宮城迫隘,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間,結草為營而居之。以衛尉少卿李淵為山西、河東撫慰大使,承制黜陟,選補郡縣文武官,仍發河東兵討捕群盜。淵行至龍門,擊賊帥毋端兒,破之。秋八月乙丑,帝巡北塞。突厥始畢帥騎數十萬謀襲乘輿。事見《太宗平突厥》。 九月丁未,車駕還至太原。蘇威言於帝曰:「今盜賊不息,士馬疲弊,願陛下亟還西京,深根固本,為社稷計。」帝初然之。宇文述曰:「從官妻子多在東都,宜便道向洛陽,自潼關而入。」帝從之。冬十月壬戌,帝至東都,顧盼街衢,謂侍臣曰:「猶大有人在。」意謂向日平楊玄感,殺人尚少故也。楊玄感之亂,龍舟水殿皆為所焚,詔江都史造,凡數千艘,制度仍大於舊者。 壬申,盧明月帥眾十萬寇陳、汝。東海李子通起長白山,依左才相。才相忌之,渡淮與杜伏威合,自稱將軍。 城父朱粲始為縣佐史,從軍,遂亡命,聚眾為盜,謂之「可達寒賊」,自稱迦樓羅王,眾至十餘萬,引兵轉掠荊、沔及山南郡縣,所過噍類無遺。十二月庚寅,詔民部尚書樊子蓋發關中兵數萬擊絳賊敬盤陁等。子蓋不分臧否,自汾水之北村塢盡焚之,賊有降者皆坑之。百姓怨憤,益相聚為盜。詔以李淵代之。有降者,淵引置左右,由是賊眾多降,前後數萬人,餘黨散入他郡。 十二年春正月,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餘郡,始議分遣使者十二道發兵討捕盜賊。詔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數萬人,于郡東南起宮苑,周圍十二裡內,為十六離宮,大抵仿東都西苑之制,而奇麗過之。又欲築宮於會稽,會亂,不果成。三月上已,帝與群臣飲于西苑水上,命學士杜寶撰《水飾圖經》,采古水事七十二,使朝散大夫黃袞以木為之,間以妓航、酒船,人物自動如生,鐘磬箏瑟,能成音曲。己醜,張金稱陷平恩,一朝殺男女萬餘口。又陷武安、巨鹿、清河諸縣。金稱比諸賊尤殘暴,所過民無孑遺。夏四月丁巳,大業殿西院火,帝以為盜起,驚走,入西苑,匿草間,火定乃還。帝自八年以後,每夜眠中恒驚悸,雲有賊,令數婦人搖撫,乃得眠。癸亥,曆山飛別將甄翟兒眾十萬寇太原,將軍潘長文敗死。 帝問侍臣盜賊,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曰:「漸少。」帝曰:「比從來少幾何。」對曰:「不能什一。」納言蘇威引身隱柱,帝呼前問之,對曰:「臣非所司,不委多少,但患漸近。」帝曰:「何謂也。」威曰:「他日賊據長白山,今近在汜水。且往日租賦丁役,今皆何在。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。比見奏賊皆不以實,遂使失于支計,不時翦除。又昔在雁門,許罷征遼,今複徵發,賊何由息。」帝不悅而罷。尋屬五月五日,百僚多饋珍玩,威獨獻《尚書》。或譖之曰:「《尚書》有《五子之歌》,威意甚不遜。」帝益怒。頃之,帝問威以伐高麗事,威欲帝知天下多盜,對曰:「今茲之役,願不發兵,但赦群盜,自可得數十萬,遣之東征,彼喜於免罪,爭務立功,高麗可滅。」帝不懌。威出,御史大夫裴蘊奏曰:「此大不遜,天下何處有許多賊。」帝曰:「老革多奸,以賊脅我,欲批其口,且複隱忍。」蘊知帝意,遣河南白衣張行本奏「威昔在高陽典選,濫授人官。畏怯突厥,請還京師。」帝令案驗,獄成,下詔數威罪狀,除名為民。後月餘,複有奏威與突厥陰圖不軌者,事下裴蘊推之,蘊處威死。威無以自明,但摧謝而已。帝憫而釋之,曰:「未忍即殺。」遂並其子孫三世皆除名。 秋七月,江都新作龍舟成,送東都。宇文述勸幸江都,帝從之。右候衛大將軍酒泉趙才諫曰:「今百姓疲勞,府藏空竭,盜賊蜂起,禁令不行,願陛下還京師,安兆庶。」帝大怒,以才屬吏,旬日意解,乃出之。朝臣皆不欲行,帝意甚堅,無敢諫者。建節尉任宗上書極諫,即日於朝堂杖殺之。甲子,帝幸江都,命越王侗與光祿大夫段達、太府卿元文都、檢校民部尚書韋津、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、右司郎盧楚等總留後事。津,孝寬之子也。帝以詩留別宮人曰:「我夢江都好,征遼亦偶然。」奉信郎崔民象以盜賊充斥,于建國門上表諫,帝大怒,先解其頤,然後斬之。 戊辰,馮翊孫華舉兵為盜。虞世基以盜賊充斥,請發兵屯洛口倉。帝曰:「卿是書生,定猶恇怯。」戊辰,車駕至鞏。敕有司移箕山、公路二府於倉內,仍令築城,以備不虞。至汜水,奉信郎王愛仁覆上表請還西京,帝斬之而行。至梁郡,郡人邀車駕上書曰:「陛下若遂幸江都,天下非陛下之有。」又斬之。是時李子通據海陵,左才相掠淮北,杜伏威屯六合,眾各數萬。帝遣光祿大夫陳棱將宿衛精兵八千討之,往往克捷。八月乙巳,賊帥趙萬海眾數十萬,自恒山寇高陽。 冬十月己醜,許恭公宇文述卒。初,述子化及、智及皆無賴。化及事帝於東宮,帝寵昵之,及即位,以為太僕少卿。帝幸榆林,化及、智及冒禁與突厥交市,帝怒,將斬之,已解衣辮發,既而釋之,賜述為奴。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,常輕智及,唯化及與之親昵。述卒,帝複以化及為右屯衛將軍,智及為將作少監。 韋城翟讓亡命於瓦岡為群盜,同郡單雄信往從之,聚徒至萬餘人。時又有外黃王當仁、濟陽王伯當、韋城周文舉、雍丘李公逸等,皆擁眾為盜。李密亡命,往來諸帥間,說以取天下之策。 鄱陽賊帥操師乞自稱元興王,建元始興,攻陷豫章郡,以其鄉人林士弘為大將軍。詔治書侍御史劉子翊將兵討之。師乞中流矢死,士弘代統其眾,與子翊戰于彭蠡湖,子翊敗死。士弘兵大振,至十餘萬人。十二月壬辰,士弘自稱皇帝,國號楚,建元太平。遂取九江、臨川、南康、宜春等郡,豪傑爭殺隋守令,以郡縣應之。其地北自九江,南及番禺,皆為所有。 詔以右驍衛將軍唐公李淵為太原留守,以虎賁郎將王威、虎牙郎將高君雅為之副,將兵討甄翟兒,與翟兒遇于雀鼠穀。淵眾才數千,賊圍淵數匝,李世民將精兵救之,拔淵於萬眾之中,會步兵至,合擊,大破之。 張金稱、郝孝德、孫宣雅、高士達、楊公卿等寇掠河北,屠陷郡縣。隋將帥敗亡相繼,惟虎賁郎將王辯、清河郡丞楊善會數有功。帝遣太僕楊義臣討張金稱,金稱與左右逃於清河之東,楊善會討擒之,餘眾皆歸竇建德。 內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惡聞賊盜,諸將及郡縣有告敗求救者,世基皆抑損表狀,不以實聞,但雲:「鼠竊狗盜,郡縣捕逐,行當殄盡,願陛下勿以介懷。」帝良以為然,或杖其使者,以為妄言。由是盜賊遍海內,陷沒郡縣,帝皆弗之知也。楊義臣破降河北賊數十萬,列狀上聞。帝歎曰:「我初不聞賊頓如此,義臣降賊何多也。」世基對曰:「小竊雖多,未足為慮。義臣克之,擁兵不少,久在閫外,此最非宜。」帝曰:「卿言是也。」遽追義臣,放散其兵,賊由是複盛。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劾奏「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蘊職典樞要,維持內外,四方告變,不為奏聞。賊數實多,裁減言少,陛下既聞賊少,發兵不多,眾寡懸殊,往皆不克,故使官軍失利,賊黨日滋。請付有司結正其罪。」大理卿鄭善果奏「雲起詆訾名臣,所言不實,非毀朝政,妄作威權。」由是左遷雲起為大理司直。 帝至江都,江、淮郡官謁見者專問禮餉豐薄,豐則超遷丞守,薄則率從停解。江東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屏風,遷通守。曆陽郡丞趙元楷獻異味,遷江都郡丞。由是郡縣競務刻剝,以充貢獻。民外為盜賊所掠,內為郡縣所賦,生計無遺。加之饑饉無食,民始采樹皮葉,或搗槁為末,或煮土而食之,諸物皆盡,乃自相食。而官食猶充牣,吏皆畏法,莫敢振救。王世充密為帝簡閱江、淮民間美女獻之,由是益有寵。 河間賊帥格謙擁眾十餘萬,據豆子䴚,自稱燕王,帝命王世充將兵討斬之。謙將勃海高開道收其餘眾,寇掠燕地,軍勢複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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