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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鎮之叛(2)


  六年春正月,莫折天生軍于黑水,兵勢甚盛。魏以岐州刺史崔延伯為征西將軍、西道都督,帥眾五萬討之。延伯與行台蕭寶寅軍于馬嵬。延伯素驍勇,寶寅趣之使戰,延伯曰:「明晨為公參賊勇怯。」乃選精兵數千,西渡黑水,整陳向天生營,寶寅軍于水東,遙為繼援。延伯直抵天生營下,揚威脅之,徐引兵還。天生見延伯眾少,開營爭逐之,其眾多于延伯十倍,蹙延伯于水次,寶寅望之失色。延伯自為後殿,不與之戰,使其眾先渡,部伍嚴整,天生兵不敢擊。須臾,渡畢,延伯徐渡,天生之眾亦引還。寶寅喜曰:「崔君之勇,關、張不如。」延伯曰:「此賊非老奴敵也。明公但安坐,觀老奴破之。」癸亥,延伯勒兵出,寶寅與軍繼其後。天生悉眾逆戰,延伯身先士卒,陷其前鋒,將士盡銳競進,大破之,俘斬十餘萬,追奔至小隴,岐、雍及隴東皆平。將士稽留采掠,天生遂塞隴道,由是諸軍不能進。

  寶寅破宛川,俘其民以為奴婢,以美女十人賞岐州刺史魏蘭根。蘭根辭曰:「此縣介於強寇,不能自立,故附從以救死。官軍之至,宜矜而撫之,奈何助賊為虐,翦以為賤役乎。」悉求其父兄而歸之。

  二月壬辰,莫折念生遣都督楊鮓等攻仇池郡,行台魏子建擊破之。

  夏四月,胡琛據高平,遣其大將萬俟醜奴、宿勒明達等寇魏涇州,將軍盧祖遷、伊甕生討之,不克。蕭寶寅、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,引兵會祖遷等於安定,甲卒十二萬,鐵馬八千,軍威甚盛。醜奴軍于安定西北七裡,時以輕騎挑戰,大兵未交,輒委走。延伯恃其勇,且新有功,遂唱議為先驅擊之。別造大盾,內為鎖柱,使壯士負而趨,謂之「排城」,置輜重于中,戰士在外,自安定北緣原北上。將戰,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,雲是降簿,且乞緩師。寶寅、延伯未及閱視,宿勤明達引兵自東北至,降賊自西競下,覆背擊之。延伯上馬奮擊,逐北徑抵其營。賊皆輕騎,延伯軍雜步卒,戰久疲乏,賊乘間得入排城,延伯遂大敗,死傷近二萬人。寶寅收眾,退保安定。延伯自恥其敗,乃繕甲兵,募驍勇,複自安定西進,去賊七裡結營。壬辰,不告寶寅,獨出襲賊,大破之,俄頃,平其數柵。賊見軍士采掠散亂,複還擊之,魏兵大敗,延伯中流矢卒,士卒死者萬餘人。時大寇未平,複失驍將,朝野為之憂恐。於是賊勢愈盛,而群臣自外來者,太后問之,皆言賊弱,以求悅媚,由是將帥求益兵者往往不與。

  六月,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于五原,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,斬首百餘級,賊稍退。深拔軍向朔州,勝常為殿。

  雲州刺史費穆招撫離散,四面拒敵。時北境州鎮皆沒,唯雲中一城獨存。久之,道路阻絕,援軍不至,糧仗俱盡,穆棄城南奔爾朱榮于秀容。既而詣闕請罪,詔原之。

  長流參軍于謹言于廣陽王深曰:「今寇盜蜂起,未易專用武力勝也。謹請奉大王之威命,諭以禍福,庶幾稍可離也。」深許之。謹兼通諸國語,乃單騎詣叛胡營,見其酋長,開示恩信,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將三萬餘戶南詣深降。深欲引兵至折敷嶺迎之,謹曰:「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,聞乜列河等來降,必引兵邀之,若先據險要,未易敵也。不若以乜列河餌之,而伏兵以待之,必可破也。」深從之。拔陵果引兵邀擊乜列河,盡俘其眾。伏兵發,拔陵大敗,複得乜列河之眾而還。

  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,斬其將孔雀等。拔陵避柔然,南徙渡河。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逼,求援于廣陵王深,深帥眾赴之,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。深與行台元纂表「乞於恒州北別立郡縣,安置降戶,隨宜賑貸息其亂心」。魏朝不從,詔黃門侍郎楊置分處之于冀、定、瀛三州就食。深謂纂曰:「此輩複為乞活矣。」

  秋八月,魏柔玄鎮民杜洛周聚眾反于上穀,改元真王,攻沒郡縣,高歡、蔡雋、尉景及段、榮安定彭樂皆從之。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。九月丙辰,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台,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。景,爽之孫也。自盧龍塞至軍都關皆置兵守險,譚屯居庸關。

  初,敕勒酋長斛律金事懷朔鎮將楊鈞為軍主,行兵用匈奴法,望塵知馬步多少,嗅地知軍遠近。及破六韓拔陵反,金擁眾歸之,拔陵署金為王。既而知拔陵終無所成,乃詣雲州降,仍稍引其眾南出黃堆,為杜洛周所破,脫身歸爾朱榮,榮以為別將。

  七年春正月,魏安州石離、穴城、斛鹽三戍兵反,應杜洛周,眾合二萬,洛周自松岍赴之。行台常景使別將崔仲哲屯軍都關以邀之,仲哲戰沒。元潭軍夜潰,魏以別將李琚代譚為都督。仲哲,秉之子也。

  五原降戶鮮于修禮等帥北鎮流民反於定州之左城,改元魯興。

  夏四月,杜洛周南出,鈔掠薊城,魏常景遣統軍梁仲禮擊破之。丁未,都督李琚與洛周戰於薊城之北,敗沒。常景帥眾拒之,洛周引還上穀。

  六月,杜洛周遣都督王曹紇真等將兵掠薊南,秋七月丙午,行台常景遣都督于榮等擊之于栗園,大破之,斬曹紇真及將卒三千餘級。洛周帥眾南趣范陽,景與榮等又破之。

  八月癸巳,賊帥元洪業斬鮮于修禮,請降于魏。賊党葛榮複殺洪業自立。

  九月,葛榮既得杜洛周之眾,北趣瀛州,自稱天子,國號齊,改元廣安。甲申,魏行台常景破杜洛周,斬其武川王賀拔文興等,捕虜四百人。

  天水民呂伯度,本莫折念生之黨也,後更據顯親以拒念生。已而不勝,亡歸胡琛,琛以為大都督、秦王,資以士馬,使擊念生。伯度屢破念生軍,複據顯親,乃叛琛,東引魏軍。念生窘迫,乞降于蕭寶寅,寶寅複行台左丞崔士和據秦州。魏以伯度為涇州刺史,封平秦郡公。大都督元修義停軍隴口,久不進,念生複反,執士和送胡琛,於道殺之。久之,伯度為萬俟醜奴所殺,賊勢益盛,寶寅不能制。胡琛與莫折念生交通,事破六韓拔陵浸慢,拔陵遣其臣費律至高平,誘琛,斬之,醜奴盡並其眾。

  冬十一月,杜洛周圍范陽,戊戌,民執魏幽州刺史王延年、行台常景送洛周,開門納之。

  大通元年春正月,魏分定、相二州四郡置殷州,以北道行台博陵崔楷為刺史。楷表稱「州今新立,尺刃鬥糧,皆所未有,乞資以兵糧」。詔付外量聞,竟無所給。或勸楷留家,單騎之官,楷曰:「吾聞食人之祿者憂人之憂。若吾獨往,則將士誰肯用志哉。」遂舉家之官。葛榮逼州城,或勸減弱小以避之,楷遣幼子及一女夜出,既而悔之,曰:「人謂吾心不固,虧忠而全愛也。」遂命追還。賊至,強弱相懸,又無守禦之具。楷撫勉將士以拒之,莫不爭奮,皆曰:「崔公尚不惜百口,吾屬何愛一身。」連戰不息,死者相枕,終無叛志。辛未,城陷,楷執節不屈,榮殺之,遂圍冀州。

  魏蕭寶寅出兵累年,將士疲弊。秦賊擊之,寶寅大敗於涇州,收散兵萬餘人,屯逍遙園,東秦州刺史潘義淵以汧城降賊。莫折念生進逼岐州,城人執刺史魏蘭根應之。豳州刺史畢祖暉戰沒,行台羊深棄城走,北海王顥軍亦敗。賊帥胡引祖據北華州,叱千麒麟據豳州以應天生,關中大擾。雍州刺史楊椿募兵得七千餘人,帥以拒守,詔加椿侍中兼尚書右僕射,為行台,節度關西諸將。北地功曹毛鴻賓引賊抄掠渭北,雍州錄事參軍楊侃將兵三千掩擊之,鴻賓懼,請討賊自效,遂擒送宿勤烏過仁。烏過仁者,明達之兄子也。莫折天生乘勝寇雍州,蕭寶寅部將羊侃隱身塹中射之,應弦而斃,其眾遂潰。侃,祉之子也。

  魏右民郎陽平路思令上疏,以為「師出有功,在於將帥,得其人則六合唾掌可清,失其人則三河方為戰地。竊以比年將帥多寵貴子孫,銜杯躍馬,志逸氣浮,軒眉攘腕,以攻戰自許。及臨大敵,憂怖交懷,雄圖銳氣,一朝頓盡。乃令羸弱在前以當寇,強壯居後以衛身,兼複器械不精,進止無節,以當負險之眾,敵數戰之虜,欲其不敗,豈可得哉。是以兵知必敗,始集而先逃。將帥畏敵,遷延而不進。國家謂官爵未滿,屢加寵命,複疑賞賚之輕,日散金帛。帑藏空竭,民財殫盡,遂使賊徒益甚,生民雕弊,凡以此也。夫德可感義夫,恩可勸死士。今若黜陟幽明,賞罰善惡,簡練士卒,繕修器械,先遣辯士曉以禍福,如其不悛,以順討逆,如此則何異勵蕭斧而伐朝菌,鼓洪爐而燎毛髮哉。」弗聽。

  二月,秦賊據魏潼關。

  三月甲子,魏主詔將西討,中外戒嚴。會奏賊西走,複得潼關。戊辰,詔回駕北討,其實皆不行。

  葛榮久圍信都,魏以金紫光祿大夫源子邕為北討大都督,以救之。

  魏蕭寶寅之敗也,有司處以死刑,詔免為庶人。雍州刺史楊椿有疾,求解,複以寶寅為都督雍涇等四州諸軍事、征西將軍、雍州刺史、開府儀同三司、西討大都督,自關以西皆受節度。椿還鄉里,其子昱將適洛陽,椿謂之曰:「當今雍州刺史亦無逾寶寅者,但其上佐,朝廷應遣心膂重人,何得任其牒用。此乃聖朝百慮之一失也。且寶寅不藉刺史為榮,吾觀其得州,喜悅特甚,至於賞罰雲為,不依常憲,恐有異心。汝今赴京師,當以吾此意啟二聖,並白宰輔,更遣長史、司馬、防城都督,欲安關中,正須三人耳,如不遣,必成深憂。」昱面啟魏主及太后,皆不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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