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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溫滅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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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明帝太寧二年。成主雄,後任氏無子,有妾子十餘人,雄立其兄蕩之子班為太子,使任後母之。群臣請立諸子,雄曰:「吾兄,先帝之嫡統,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,朕常悼之。且班仁孝好學,必能負荷先烈。」太傅驤、司徒王達諫曰:「先王立嗣必子者,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奪也。宋宣公、吳餘祭足以觀矣。」雄不聽。驤退而流涕曰:「亂自此始矣。」班為人謙恭下士,動遵禮法,雄每有大議,輒令豫之。 成帝鹹和九年夏六月,成主雄生瘍於頭。身素多金創,及病,舊痕皆膿潰,諸子皆惡而遠之,獨太子班晝夜侍側,不脫衣冠,親為吮膿。雄召大將軍建甯王壽受遺詔輔政。丁卯,雄卒,太子班即位。以建甯王壽錄尚書事,政事皆委于壽及司徒何點、尚書令王環,班居中行喪禮,一無所預。 秋九月,成主雄之子車騎將軍越屯江陽,奔喪至成都。以太子班非雄所生,意不服,與其弟安東將軍期謀作亂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,以期為梁州刺史,鎮葮萌。班以未葬,不忍遣,推心待之,無所疑間,遣玝出屯於涪。冬十月癸亥朔,越因班夜哭,弑之于殯宮,並殺班兄領軍將軍都,矯太後任氏令,罪狀班而廢之。 初,期母冉氏賤,任氏母養之。期多才藝,有令名。及班死,眾欲立越,越奉期而立之。甲子,期即皇帝位,諡班曰戾太子。以越為相國,封建甯王。加大將軍壽大都督,徙封漢王。皆錄尚書事。以兄霸為中領軍、鎮南大將軍,弟保為鎮西大將軍、汶山太守。從兄始為征東大將軍,代越鎮江陽。丙寅,葬雄于安都陵,諡曰武皇帝,廟號太宗。 始欲與壽共攻期,壽不敢發。始怒,反譖壽於期,請殺之。期欲藉壽以討李玝,故不許,遣壽將兵向涪。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,開其去路。玝遂來奔,詔以玝為巴郡太守。期以壽為梁州刺史,屯涪。 咸康元年秋九月,成太子班之舅羅演與漢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,立班子。事覺,期殺演、澹及班母羅氏。期自以得志,輕諸舊臣,信任尚書令景騫、尚書姚華、田褒、中常侍許涪等,刑賞大政,皆決於數人,希複關公卿。褒無他才,嘗勸成主雄立期為太子,故有寵。由是紀綱隳紊,雄業始衰。 四年。成主期驕虐日甚,多所誅殺,而籍沒其資財、婦女,由是大臣多不自安。漢王壽素貴重,有威名,期及建甯王越等皆忌之。壽懼不免,每當入朝,常詐為邊書,辭以警急。初,巴西處士龔壯,父、叔皆為李特所殺。壯欲報仇,積年不除喪。壽數以禮辟之,壯不應,而往見壽。壽密問壯以自安之策,壯曰:「巴、蜀之民本皆晉臣,節下若能發兵西取成都,稱藩于晉,誰不爭為節下奮臂前驅者。如此,則福流子孫,名垂不朽,豈徒脫今日之禍而已。」壽然之,陰與長史略陽羅恒、巴西解思明謀攻成都。期頗聞之,數遣許涪至壽所,伺其動靜,又鴆殺壽養弟安北將軍攸。 [夏四月],壽乃詐為妹夫任調書,雲期當取壽,其眾信之。遂帥步騎萬餘人自涪襲成都,許賞以城中財物。以其將李奕為前鋒。期不意其至,初不設備。壽世子勢為翊軍校尉,開門納之。遂克成都,屯兵宮門。期遣侍中勞壽。壽奏建甯王越、景騫、田褒、姚華、許涪及征西將軍李遐、將軍李西等懷奸亂政,皆收殺之,縱兵大掠,數日乃定。壽矯以太後任氏令,廢期為邛都縣公,幽之別宮,追諡戾太子曰哀皇帝。 羅恒、解思明、李奕等勸壽稱鎮西將軍、益州牧、成都王,稱藩于晉,送邛都公于建康。任調及司馬蔡興、侍中李豔等勸壽自稱帝。壽命筮之,占者曰:「可數年天子。」調喜曰:「一日尚足,況數年乎?」思明曰:「數年天子,孰與百世諸侯。」壽曰: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」遂即皇帝位,改國號曰漢,大赦,改元漢興。以安車束帛征龔壯為太師,壯誓不仕,壽所贈遺,一無所受。 壽改立宗廟,追尊父驤曰獻皇帝,母昝氏為皇太后,立妃閻氏為皇后,世子勢為皇太子。更以舊廟為大成廟,凡諸制度,多所改易。以董皎為相國,羅恒為尚書令,解思明為廣漢太守,任調為鎮北將軍、梁州刺史,李奕為西夷校尉,從子權為甯州刺史。公卿、州郡,悉用其遼佐代之。成氏舊臣、近親及六郡士人皆見疏斥。邛都縣公期歎曰:「天下主乃為小縣公,不如死。」五月,縊而卒。壽諡曰幽公,葬以王禮。 夏六月,漢李奕從兄廣漢太守幹告大臣謀廢立。秋七月,漢主壽使其子廣與大臣盟于前殿。徙幹為漢嘉太守。以李閎為荊州刺史,鎮巴郡。 八月,蜀中久雨,百姓饑疫,壽命群臣極言得失。龔壯上封事稱「陛下起兵之初,上指星辰,昭告天地,歃血盟眾,舉國稱藩,天應人悅,大功克集,而論者未諭,權宜稱制。今淫雨百日,饑疫並臻,天其或者將以監示陛下故也。愚謂宜遵前盟,推奉建康,彼必不愛高爵重位以報大功。雖降階一等,而子孫無窮,永保福祚,不亦休哉。論者或言二州附晉則榮,六郡人事之不便。昔公孫述在蜀,羈客用事,劉備在蜀,楚士多貴。及吳、郡西伐,舉國屠滅,寧分客主。論者不達安固之基,苟惜名位,以為劉氏守令方仕州郡,曾不知彼乃國亡主易,豈同今日義舉,主榮臣顯哉。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。臣蒙陛下大恩,恣臣所安,至於榮祿,無問漢、晉,臣皆不處,複何為效法正乎?」壽省書內慚,秘而不宣。九月,漢僕射任顏謀反,誅。顏,任太后之弟也。漢主壽因盡誅成主雄諸子。 五年秋九月,漢主壽疾病,羅恒、解思明覆議奉晉,壽不從。李演覆上書言之,壽怒,殺演。壽常慕漢武、魏明之為人,恥聞父兄時事,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教,自以為勝之也。舍人杜襲作詩十篇,托言應璩以諷諫。壽報曰:「省詩知意。若今人所作,乃賢哲之話言。若古人所作,則死鬼之常辭耳。」 七年冬十二月,漢主壽以其太子勢領大將軍、錄尚書事。初,成主雄以儉約寬惠得蜀人心。及李閎、王嘏還自鄴,盛稱鄴中繁庶宮殿壯麗,且言趙王虎以刑殺禦下,故能控制境內。壽慕之,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實成都,大修宮室,治器玩,人有小過,輒殺以立威。左僕射蔡興、右僕射李嶷皆坐直諫死。民疲於賦役,籲嗟滿道,思亂者眾矣。 康帝建元元年秋八月,漢主壽卒,諡曰昭文,廟號中宗。太子勢即位,大赦。 二年夏四月,漢太史令韓皓上言:「熒惑守心,乃宗廟不修之譴。」漢主勢命群臣議之。相國董皎、侍中王嘏以為「景武創業,獻文承基,至親不遠,無宜疏絕。」勢乃更命祀成始祖、太宗,皆謂之漢。 穆帝永和元年秋八月,漢主勢之弟大將軍廣以勢無子,求為太弟,勢不許。馬當、解思明諫曰:「陛下兄弟不多,若複有所廢,將益孤危。」固請許之。勢疑其與廣有謀,收當、思明斬之,夷其三族。遣太保李奕襲廣於涪城,貶廣為臨邛侯,廣自殺。思明被收,歎曰:「國之不亡,以我數人在也。今其殆矣。」言笑自若而死。思明有智略,敢諫諍,馬當素得人心,及其死,士民無不哀之。 二年冬,漢太保李奕自晉壽舉兵反,蜀人多從之,眾至數萬。漢主勢登城拒戰,奕單騎突門,門者射而殺之,其眾皆潰。勢大赦境內,改年嘉寧。勢驕淫,不恤國事,多居禁中,罕接公卿,疏忌舊臣,信任左右,讒諂並進,刑罰苛濫,由是中外離心。蜀土先無獠,至是始從山出,自巴西至犍為、梓潼,佈滿山谷,十餘萬落,不可禁制,大為民患。加以饑饉,四境之內,遂至蕭條。 安西將軍桓溫將伐漢,將佐皆以為不可。江夏相袁喬勸之曰:「夫經略大事,固非常情所及,智者了于胸中,不必待眾言皆合也。今為天下之患者,胡、蜀二寇而已。蜀雖險固,比胡為弱,將欲除之,宜先其易者。李勢無道,臣民不附,且恃其險遠,不修戰備。宜以精卒萬人輕齎疾趨,比其覺之,我已出其險要,可一戰擒也。蜀地富饒,戶口繁庶,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,若得而有之,國家之大利也。論者恐大軍既西,胡必窺覦,此似是而非。胡聞我萬里遠征,以為內有重備,必不敢動。縱有侵軼,緣江諸軍足以拒守,必無憂也。」溫從之。喬,環之子也。十一月辛未,溫帥益州刺史周撫、南郡太守譙王無忌伐漢,拜表即行。委安西長史范汪以留事,加撫督梁州之四郡諸軍事,使袁喬帥二千人為前鋒。 三年春二月,桓溫軍至青衣。漢主勢大發兵,遣叔父右衛將軍福、從兄鎮南將軍權、前將軍昝堅等將之,自山陽趣合水。諸將欲設伏於江南以待晉兵,昝堅不從,引兵自江北鴛鴦埼渡向犍為。 三月,溫至彭模。議者欲分為兩軍,異道俱進,以分漢兵之勢。袁喬曰:「今懸軍深入萬里之外,勝則大功可立,不勝則噍類無遺。當合勢齊力,以取一戰之捷。若分兩軍,則眾心不一,萬一偏敗,大事去矣。不如全軍而進,棄去釜甑,齎三日糧,以示無還心,勝可必也。」溫從之。留參軍孫盛、周楚將羸兵守輜重,溫自將步卒直指成都。楚,撫之子也。 李福進攻彭模,孫盛等奮擊,走之。溫進,遇李權,三戰三捷,漢兵散走歸成都,鎮東將軍李位都迎詣溫降。昝堅至犍為,乃知與溫異道,還自沙頭津濟,比至,溫已軍于成都之十裡陌,堅眾自潰。 勢悉眾出戰於笮橋,溫前鋒不利,參軍龔護戰死,矢及溫馬首。眾懼,欲退而鼓吏誤嗚進鼓,袁喬拔劍督士卒力戰,遂大破之。溫乘勝長驅至成都,縱火燒其城門。漢人惶懼,無複鬥志。勢夜開東門走,至葭萌,使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溫,自稱「略陽李勢叩頭死罪」。尋輿櫬面縛詣軍門,溫解縛、焚櫬,送勢及宗室十餘人于建康。引漢司空譙獻之等以為參佐,舉賢旌善,蜀人悅之。 漢故尚書僕射王誓、鎮東將軍鄧定平、南將軍王潤、將軍隗文等皆舉兵反,眾各萬餘。桓溫自擊定,使袁喬擊文,皆破之。溫命益州刺史周撫鎮彭模,斬王誓、王潤。溫留成都三十日,振旅還江陵。李勢至建康,封歸義侯。 夏四月丁巳,鄧定、隗文等入據成都。隗文、鄧定等立故國師範長生之子賁為帝而奉之,以妖異惑眾,蜀人多歸之。 五年夏四月,益州刺史周撫、龍驤將軍朱燾擊範賁,斬之,益州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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