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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敦之亂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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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,以導為前鋒大都督,加戴淵驃騎將軍。詔曰:「導以大義滅親,可以吾為安東時節假之。」以周顗為尚書左僕射,王邃為右僕射。帝遣王廙往諭止敦,敦不從而留之,廙更為敦用。征虜將軍周劄素矜險好利,帝以為右將軍、都督石頭諸軍事。敦將至,帝使劉隗軍金城,劄守石頭,帝親被甲徇師於郊外。以甘卓為鎮南大將軍、侍中、郎都督荊梁二州諸軍事,陶侃領江州刺史使各帥所統以躡敦後。 敦至石頭,欲攻劉隗。杜弘言於敦曰:「劉隗死士眾多,未易可克。不如攻石頭,周劄少恩,兵不為用,攻之必敗。劄敗則隗自走矣。」敦從之,以弘為前鋒,攻石頭,劄果開門納弘。敦據石頭,歎曰:「吾不復得為盛德事矣。」謝鯤曰:「何為其然也。但使自今已往,日忘日去耳。」 帝命刁協、劉隗、戴淵帥眾攻石頭,王導、周顗、郭逸、盧潭等三道出戰,協等兵皆大敗。太子紹聞之,欲自帥將士決戰。升車將出,中庶子溫嶠執鞚諫曰:「殿下國之儲副,奈何以身輕天下。」抽劍斬鞅,乃止。 敦擁兵不朝,放士卒劫掠,宮省奔散,惟安東將軍劉超案兵直衛,及侍中二人侍帝側。帝脫戎衣,著朝服,顧而言曰:「欲得我處,當早言,何至害民如此。」又遣使謂敦曰:「公若不忘本朝,於此息兵,則天下尚可共安。如其不然,朕當歸琅邪以避賢路。」 刁協、劉隗既敗,俱入宮,見帝於太極東除。帝執協、隗手,流涕嗚咽,勸令避禍。協曰:「臣當守死,不敢有二。」帝曰:「今事逼矣,安可不行。」乃令給協、隗人馬,使自為計。協老,不堪騎乘,素無恩紀,募從者皆委之,行至江乘,為人所殺,送首於敦。隗奔後趙,官至太子太傅而卒。 帝令公卿百官詣石頭見敦。敦謂戴淵曰:「前日之戰,有餘力乎?」淵曰:「豈敢有餘,但力不足耳。」敦曰:「吾今此舉,天下以為何如?」淵曰:「見形者謂之逆,體誠者謂之忠。」敦笑曰:「卿可謂能言。」又謂周顗曰:「伯仁,卿負我。」顗曰:「公戎車犯順,下官親帥六軍,不能其事,使王旅奔敗,以此負公。」 辛未,大赦。以敦為丞相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、江州牧,封武昌郡公,並讓不受。 初,西都覆沒,四方皆勸進於帝,敦欲專國政,忌帝年長難制,欲更議所立,王導不從。及敦克建康,謂導曰:「不用吾言,幾至覆族。」 敦以太子有勇略,為朝野所向,欲誣以不孝而廢之。大會百官,問溫嶠曰:「皇太子以何德稱。」聲色俱厲。嶠曰:「鉤深致遠,蓋非淺局所量。以禮觀之,可謂孝矣。」眾皆以為信然,敦謀遂沮。 帝召周顗於廣室,謂之曰:「近日大事,二宮無恙,諸人平安,大將軍固副所望邪?」顗曰凱「二宮自如明詔,臣等尚未可知。」護軍長史郝嘏等勸顗避敦,顗曰:「吾備位大臣,朝廷喪敗,寧可複草間求活,外投胡、越邪?」敦參軍呂猗嘗為台郎,性奸諂,戴淵為尚書,惡之。猗說敦曰:「周顗、戴淵皆有高名,足以惑眾,近者之言,曾無怍色,公不除之,恐必有再舉之憂。」敦素忌二人之才,心頗然之,從容問王導曰:「周、戴南北之望,當登三司無疑也。」導不答。又曰:「若不三司,止應令僕邪?」又不答。敦曰:「若不爾,正當誅爾。」又不答。丙子,敦遣部將陳郡鄧嶽收顗及淵。先是,敦謂謝鯤曰:「吾當以周伯仁為尚書令,戴若思為僕射。」是日,又問鯤「近來人情何如?」鯤曰:「明公之舉,雖欲大存社稷,然悠悠之言實未達高義。若果能舉用周、戴,則群情帖然矣。」敦怒曰:「君粗疏邪。二子不相當,吾已收之矣。」鯤愕然自失。參軍王嶠曰:「濟濟多士,文王以寧,奈何戮諸名士。」敦大怒,欲斬嶠,眾莫敢言。鯤曰:「明公舉大事,不戮一人。嶠以獻替忤旨,便以釁鼓,不亦過乎?」敦乃釋之,黜為領軍長史。嶠,渾之族孫也。顗被收,路經太廟,大言曰:「賊臣王敦,傾覆社稷,枉殺忠臣。神祗有靈,當速殺之。」收人以戟傷其口,血流至踵,容止自若,觀者皆為流涕,並戴淵殺之于石頭南門之外。 帝使侍中王彬勞敦。彬素與顗善,先往哭顗,然後見敦。敦怪其容慘,問之。彬曰:「向哭伯仁,情不能已。」敦怒曰:「伯仁自致刑戮,且凡人遇汝,汝何哀而哭之。」彬曰:「伯仁長者,兄之親犮在朝,雖無謇諤,亦非阿黨,而赦後加之極刑,所以傷惋也。」因勃然數敦曰:「兄抗旌犯順,殺戮忠良,圖為不軌,禍及門戶矣。」辭氣慷慨,聲淚俱下。敦大怒,厲聲曰:「爾狂悖乃至此,以吾為不能殺汝邪?」時王導在坐,為之懼,勸彬起謝。彬曰:「腳痛不能拜,且此複何謝。」敦曰:「腳痛孰若頸痛。」彬殊無懼容,竟不肯拜。王導後料檢中書故事,乃見顗救已之表,執之流涕曰:「吾雖不殺伯仁,伯仁由我而死,幽冥之中,負此良友。」沈充抜吳國,殺內史張茂。 初,王敦聞甘卓起兵,大懼。卓兄子卬為敦參軍,敦使卬歸說卓曰:「君此自是臣節,不相責也。吾家計急,不得不爾。想便旋軍襄陽,當更結好。」卓雖慕忠義,性多疑少決,軍於豬口,欲待諸方同出軍,稽留累旬不前。敦既得建康,乃遣台使以騶虞幡駐卓軍。卓聞周顗、戴淵死,流涕謂卬曰:「吾之所憂,正為今日。且使聖上元吉,太子無恙,吾臨敦上流,亦未敢遽危社稷。適吾徑據武昌,敦勢逼,必劫天子以絕四海之望,不如還襄陽,更思後圖。」即命旋軍。都尉秦康與樂道融說卓曰:「今分兵斷彭澤,使敦上下不得相赴,其眾自然離散,可一戰擒也。將軍起義兵而中止,竊為將軍不取。且將軍之下,士卒各求其利,欲求西還,亦恐不可得也。」卓不從。道融晝夜泣諫,卓不聽,道融憂憤而卒。卓性本寬和,忽更強塞,徑還襄陽,意氣騷擾,舉動失常,識者知其將死矣。 王敦以西陽王羕為太宰,加王導尚書令,王廙為荊州刺史。改易百官及諸軍鎮,轉徙黜免者以百數,或朝行暮改,惟意所欲。敦將還武昌,謝鯤言於敦曰:「公至都以來,稱疾不朝,是以雖建勳而人心實有未達。今若朝天子,使君臣釋然,則物情皆悅服矣。」敦曰:「君能保無變乎?」對曰:「鯤近日入覲,主上側席,遲得見公,宮省穆然,必無虞也。公若入朝,鯤請侍從。」敦勃然曰:「正複殺君等數百人,亦複何損于時。」竟不朝而去。夏四月,敦還武昌。 初,宜都內史天門周級聞譙王氶起兵,使其兄子該潛詣長沙,申款於氶。魏乂等攻湘州急,氶遣該及從事邵陵周崎間出求救,皆為邏者所得。乂使崎語城中,稱「大將軍已克建康,甘卓還襄陽,外援阻絕」。崎偽許之,既至城下,大呼曰:「援兵尋至,努力堅守。」乂殺之。乂考該至死,竟不言其故,周級由是獲免。 乂等攻戰日逼,敦又送所得台中人書疏,令乂射以示氶。城中知朝廷不守,莫不悵惋。相持且百日,劉翼戰死,士卒死傷相枕。癸巳,乂抜長沙,氶等皆被執。乂將殺虞悝,子弟對之號泣,悝曰:「人生會當有死,今闔門為忠義之鬼,亦複何恨。」 乂以檻車載氶及易雄送武昌,佐吏皆奔散,惟主簿桓雄、西曹書佐韓階、從事武延毀服為僮從氶,不離左右。乂見桓雄姿貌舉止非凡人,憚而殺之。韓階、武延執志愈固。荊州刺史王廙承敦旨,殺氶於道中,階、延送氶喪至都,葬之而去。易雄至武昌,意氣忼慨,曾無懼容。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數之,雄曰:「此實有之,惜雄位微力弱,不能救國難耳。今日之死,固所願也。」敦憚其辭正,釋之,遣就舍。眾人皆賀之,雄笑曰:「吾安得生。」既而,敦遣人潛殺之。 魏乂求鄧騫甚急,鄉人皆為之懼。騫笑曰:「此欲用我耳。彼新得州,多殺忠良,故求我以厭人望也。」乃往詣乂,乂喜曰:「君,古之解揚也。」以為別駕。詔以陶侃領湘州刺史,王敦止侃複還廣州,加散騎常侍。 甘卓家人勸卓備王敦,卓不從,悉散兵佃作,聞諫,輒怒。襄陽太守周慮密承敦意,詐言湖中多魚,勸卓遣左右悉出捕魚。五月乙亥,慮引兵襲卓於寢室,殺之,傳首於敦,並殺其諸子。敦以從事中郎周撫督沔北諸軍事,代卓鎮沔中。撫訪之子也。 敦既得志,暴慢滋甚,四方貢獻多入其府,將相嶽牧皆出其門。以沈充、錢鳳為謀主,唯二人之言是從,所譖無不死者。以諸葛瑤、鄧岳、周撫、李桓、謝雍為爪牙。充等並兇險驕恣,大起營府,侵人田宅,剽掠市道,識者鹹知其將敗焉。 秋七月,王敦自領寧、益二州都督。冬十月己醜,荊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廙卒。王敦以下邳內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,鎮淮陰。衛將軍王含都督沔南諸軍事,領荊州刺史。武昌太守丹陽王諒為交州刺史。使諒收交州刺史修湛、新昌太守梁碩殺之。諒誘湛斬之,碩舉兵圍諒于龍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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