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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氏據江東(6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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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。初,吳王遣於禁護軍浩周、軍司馬東裡袞詣帝,自陳誠款,辭甚恭愨。帝問周等「權可信乎?」周以為權必臣服,而袞謂其不可必服。帝悅周言,以為有以知之,故立為吳王,複使周至吳。周謂吳王曰:「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,周以闔門百口明之。」吳王為之流涕沾襟,指天為誓。周還而侍子不至,但多設虛辭。帝欲遣侍中辛毗、尚書桓階往與盟誓,並責任子,吳王辭讓不受。帝怒,欲伐之。劉曄曰:「彼新得志,上下齊心,而阻帶江湖,不可倉卒制也。」帝不從。九月,命征東大將軍曹休、前將軍張遼、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,大將軍曹仁出濡須,上軍大將軍曹真、征南大將軍夏侯尚、左將軍張合、右將軍徐晃圍南郡。吳建威將軍呂范督五軍,以舟軍拒休等,左將軍諸葛瑾、平北將軍潘璋、將軍楊粲救南郡,裨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。 冬十月,吳王以揚越蠻夷多未平集,乃卑辭上書,求自改厲。若罪在難除,必不見置,當奉還土地民人,寄命交州,以終餘年。又與浩周書雲:「欲為子登求昏宗室。」又雲:「以登年弱,欲遣孫長緒、張子布隨登俱來。」帝報曰:「朕之與君,大義已定,豈樂勞師,遠臨江、漢。若登身朝到,夕召兵還耳。」於是吳王改元黃武,臨江拒守。 帝自許昌南征,複郢州為荊州。十一月辛醜,帝如宛。曹休在洞口,自陳「願將銳卒,虎步江南,因敵取資,事必克捷,若其無臣,不須為念」。帝恐休便渡江,驛馬止之。侍中董昭侍側,曰:「竊見陛下有憂色,獨以休濟江故乎。今者渡江,人情所難,就休有此志,勢不獨行,當須諸將。臧霸等既富且貴,無複他望,但欲終其天命,保守祿祚而已,何肯乘危自投死地,以求徼幸。苟霸等不進,休意自沮,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,猶必沈吟,未便從命也。」頃之,會暴風吹吳呂範等船,綆纜悉斷,直詣休等營下,斬首獲生以千數,吳兵迸散。帝聞之,敕諸軍促渡。軍未時進,吳救船遂至,收軍還江南。曹休使臧霸追之,不利,將軍尹盧戰死。 吳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中洲,以為南郡外援。四年春正月,曹真使張合擊破吳兵,遂奪據江陵中洲。 二月,曹仁以步騎數萬向濡須,先揚聲欲東攻羨溪,朱桓分兵赴之。既行,仁以大軍徑進,桓聞之,追還羨溪兵,兵未到而仁奄至。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,諸將業業,各有懼心。桓喻之曰:「凡兩軍相交對,勝負在將,不在眾寡。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,孰與桓邪。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,謂俱在平原,無城隍之守,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。今仁既非智勇,加其士卒甚怯,又千里步涉,人馬罷困。桓與諸君共據高城,南臨大江,北背山陵,以逸待勞,為主制客,此百戰百勝之勢,雖曹丕自來,尚不足憂,況仁等邪?」桓乃偃旗鼓,外示虛弱,以誘致仁。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,分遣將軍常雕、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。中洲者,桓部曲妻子所在也。蔣濟曰:「賊據西岸,列船上流,而兵入洲中,是為自內地獄,危亡之道也。」仁不從,自將萬人留橐皋,為泰等後援。桓遣別將擊雕等,而身自拒泰。泰燒營退,桓遂斬常雕,生虜王雙,臨陳殺溺死者千餘人。 初,呂蒙病篤,吳王問曰:「卿如不起,誰可代者。」蒙對曰:「朱然膽守有餘,愚以為可任。」朱然者,九貞太守朱治姊子也,本姓施氏,治養以為子,時為昭武將軍。蒙卒,吳王假然節,鎮江陵。及曹真等圍江陵,破孫盛,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解圍,夏侯尚擊卻之。江陵中外斷絕,城中兵多腫病,堪戰者裁五千人。真等起土山,鑿地道,立樓櫓臨城,弓矢雨注,將士皆失色。然晏如無恐意,方厲吏士,伺間隙,攻破魏兩屯。魏兵圍然凡六月,江陵令姚泰領兵備城北門,見外兵盛,城中人少,谷食且盡,懼不濟,謀為內應,然覺而殺之。 時江水淺狹,夏侯尚欲乘船將步騎入渚中安屯,作浮橋,南北往來,議者多以為城必可拔。董昭上疏曰:「武皇帝智勇過人,而用兵畏敵,不敢輕之若此也。夫兵好進惡退,常然之數。平地無險,猶尚艱難,就當深入,還道宜利,兵有進退,不可如意。今屯渚中,至深也。浮橋而濟,至危也。一道而行,至狹也。三者,兵家所忌,而今行之。賊頻攻橋,誤有漏失,渚中精銳,非魏之有,將轉化為吳矣。臣私戚之,忘寢與食,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,豈不惑哉。如江水向漲,一旦暴增,何以防禦。就不破賊,尚當自完,奈何乘危不以為懼。惟陛下察之。」帝即詔尚等促出,吳人兩頭並前,魏兵一道引去,不時得泄,僅而獲濟。吳將潘璋已作荻茷,欲以燒浮橋,會尚退而止。後旬日,江水大漲,帝謂董昭曰:「君論此事,何其審也。」會天大疫,帝悉召諸軍還。 三月丙申,車駕還洛陽。初,帝問賈詡曰:「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,吳、蜀何先。」對曰:「攻取者先兵權,建本者尚德化。陛下應期受禪,撫臨率土,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,則平之不難矣。吳、蜀雖蕞爾小國,依山阻水。劉備有雄才,諸葛亮善治國。孫權識虛實,陸遜見兵勢。據險守要,泛舟江湖,皆難卒謀也。用兵之道,先勝後戰,量敵論將,故舉無遺策。臣竊料群臣無備,權對,雖以天威臨之,未見萬全之勢也。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,臣以為當今宜先文後武。」帝不納,軍竟無功。 丁未,陳忠侯曹仁卒。 五年秋七月,帝欲大興軍伐吳,侍中辛毗諫曰:「方今天下新定,土廣民稀,而欲用之,臣誠未見其利也。先帝屢起銳師,臨江而旋。今六軍不增於故,而複修之,此未易也。今日之計,莫若養民屯田十年然後用之,則役不再舉矣。」帝曰:「如卿意,更當以虜遺子孫邪?」對曰:「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,惟知時也。」帝不從。留尚書僕射司馬懿鎮許昌。八月,為水軍,親禦龍舟,循蔡、潁浮淮如壽春。九月,至廣陵。 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計,植木衣葦,為疑城假樓,自石頭至於江乘,聯綿相接數百里,一夕而成。又大浮舟艦于江。 時江水盛漲,帝臨望歎曰:「魏雖有武騎千群,無所用之,未可圖也。」帝禦龍舟,會暴風漂蕩,幾至覆沒。帝問群臣「權當自來否。」鹹曰:「陛下親征,權恐怖,必舉國而應,又不敢以大眾委之臣下必當自來。」劉曄曰:「彼謂陛下欲以萬乘之重牽已,而超越江湖者在於別將,必勒兵待事,未有進退也。」大駕停住積日,吳王不至,帝乃旋師。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「孫權已在濡須口。」中領軍衛臻曰:「權恃長江,未敢亢衡,此必畏怖偽辭耳。」考核降者,果守將所作也。 六年春三月辛未,帝以舟師複征吳,群臣大議。官正鮑勳諫曰:「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,蓋以吳、蜀唇齒相依,憑阻山水,有難拔之勢故也。往年龍舟飄蕩,隔在南岸,聖躬蹈危,臣下破膽,此時宗廟幾至傾覆,為百世之戒。今又勞兵襲遠,日費千金,中國虛耗,令黠虜玩威,臣竊以為不可。」帝怒,左遷勳為治書執法。勳,信之子也。 夏五月戊申,帝如譙。 秋八月,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。尚書蔣濟表言:「水道難通」,帝不從。冬十月,如廣陵故城,臨江觀兵,戎卒十餘萬,旌旗數百里,有渡江之志。吳人嚴兵固守。而大寒,冰,舟不得入江。帝見波濤洶湧,歎曰:「嗟乎,固天所以限南北也。」遂歸。孫韶遣將高夀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,于徑路夜要帝,帝大驚。壽等獲副車、羽蓋以還。於是,戰船數千,皆滯不得行。 七年春正月壬子,帝還洛陽。夏五月,帝疾篤,丁巳,帝殂。 明帝泰和三年夏四月丙申,吳王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黃龍。百官畢會。吳主歸功於周瑜。綏遠將軍張昭舉笏欲褒贊功德,未及言,吳主曰:「如張公之計,今已乞食矣。」昭大慚,伏地流汗。吳主追尊父堅為武烈皇帝,兄策為長沙桓王,立子登為皇太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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