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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孝宗淳熙十年


  癸卯淳熙十年

  春正月戊子,詔廣鹽複行鈔法,略曰:「鹽者民資以食。向也官利其贏而自鬻,久為民病。朕既遣使諭之,得其利害以歸,複謀諸在廷,僉言惟允,始為之更,令許通商販,而社官鬻民,固以為利矣。然利於民者,官不便焉。何者?鹽之息厚,凡官與吏之所為妄費以濟其私者,異時一出於此,一旦絕之,無所牟取,必胥動以浮言,將毀我裕民之政。且朕知恤民而已,浮言奚恤?矧置監司、守令,皆以為民。朕有美意,弗推而廣之,顧撓而壞之,可乎?七月一日為始,罷官般官賣,通行客鈔法。」

  庚寅,密院言揀汰事。上曰:「兵不選練則不精,但州郡未裕,若養老人數過多,艱於贍養。春六年、八年、九年分揀汰官兵,可再展半年。」

  辛卯,進呈鎮江總領所乞降新會兌換。上見前具新印會子數目,乃曰:「新印會子比舊又增多。大凡行用會子,少則重,多則輕。」

  壬辰,密院進呈鎮江軍兵三年加減之數,上曰:「養兵費財,國用十分,幾八分養兵。」周必大奏:「尚不啻八分。」上曰:「今民間未裕,江東、浙西寄招鎮江諸軍及武鋒軍歲額人數,可並權免三年,所有諸州日前未足之數,特與蠲免。」是月,以黃洽為禦史中丞。自乾道五年之後,不除中執法者十四年。洽嘗奏雲:「因言固可以知人,輕聽亦至於失人。是故聽言不厭其廣,廣則庶幾其無壅;擇言不厭其審,審則庶幾其無誤。」上深然之。

  ◇

  二月癸卯,用禦史中丞黃洽奏,詔罷內侍陳源宮觀,建寧府居住。先是,陳源罷德壽宮提舉,有旨與落階官。臣僚言其過惡,乞寢罷成命,與一在外宮觀,從之。至是,洽又言其罪狀灼然,乞賜竄責,故有是命。既而台察又疏其党與皆一時之巨蠹,於是武略大夫徐彥達除名勒停,送道州編管,家財產業並籍沒,進納德壽宮;其子徐必聞等三人並追官勒停,仍送筠州編管。士昌,源之廝役,以違法遷轉;李庚本臨安府都吏,與源交通補官;彥達嘗充德壽宮閣子庫書寫,專一為源管家務,官至正使,職至路鈐,皆源之力也。

  ◇

  三月丙寅朔,建康都統制郭剛言:「去歲合揀汰效用軍義兵一百八十五人,自言願得逐便,欲乞揀汰。」上曰:「正恐離軍失所,所以尚留。如此,與放逐便。」

  己醜,福州奏:「都巡檢薑特立捉海賊九十四名,根勘二十八人招伏,餘六十六名被虜在船,不曾行劫,並給據釋放。」上曰:「趙汝愚如此處置甚善。古者制刑,王者言宥而有司執法。若有司但務姑息,何以示懲?」是月,詔舉制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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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夏四月丙申,詔:「臨安府系駐蹕之地,本州屬縣民戶身丁錢,可自淳熙十一年為始,更與蠲放三年,仍給降黃榜曉諭。」進呈監司、帥臣奏到臧否,先數日,上曰:「監司、帥臣奏到守臣臧否而不行黜陟,何以勸懲?可與後省,將兩歲臧否其尤者以聞。」是日將上,臧者多已用,否者多已黜,有未升黜者數人:前知普州范仲圭、前知瓊州韓璧、前知複州王去惡皆在臧之目,新萬安軍湯鷽在否目。上曰:「王去惡有平黎之功,而又通曉郡事,可召赴行在。范仲圭、韓璧任滿,與監司差遣。湯鷽罷新任。」

  癸卯,大理寺丞張抑言:「浙西諸州豪宗大姓於瀕湖陂蕩各占為田,名曰塘田,於是舊為田者,始隔絕水出入之地。淳熙八年,雖因臣僚劄子,有旨令兩浙運司根括,而八年之後,圍裹益甚。乞自今責之知縣,不得給據;責之縣尉,常切巡捕;責之監司,常切覺察,仍許人告。令下之後尚複圍裹者,論如法。」從之。是月,廣西運判王正己奏雲:「陛下加惠遠方,恐官賣科擾,民無所告,複行客鈔,以救其弊,德至渥也。陛下本以寬裕遠民,而今來兩路通行,卻成發洩東鈔。借使兩路分畫界分,西路漕計不虧,諸郡可以支吾,亭戶不致貧乏,豈非陛下之本意?願聞缺乏之端,有如二十餘州上下煎熬,倘有申請,朝廷豈能坐視?必須應副,則東路雖有贏餘,亦時朝三暮四,恐徒紛擾。」又雲:「頃年章潭為廣東提舉鹽事,力主兩路通行之議。及就移西路運判,客鈔不敷,漕計大窘,寢食幾廢。又得東路二十八萬緡,遂以少寬,即同帥臣范成大乞行官賣,此則易地而不可行者。歲月未久,可以覆按。」又雲:「紹興間通行客鈔能三十餘年者,以西路有折科、招糴之類。後既住罷,漕計遂窘,因有官賣之法。其後更易不定,大概以東鈔通行、西鈔不登為患。萬一必須通行,則西路漕計或缺,亦須預作指畫,不可臨期缺誤,然不若分路為允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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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五月甲子朔。是月,臣僚言:「祖宗用人,初無清濁之列。韓琦第二人進士及第,未免監左藏庫,後為度支判官,皆號稱職。乞明詔大臣,如行在左藏庫之類,稍重其選,與免待闕,遇館學有闕,卻於此取之,以廣得人之路。」從之。鄂州都統郭杲言:「襄陽屯田二十餘年,雖微有所獲,然未能大益邊計,非田不良,蓋人力有所未至,且無專任責者。或謂戰士屯田,恐妨閱習,而不知分番耕作,乃所以去其驕;或謂耕作勞苦,恐其不樂,而不知分給谷米,人自樂從,以樂從之人為實邊之計,可謂兩便。本司見有荒熟田共七百五十畝,乞降錢三萬緡收買耕牛農具,便可施工,餘力亦可刷荒田開墾。」從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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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六月丙申,王淮等奏:「兩日酷暑,聖躬得無煩鬱?」上曰:「朕自有道以處之,但懷閭閻之民不易度耳。往在潛邸,嘗有詩雲:「閭閻多勃郁,方愧此身閑。」」淮奏:「陛下隆寒盛暑,每以百姓為念,真三五帝王之用心。」梁克家奏:「昔唐文宗詩雲:「人皆苦炎熱,我愛夏日長。」柳公權屬以「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」。君臣賡歌,略無一言及于百姓,而大書殿壁,自以為詞情皆足。蘇軾嘗效其詩以譏之雲:「一為居所移,苦樂永相忘。願言均此施,清陰分四方。」今陛下不以隆暑為畏,而長懷閭閻之苦,唐之君臣見有愧雲。」

  己酉,進呈太府寺丞勾昌泰「蜀中制置使一員,任六十州之安危,或有疾病遷動,自朝廷除授,動經年歲,方始到任。願于從臣中常儲一二人於蜀中,令作安撫使,一旦有制置便闕,使可就除,其於思患預圖,最系國家大事」。上諭宰執曰:「此正在卿等留意。今後欲除蜀帥,須是選擇可備制置使之用者,庶幾臨時不至缺事。」詔經理屯田。建康府御前諸軍都統制司奏:「近准御筆措置屯田,契勘淮西荒閒田土,如昨來和州興置屯田五百余所,盧州管下亦有三十六圍,皆頻江臨湖,號稱沃壤。自後廢罷,撥還逐州,召人請佃,尋許承買,今多為良田。自餘荒地,亦有豪強之戶冒耕包占。」詔令淮西帥、漕司同共取見系官田畝實數聞奏。都統郭剛尋奏:「相視得和州曆陽縣荒圩五百餘頃,可以開耕,每田一頃,三人分耕,合用官兵一千五百人。」建康留守錢良臣亦奏:「上元縣荒圩並寨地五百餘頃,不礙民間泄水,可以修築開耕。」

  辛酉,詔曰:「朕履四海之籍,托王公之上,深惟民之未贍,惻怛在心。惟吏或不良,無以宣德明恩。若乃貪饕無饜,與貨為市,漁奪百姓,侵牟下民,有一於斯,足秕邦政。天下之大,郡邑之眾,假勢放利,實繁有徒。若此,朕雖有愛民勤政之誠,焦勞於上,仁恩利澤,何由而下究哉?朕嗣服之初,蓋嘗考法祖宗嚴贓吏之禁,其持心不移,覆出為惡者,既已逮治一二,厲在位矣。歲月既久,法以延緩,贓過之吏,忸習寬政,日甚歲劇。今列官處職,奸法不忌,是與盜無異也。國有憲法,朕不敢廢。可自今後,命官犯自盜枉法贓罪抵死者,籍沒家財,取旨決配,並依隆興二年九月已降詔書施行,必無容貸。」是月,兩浙水,命賑之。監察禦史陳賈奏略曰:「臣竊謂天下之士所學于聖人之道者未始不同,既同矣,而謂己之學獨異於人,是必假其名以濟其偽者也。邪正之辨,誠與偽而已。表裡相副,是之謂誠;言行相違,是之謂偽。臣伏見近世士夫有所謂道學者,其說以謹獨為能,以踐履為高,以正心誠意、克己復禮為事,若此之類,皆學者所共學也,而其徒乃謂己獨能之。夷考其所為,則又大不然,不幾於假其名以濟其偽者耶?臣願陛下明詔中外,痛革此習,每於聽納除授之間,考察其人,擯棄勿用,以示好惡之所在,庶幾多士靡然向風,言行表裡,一出於正,無或肆為詭異,以幹治體。」從之。廣西運司申昭州金坑五處遞年所入不多,若行廢罷以裕民間,甚便。本部欲行契勘。上曰:「不必契勘,便行廢罷。」詔監司、帥臣每歲於部內舉廉吏一二人,具實跡來上,中書籍記,以備選擇,如無聽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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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秋七月乙丑,詔知廣州鞏湘以任帥閫備著效勞,可除龍圖閣,令再任。

  庚午,禮部、太常寺言:「《開寶通禮》州縣水旱,則祈社稷,典禮具存。《政和五禮新儀》雖不該載,見今朝廷或遇水旱,亦行祈禱。今欲從臣僚所陳,遇有水旱,令州縣先祈社稷,委合典禮。乞朝廷指揮,從禮部、太常寺修定儀注行下。」詔從之。先是,臣僚言:「州縣遭水旱,神祠佛宮無不遍走,而社稷壇牆闃然,莫或顧省。彼五土、五穀之神,百代是尊是奉,豈應祈報,獨不得與群祀同享精純?」於是下禮寺看詳,而有是命。

  甲戌,詔曰:「朕涉道日寡,秉事不明,政化失中,以幹陰陽之和。乃季夏涉秋,旱暵為虐,大田失望,民靡錯躬,夕惕以思,反已自咎。可自今月十三日避殿減膳,令侍從、台諫、兩省、卿監、郎官、館職各條具朝政闕失,毋有所隱,朕將親覽,考求其當,以輔政理。諮爾在位,副朕志焉。」

  乙亥,詔曾任知州而為郎官卿監、曾任卿監郎官而複出為監司之人陳乞關升者,依兩任無人薦舉處條例,特與免用舉主,理為資序。從臣僚之請也。

  癸未,宰相王淮、梁克家、知院周必大、僉書兼權參政施師點以旱乞避位,詔不允。上宣諭曰:「朕心未嘗放下,一日之間,天下定行一兩遭。」又曰:「數日群臣應詔言事,並無及朕過失,多言刑獄事。刑獄自有成法。」王淮對曰:「陛下憂勤如此,更有何過失可指?」

  己醜,臣僚乞詔大臣自今維揚、合肥、荊、襄四路帥當于嘗任近臣中簡記除授。上曰:「均是帥臣,豈可輕授?此在卿等簡擇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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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八月甲辰,進呈次,因論人才。上曰:「若是平穩無才略人不難得,須是有材而不刻,慈善而不謬。」王淮等奏:「陛下二語,可謂盡用人之要。大抵有材者多失之刻,慈善者多失之謬。」

  乙巳,進呈楊安誠劄子,乞遵依仁宗皇帝之制,採用司馬光之言,核實浮費,量加撙節。上曰:「近日臣僚言多用司馬光撙節之說,蓋仁宗時亦自乏用,故司馬光有是言。朕嘗見一老內臣雲:哲宗皇帝極愛惜錢物,不肯多賞賜臣下。」王淮等奏:「節用裕民之本,陛下常以祖宗為法,天下之福也。」

  戊申,詔侍從、兩省、管軍、知閣、禦帶及在內觀察使以上于武官中各舉有威儀善應對、堪充奉使接送伴者一名聞奏,其已被差人不許薦舉。

  辛亥,進呈湖北總司乞糴米事,因言:「得湖北報,七月十八日大雨滂霪,秋成可望。」上曰:「是日朕食素,就宮中設醮,但見陰雲四合,不知得雨之廣。」王淮奏曰:「經所謂「惟德動天,無遠弗屆。」」上曰:「人主于天尤親感召之速,終是異於臣庶。」

  庚申,詔左藏南庫撥隸戶部提領所事務限五日結局。先是,戶部具南庫收支項目,上謂輔臣曰:「見在錢三十五萬餘貫盡撥付戶部,其餘金銀等物,令陳居仁點檢,具數以聞。」上又曰:「欲並南庫歸左藏,令版曹自理會,朕亦省事。卿等可子細令具南庫五年間出入帳親自點檢。」故有是詔。南庫者,本御前樁管激賞庫也。休兵後,秦檜取戶部窠名之可必者盡入此庫,戶部闕乏則予之。檜死,屬之御前,由是金帛山積。上即位之始年,納右正言袁孚之請,遂改為左藏南庫,專一樁管應副軍期。然南庫移用皆自朝廷,非若左帑直隸于版曹而為經費也。至是,始並歸戶部。既而尚書王佐奏言:「南庫歸版曹,無益而有損。乞就撥歸封樁庫。其朝廷年例合還戶部錢,卻于封樁庫支。」不從。戶部尚書王佐言:「經總製錢歲額一千五百萬貫,年來浸生奸弊,或偶無收,則便於帳內豁除而創生窠名,更不入帳,分隸遞年積壓,直待赦放,切恐暗失經費。」詔戶部將淳熙八年終以前拖欠及未起錢數並特除放,自今收趁虧額,其知、通並提刑司官屬委本部覺察,從條施行。是月,宰執奏封樁庫見管錢物已及三千余萬緡。上曰:「朕創此庫,以備緩急之用,未嘗敢私也。」封樁庫者,亦上所創也。其法非奉親、非軍需不支。先是,六年夏四月,提領本庫言共管見錢五百三十萬貫,其後往往以犒軍或造軍器為名,撥入內庫或睿思殿,或御前庫,或修內司,有司不敢執。尋又奏內外樁積緡錢四千七百余萬,上曰:「何以聚人曰財。周以塚宰製國用,《周禮》一書,理財居其半。後世儒者尚清談,以理財為俗務,可謂不知本矣。祖宗勤儉,方全盛時,財賦亦自不足,至變更鹽法,侵及富商。朕二稅之外,未嘗一毫妄取,亦無一毫妄費,所以帑藏不至空虛,緩急不取之民,非小補也。」先是,上以諸路財賦浩繁,令兩侍郎分路管認。是年,王佐為尚書,又請於次年四月,將諸路監司、守倅所起上供錢比較,以定賞罰,自是罕有逋欠。

  ◇

  九月壬午,詔諸路州軍拖欠內藏庫諸色窠名錢物,自淳熙九年終以前實欠,並特與除放,以後常切催納,如有違慢,仰本庫開具所欠州軍當職官吏,取旨施行。翌日,王淮等奏:「聖恩溥博,不知所欠數若干?」上曰:「六十萬貫。」

  癸未,興元府都統制吳挺言:「本司同安撫司增置賞錢,募人告捉盜販解鹽入界,見系出戍官兵把截去處嚴行搜捕外,有不系官兵出戍地分,乞行下沿邊州郡督責捕盜,官司搜捕。」詔利路安撫、提舉各申嚴行下階、成、西和、鳳州禁止,毋得透漏,如未覺察,守令並取旨,重作施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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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冬十月甲午,詔主管魏惠憲王府鄧從義可傳旨羅忠並母白氏:「今來皇孫女安康郡主,凡百宜執婦道,不可慣縱,所有晨昏安省之禮,候得指揮方免。若旦望節序,並從常禮,務成肅雍之德。倘或違此,別有誥訓。」

  臣留正等曰:周之王姬能執婦道,詩人歌之。王珪受公主謁見,前史以為美談。今觀安康下嫁,聖訓申誡,諄切如初,其所以經夫婦、美教化之意,視古有光矣。

  乙未,右正言蔣繼周言:「國家役法自祖宗以來,前後講論詳矣,行之其或不能無弊者,非法弊也,人弊之耳。苟得一賢令尹,則人樂為之爭先,是知其弊誠在人而不在法。自范成大唱為義役之說,在人著目,而處州六邑之民,擾擾乎十有六年於此矣。夫狹鄉民貧,私相借助,以供公上之役,是特鄉里常情耳。成大張大其事,標以義名,且欲改賜縣名,行之諸路。朝廷固已察其情狀,不可其請矣。成大不已,再有所陳,囑其代者,使遂其說。至陳孺知處州,親受其弊,任滿奏事,乃始備言其實。陛下即可其奏,於是處州之民始獲息肩於義役之罷。三兩年來,舊說複作,一布衣之上書未必公,言朝廷令守臣李翔看詳,蓋欲其詳酌可否,曾不能參照案牘,博詢民言,辨范成大、陳孺所奏虛實,有請於朝而罷之,乃從而附會其說,斷以己見,官民僧道出田一等,他日貧富置之不問,人以為重擾,條畫利害,訟于烏台。臣嘗問鄉閭:「出田助役,然則何用?」曰:「將以賂胥吏,有常數也。」吏胥之誅求於執役者,官立法以禁之,猶懼其不懲,使上之人通知之,其何以訓?夫立賞以誘之而舉行者不加勸,立罰以威之而沮敗者不加畏,給官田以助役,亦終於不可行,則出私田者,民情之不樂從可見矣。欲望特降睿旨,將處州及兩浙有見行助役去處,聽從民便,令官司不得干預。其間民自難久行或不能息爭訟,仰州縣遵依見行條法,照應物力資次,依公差募,仍乞將李翔罷黜,以謝處州兩浙十五六年間義役之擾。」從之。

  丁未,進呈大理寺奏內侍之子賈俊民等代筆案,俊民當降一官勒停。上初欲貸其勒停而更降一官,又思餘人亦當視此以降罪,乃曰:「人有一點私心,法便不可行。並如奏。」次日,王淮等奏:「陛下用法如此,可謂至公。」上曰:「不怕念起,惟恐覺遲。然人之所以未免一念之起者,正以修行未到。」淮等奏:「陛下每言唐太宗未嘗無過,只是覺得早。陛下可謂覺得早矣。」上曰:「凡事順其自然,無容私其間,豈不心逸日休?」先是,詔廣鹽複行鈔法,罷官般官賣。是月,廣東提舉常平茶鹽韓璧奏略雲:「臣叨恩備數東路提鹽,同措置西路鹽事,所以東路事體,尚須到官悉心推究。至如西路,臣三任九年之間,粗知其略。廣西民力至貧,歲入至薄。官兵備邊之費,盡取辦於般賣,猶懼弗給,今一旦住賣,束手無策,全仰給于漕司。往年改行鈔法時,自有漕司應副,逐州取撥,窠名數目,可舉而行。又朝廷頒降祠部及會子錢計四十萬下西路漕司,通融為十年支遣,及諸州各有漕司寄樁錢,以此隨其多寡,應副諸州缺乏之數,使足以供公上,贍官吏,養兵備邊,則可以堅客鈔之行,上副陛下改法裕民之意。」尋詔于支降四十萬數內權支二萬貫付靜江府,五萬貫分給諸州軍,充淳熙十一年歲計支遣一次。續又從諸司申請,撥廣東增賣鹽鈔剩錢五萬貫,及令封樁庫支會五萬貫,充廣西十二年分歲計。

  ◇

  十一月壬戌朔,日有食之。

  癸酉,進呈舊按閱犒賞例。上曰:「處分已定,不須舊例,盡是內庫支一色見錢。此錢樁留,朕初無他用。」王淮等奏:「陛下平日未嘗妄費,今以激厲士卒,人百其勇。」上因言:「士氣要須激厲,每戒主將雲:卒伍遇戰,未可便用,大陣且以小陣試之,每一捷即加賞賚,將見人人自奮。」是日,進呈欲召為郎者六人,上熟視曰:「陳達善得,沈崇一亦可。此文字且留中。」王淮等奏:「用人不厭詳細,須是參較方可。」

  甲戌,上幸龍山教場大閱,大犒兵師為錢三十六萬。

  丁醜,進呈畢,上出癸酉留中文字及錄示王尚之等六人曰:「朕兩日于班簿中撿得此數人,可並召赴行在。餘亦難得。」又諭:「卻於寺監丞中揀人為提舉,如此更迭出入,則所用之人源源不絕。」是月,命賑京西饑。言者謂:「自乾道五年,降會子付兩淮收換銅錢,又節次支舒、蘄鐵錢換易,凡十六次指揮,至今十五年,私渡銅錢,常自苦也。乞多給會子,立限盡換。」詔兩淮各支降會子一十萬貫,限兩月收換,其換到銅錢,淮東赴鎮江,淮西赴建康送納樁管。

  ◇

  閏十一月乙未,上曰:「諸軍近日教閱,聞得錢甚喜,多有買柴作歲計。」王淮等奏:「緣此街上見錢甚多。」上曰:「聞外間米麵甚平,見老兵雲:三十文買面一碗,可飽終日。街上多有醉人。朕得百姓歡樂,雖自病亦不妨,所謂吾雖瘠,天下肥矣。」

  壬寅,進呈廣西經略安撫司奏安南國牒,已排辦章表,投進方物。上曰:「象乃無用之物,經由道路,重擾吾民,除不受外,將入貢之物以十分為半率,止受一分,就界上交割,厚與回賜,章表令人遞降書回答。」

  ◇

  十二月丙子,車駕詣德壽宮,行太上皇後慶壽宮中之禮。詔曰:「朕荷太上之燕謀,承至尊之休德,順稽帝道,丕迪重華之徽;寅賴母儀,胥洽二南之化。惟天純佑,俾國多祥,皇年方衍于萬春,甲曆曩登於七帙。奉卮介壽,嘗祗闡於宏休;含飴保和,茲繼符於昌算。繄我家之累盛,軼聯冊之前聞。爰舉曠文,躬伸慶禮。上南山之祝,永偕慈極之隆;首東秩之辰,肆推凱澤之被。式敦及老之義,並彰錫類之仁。可大赦天下。」

  戊寅,王淮等奏:「前日行慶壽禮,天氣甚好。」上曰:「中外歡悅,二親和氣,不可形容,所以歸晚。」是月,敷文閣直學士致仕李椿卒。椿嘗為樞密院檢詳文字,時張說為僉書,會小吏有持南丹州莫酋表來求自宜州市馬者,因說以聞,椿白:「邕遠宜近,官非不知也,故迂之者,豈無意哉?莫氏方橫,奈何導之以中國地理之近?請治小臣引致邊事之罪。」說又建議募民為兵,以所募多寡與賞罰格,以勸沮州郡。椿白說:「若此,則恐必有以捕為募而致驚擾者。願毋限額。」為司農卿日,嘗言于制國用者曰:「今倉庾所用,一月營一月之聚;帑藏所給,一句貸一旬之錢,朝廷之與戶部,遂分彼此,合借之與索償,有同市道,此陽城所以惡裴延齡者。願革而正之。」權臨安府,故事,府有中人承受公事,守至必謁。椿弗謁,曰:「廟堂無所用承受。」知婺州,有旨令婺市皮角若干而筋五千斤。椿奏:「一牛之筋四兩,是屠二萬牛也。」上為收前詔。為吏部侍郎,上親慮囚,命椿與張掄敘囚徒。掄官承宣使,奏牘欲列名椿右,不可,白丞相,丞相令先掄。椿退,謂權要恃恩不足怪,廟堂曲徇為可畏,草奏言:「臣固知承宣使序權侍郎之上,但使事以閣門副侍郎耳。所被旨,臣名實在上,不可不正。」章未達而事聞,掄亟罷。侍衛司兵囚兢而碎僧舍,新補軍頭乘忿而剽都市,朝廷不深治,椿舉張彝之事為戒。言官彈劾不勝,去職。所從風聞者黥隸。椿言:「非置台諫為耳目之本意。」軍中結邏者以搖主將,捃摘騰播,椿請嚴階級之法。又極言閹寺之盛曰:「自古宦官之盛衰系有國之興亡,其盛也,始則人畏之,甚則人惡之,極則群起而攻之。漢、唐勿論,靖康明受之禍未遠,今畏之矣,未甚惡也。有以裁制之,不使至極,則國家免於前日之患,宦官亦保其富貴。願官置蠶室而限其數,複祖宗之制,官高者補外。又門禁宮戒之外,勿使預于人材政事,又嚴士大夫、兵將官與之交通之禁。」椿嘗論渡江以來茶法之弊,謂官執空券市之園戶,州縣歲額配之於民,卒有賴文武之寇。初,廣西鹽法,官自鬻之。後改鈔法,漕計大窘,乃盡以一路田租之米二十二萬斛,令民戶折而輸錢至五倍,其估民既為錢,二十餘州吏祿兵稍無以給,則又損其估以市於民,日和糴,日招糴,民愈病。久之,鈔弗售者三年,椿請改法從舊,除民折苗、和糴、招糴,官民俱便。權知和州錢之望言:「曆陽縣含山縣有麻、澧二湖灌溉民田,為利甚博。乾道二年,因守臣胡昉鑿千秋澗以設險,澗既開通,而二湖之水始泄入江。積十餘年,澗水日泄,灌溉之利遂廢。令欲於千秋置斗門以防湖水之泄,遇大浸則啟之以出外,遇旱暵則用之以瀦水,俾二湖之灌溉如初、又不妨千秋澗之險。」從之。是歲,知遂甯府李燾上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至靖康,全書共九百八十卷,《舉要》六十八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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