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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孝宗乾道六年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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庚寅乾道六年 春正月壬子朔。是月,黃中入對。初,中兼給事中。內侍遷官不應法,諫官劉度坐論近習龍大淵忤旨補郡,已複罷之,中皆不書讀。安穆皇后家當賜田,而奪殿前軍所買田以自入,軍士以為言。事下戶部,尚書韓仲通不可,而侍郎錢端禮奏予之,中複封上,群小因是媒孽,中遂罷去。諫官尹穡詆中為張浚黨,乾道改元,中年適七十,即告老。至是,上思中老儒,召赴闕,引對,中因複以前奏正心誠意、致知格物者為上精言之,又言:「比年以來,言和者忘不共戴天之讎,固非久安之計;言戰者複為無顧忌大言,又無必勝之策必也。暫與之和而亟為之備,內修政理而外觀時變,則庶乎其可。」上皆聽納,除兵部尚書兼侍讀。中知無不言,其大者則迎請欽廟梓宮、罷天申錫宴也。中前在禮部,論止作樂事,中去逾年,卒用之。是年又將錫宴,中奏中前說,且曰:「三綱五常,聖人所以維持天下之要道,不可一日無。欽宗梓宮遠在沙漠,臣子未嘗一言及之,獨不錫宴一事僅存,如魯告朔之餼羊耳。今又廢之,則三綱五常掃地而盡,陛下將何以責天下臣子之不盡忠孝於君親哉?」中未滿歲,即乞告老,且陳十要道之說以獻,且曰:「用人而不自用者,治天下之要道也。以公議進退人才者。用人之要道也。察其正直納忠、阿諛順旨者,辨君子小人之要道也。廣開言路者,防壅蔽之要道也。考核事實者,聽言之要道也。量入為出者,理財之要道也。精選監司者,理郡邑之要道也。痛懲贓吏者,恤民之要道也。求文武之臣面陳方略者,選將帥之要道也。稽考兵籍者,省財之要道也。」 甲子,詔:「真州六合縣遺火,延燒居民寨屋,統制官錢卓並不用心救撲,顯是弛慢不職。可降三官。」 丙子,建康都統制郭振言:「已降指揮,令振同淮西總領相度,揀選屯田堪披帶人充入隊帶甲,不堪披帶人且令依舊屯田,於所得子利內約度支給養贍。契勘屯田官兵共約三千餘人,其每年所收物斛大,段數少,若將不堪披帶官兵止于所得子利內支給養贍,委是不給。乞將屯田諸莊內,除巢縣界拓皋莊各召歸正人耕作外,其和州界屯田並行廢罷,將見占官兵拘收歸軍。」詔其田令和州召人租田,如無人,即估價召人承買。是月,戶部言:「自放行度牒,已賣一十二萬餘道。今考遞年所納免丁錢,止增三五萬貫,顯是州縣侵隱。望行下諸路提刑司檢察括責,盡數人經總制帳,每季起發。」從之。 ◇ 二月壬午朔。是月,詔均役限田,略曰:「朕深惟治不加進,夙夜興懷,思有以正其本者。今欲均役法,嚴限田,抑游手,務農桑。凡是數者,卿等二三大臣深思熟計,為朕任此而力行之。其交修一心,毋輕懷去留,以負委託。」 ◇ 三月壬子朔,戶部侍郎葉衡言:「三務場每歲所收入納茶鹽等錢依指揮比較,如有增羨方推賞。竊慮將別色應數,欲乞立定歲額:行在八百萬貫,建康一千二百萬貫,鎮江四百萬貫。收納及額,方得推賞。」是月,省諸司吏員。罷淮東總領所並歸淮西,仍以總領兩淮浙西江東財賦軍馬錢糧為名。詔複都大發運使,以史正志為戶部侍郎、江浙京湖淮廣福建等路都大發運使,江州置司。尋降緡錢三百萬充糴本,戶部一百四十萬,左藏南庫一百六十萬。尋命總領並兼發運使,罷鑄錢司,以其事歸轉運司。罷四川安撫制置司並歸宣撫司。 ◇ 夏四月乙未,校書郎劉焞奏:「蜀中毀錢以為銅,而乃欲榷其銅以鑄錢。」上問:「蜀中有出處否?」焞對:「蜀中銅山,但有名耳。祖宗時嘗榷其銅,額不過三百六七十斤。」上曰:「原來所出只如此。」焞奏:「不但止如此,亦自元無之,沈該嘗作相,建議令榷銅山之銅。時王之望為轉運使,風采震動一路,然竟不能榷,後但科敷民間,以應朝廷之令而已。」上曰:「如此豈可?」劉焞又奏衛文公元年革車三十乘,季年乃三百乘事,上問:「衛文公能致富,莫只是節儉,所謂大布之衣、大帛之冠否?」焞奏:「作傳者但記其恭儉之事,至於文公操心,自別有道,所謂秉心塞淵是也。若如此沈審,即無輕發之事,自不枉過歲月,所以如期致富也。」上曰:「極是極是。」焞又奏論崇、觀以後政事多不要其終,曰引法,曰鈔法,曰方田水利,日官田,日水運,日開邊。上曰:「此皆崇、觀創為之否?」焞奏:「崇、觀皆以紹述為名建立政事,人多乘時獻言,故多所更張。」上曰:「獻言者固是迎合,朝廷聽之亦太不審。」焞奏治平以來君子小人消長事,上曰:「朕每痛念,自治平以前都無事,皆自王安石唱之。其後章子厚、蔡卞繼之。至靖康間,大臣猶庸繆無狀,更不曾畫一策,以至敗亂。」焞奏:「大抵君子消之幾盡,小人既去,則不免用庸人。」上曰:「極是。朕每以此為戒。」上又曰:「大抵小人之進,多因迎合。朕每誦兩句雲:『不察察以為明,不穆穆以為恭。』小人察之,亦豈勝察?但令無可迎合足矣。」令淮東萬弩手候秋成日,依淮西路一體教閱施行。時陳俊卿為相,奏於揚州、和州各屯三萬人,預為家計,仍借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為義兵,授之弓弩,教以戰陣,農隙之日,聚而教之。沿江諸郡亦用其法。要使大兵屯要害必爭之地,待敵至而決戰,所民兵合首其城,相為掎角,以壯聲勢。而又言於上曰:「國家養兵甚費,募兵甚雜,惟有此策,可守方面,可壯軍勢,而樂因循憚改作之人皆以擾民為詞。天下之事,欲成其大,安能無小憂?但守臣得人,公心體國,自不至大擾矣。」上意亦以為然,詔即行之,然竟為眾論所持,俊卿尋亦去位,不能及其成也。 ◇ 五月癸醜,臣僚奏:「每遇大禮,凡所須之物,動以千萬計,有司但依例拋降近處州郡收買,州郡則責辦於屬邑,屬邑則取足于平民,並不支還價值,又輦運所費不貲,交納之際,老奸宿贓邀阻乞取,人受其弊,無不怨嗟。臣謂三歲一舉希潤之典,豈不能捐十數萬緡錢,選清強官於近便去處置場和買?或許客旅販賣依時價交易,嚴立賞罰,絕去奸弊,變怨嗟為謳歌。如此則人心悅而天意得,和氣不召而自至矣。」詔從之。 辛酉,校書郎蕭國梁論:「漢武帝承富庶之後,而有虛耗之弊,蓋用之者多不止為征代也。」上曰:「不獨漢武帝為然,自古人君當艱難之運,未有不節儉;當承平之後,未有不奢侈。朕他無所為,止得節儉。」又論鹽鐵、商車、緡錢等事皆取民無藝。上曰:「正不必如此。」又論今日坑冶不必搜,茶鹽不必外為之法,上曰:「祖宗茶法已盡,是誠不必更變。」臣留正等曰:古之為國家者,類皆成于節儉而敗於奢侈,故卑宮室,惡衣服,禹所以興,至桀則瑤台瓊室而亡矣。不邇聲色,不殖貨利,湯所以興,至紂則以酒池肉林而亡矣。自三代以至漢唐,靡不然者。壽皇聞蕭國梁用財之說,反復論議,深懲漢武之失,至謂「他無所為,止得節儉。」此與禹、湯之意若合符節,誠百王之軌範也。 甲子,前知廣州龔茂良進對。上曰:「廣南在祖宗朝,多以重臣分鎮。後來士大夫乃以人南為憚。南方農事近來如何?」茂良奏:「嶺外土曠人稀,亦多不耕之田。蓋緣頃歲湖寇侵擾廣東,人戶流移。今漸次復舊。」因論奏聽納之道當以功效成否責言者,若未見功效而遽賞之,恐好言利害之人紛然竟進。上曰:「敷納以言,明庶以功,車服以庸。豈可未見效便賞言者?」茂良奏:「其下文明言『帝不時敷,同日奏罔功』。蓋恐反此,複為預防之說以告舜。」上曰:「正是如此。」 庚午,戶部狀:「已降指揮,自行在至建康府沿路徵稅頗繁,可省者省之。今措置臨安府自北郭稅務至鎮江府沿路一帶稅場內,地裡接近、收稅繁並去處合行省罷,庶幾少寬商賈。」詔從之。 癸酉,新知泉州胡銓進對,讀劄子至「臣嘗恭聞聖訓,有『及於唯禮不可以已』之說,如不欲平治天下則已,如欲平治天下,舍禮何以哉?」上曰:「朕記得曾與卿說禮之用甚大。」於是詔胡銓可與在京宮觀兼侍講。 甲戌,詔曰:「朕嗣承大業,所賴薦紳大夫明憲度,總方略,率作興事,以規恢遠圖。屬者訓告在位,申飭檢押,使各祟尚名節,恪守官常。而百執事之間玩歲愒日,苟且之俗猶在,誕謾之習尚滋;便文自營以為智,模棱不決以為能;以拱默為忠純,以繆悠為寬厚;隆虛名以相尚,務空談以相高;見趨事赴功之人則舞筆奮辭以沮之,遇矯情沽譽之士則合從締交以附之。甚者責之事則身偷,激之言則氣索,曾微特立獨行之操,安得仗節死義之風?豈廉恥道喪之日久,而浸漬所入者深歟?抑告戒懇側,未能孚於眾也?繼自今其灑心易慮,激昂砥礪,毋蹈故常,朕則爾嘉,或不從朕言,罰及爾身,弗可悔。」 乙亥,臣僚言:「保正之役為良民之害,願行耆長之法,募民之有產者為之,罷去保正之役。」台諫、戶部看詳,言:「檢會元豐八年十月指揮,耆戶長壯丁之役皆募充,其保正、甲頭、承帖人並罷。欲下兩淮路,權依此給催,直募耆戶壯丁。」從之。 戊寅,詔:「舊設兩省言路之臣,所以指陳政令得失,給、舍則正于未然之前,台諫則敕于已然之後,故天下事無不理。今任是官者,往往以封駁章疏太頻憚於論列,深未盡善。今後給舍、台諫凡封駁章疏之外,雖是事之至微,亦無致忽,少有未當,可更隨時詳具奏聞,務正天下之事。」左僕射陳俊卿罷。虞允文之始相也,建議遣使金人以陵寢為請,俊卿面陳,以為未可,複手疏言之,事得少緩。允文至是複申前議。一日,上以手劄諭俊卿曰:「朕痛念祖宗陵寢淪於北地者四十餘年,今欲遣使往請,卿意以為如何?」俊卿奏曰:「陛下痛念陵寢,思複故疆,臣雖疲駑,豈不知激昂憤切?仰贊聖謨,庶雪國恥。然性質頑滯,於國家大事每欲計其萬全,不敢輕為嘗試之舉,是以前日留班面奏,欲俟一二年間,彼之疑心稍息,吾之事力稍充,乃可遣使。往返之間,又一二年,彼必怒而以兵臨我,然後徐起而應之,以逸待勞,此古人所謂應兵不勝,十可六七。茲又仰承聖問,臣之所見不過如此,不敢改詞以迎合意指,不敢依違以規免罪戾,不敢僥倖以上誤國事,惟陛下察之。」繼即杜門上疏,以必去為請。三上,乃許出知福州。陛辭,猶勸上遠佞親賢,修政事以安邊陲,泛使未可輕遣。允文遂遣使,竟不獲其要領。初,吏部尚書汪應辰舉李垕應制科,旨召試。權中書舍人林機言:「垕詞業未經後省平奏,且獨試非故事。」俊卿奏:「元祐中,謝琮亦獨試。機蓋為人所使耳。」上詔俊卿詰之,乃機與諫官施元之密謀,以是沮應辰,而對上又不以實,二人因此遂罷,應辰竟以與右相論事不合求去。俊卿奏應辰剛毅正直,乞留之,因數薦應辰可為執政。上初然之,而後竟出應辰守平江,自是上意蓋向允文,而俊卿亦數求去矣。俊卿在相位,曾覿官滿當代,度其必將複入,預請以浙東總管處之。上曰:「覿意似不欲為此官。」俊卿曰:「前此陛下出覿及大淵,中外無不歎仰盛德。今外間竊議,以謂覿必複來。願陛下捐私恩以伸公議。」上稱善久之。俊卿既去,覿亦召還,遂建節旄,曆使相,以躋保傅,而士大夫莫有敢言者矣。 ◇ 閏五月壬午,詔廣東運判劉凱特降兩官,以凱嘗奏曾造之最,至是造犯贓,凱以失舉坐罪故也。造前知潮州,以贓敗,除名勒停,編管南雄州,仍籍沒家財。又前知梧州皇甫謹以侵盜官物入己,特貸命,刺配梧州。 甲申,刑部狀:「據建康府司法參軍趙善寅申,准敕節文,今後權將敕律內應以絹定罪之法更遞增一貫,通四貫足斷罪外,有敕內以錢數定罪,擬欲一例遞增一貫。乞備申朝廷。」又刑部狀:「據太平州申,亦為上件事,並送部看詳。本部乞將應以絹定罪更增一貫,通作四貫,其以錢定罪者,亦合一體更與遞增一貫。」詔從之。 壬辰,鎮江府金壇縣布衣陳士英上書:「秀州有大辟公事送鞫於常州,勘官郟次雲、行司張濤臨鞫結案,某人枉就死地,後致正殺人者出官首身,秀州取元行案張濤本縣隱蔽。夫前冤枉之獄既如此,後容吏之罪又如此,有公道乎?體上意乎?刑獄之大者尚如此,矧其小者?灼見其弄法矣。」詔令呂正己體究,申尚書省。已亥,臣僚言:「方今重征之弊,莫甚於沿江,如蘄之江口、池之雁自昔號為大小法場,言其征取酷如殺人。比年不止兩處,凡昇流而上,至於荊峽,虛舟往來,謂之力勝;舟中本無重貨,謂之虛唱;宜征百金,先拋千金之數,謂之花數。騷擾不一。欲乞行下沿江諸路監司嚴行禁革,及刷沿江置場系並處取旨廢罷。」從之。 壬寅,詔:「江東諸郡多有被水去處,漕臣黃石不即躬親按視,止差縣官前去,顯是弛慢,可降兩官。」 癸卯,詔江東運司將建康府、太平州被水分縣四等、五等人戶今年身丁錢並與放免一年,不得巧作名色,依舊科取。如有違戾,令監司按劾,許人戶越訴。 丁未,詔入內內侍省東頭供養官徐考叔為不合請求去。法特降一官,送吏部與遠小監當。是月,詔諸州人納解發並用錢會中半。范成大為祈請使,為陵寢、受書二事也。敵複書略雲:「和約再成,界山河而如舊;緘音遽至,指鞏、洛以為言。援曩時無用之文,瀆今日既盟之好。既雲廢祀,欲伸追遠之懷;止可奉遷,即俟刻期之報。至若未歸於旅柩,亦當併發於行途。抑聞附請之詞,欲變受書之禮,出於率易,要以必從,於尊卑之分何如,顧信誓之誠安在?」自紹興講和後,定受書之禮。及乾道再和,循舊例,降榻受書畢,複御座,上頗悔之。先年因其報問使還,及其年遣李若川賀敵尊號,悉命口陳,祈削舊禮,不報。至是,虞允文議遣使。上問:「誰可使者?」允文薦李燾及成大。退以語燾,燾曰:「今往,彼必不從,不從則以死爭之,是丞相殺燾也。」更召成大告之,成大即承命。兵部尚書黃中嘗從容奏曰:「陛下聖孝及此,天下幸甚。然今欽廟梓宮未返,朝廷置而不問,則有所未盡于人心,且使敵國之日強,或以是而窺我矣。」上異其言。比成大致書,敵果以為詞雲。詔:「遣使本為祈請祖宗陵寢,而臣下妄興異論,可見不忠不孝。吏部尚書陳良佑可放罷、筠州居住。」時議遣泛使往請陵寢,良佑上疏爭之故也。置舒州鐵錢監,從發運使史正志之請也。每歲以五十萬貫為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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