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宋史全文 | 上頁 下頁 |
宋孝宗乾道四年 |
|
戊子乾道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。是月,籍荊南義勇民兵。先是,前知荊南府王炎奏:「荊南七縣,主客佃戶共四萬有奇。 丁口一十余萬。臣依舊籍,雙丁以下及除官戶並當差產人外,淨得八千四百有奇。每歲于農隙,只教閱一月,若比以贍養官軍八千四百人,歲當錢四十萬貫、米一十一萬石、綢絹布四萬餘疋,今才歲費一萬四千石、錢二萬緡。獲此一軍之助,利害豈不較然易見?」 ◇ 二月甲午朔。是月,詔福建路建、劍、汀、邵武四州軍種賣官鹽騷擾民戶,可將本路鈔鹽一項盡行住罷,轉運司每歲合抱發鈔鹽錢二十二萬貫並與蠲免,卻令本司於八州軍增鹽錢,並將樁留五分鹽本錢抱認七萬貫充上供起發,今後州縣不得更以賣鈔鹽為名,依前科敷騷擾。初,臣僚極言其弊,詔令前漕臣沈度、陳彌作看詳來上,遂有是命。未幾,沈度奏事。上曰:「前日觀卿所奏鹽事,已盡蠲十五萬緡,以寬民力。」且曰:「朕意欲使天下盡蠲無名之賦,悉還祖宗之舊,以養兵之費,未能如朕志。」又言:「四川有鈔鹽綱,有歲計鹽綱。鈔鹽綱者,為抱綱鈔鹽錢窠名;歲計鹽綱者,每斤除分隸增鹽錢、鹽本等錢外,其餘系州縣所行市利錢,即以充納上供銀錢等用。今鈔鹽窠名已盡行除放,州縣只是搬賣一色。歲計綱須令置場出賣,不得科抑於民。」給僧牒一千道、紫衣師號五百道助四川總司。以蔣芾為右僕射,王炎賜出身、簽書樞密院事。雨雹,大雪。 ◇ 三月癸亥朔,詔舉制科。 ◇ 夏四月壬辰朔。是月,賑綿、漢等州饑,尋以饒、信及建寧府等州饑,遣司農寺丞馬希言同提舉常平官賑濟,降僧牒一百道付建寧府;戶部降米五千石賑衢州饑;荊南府僧牒二百道,衢州一百道,饒、信米各三萬石。雷州水,賜十道。進呈《欽宗實錄》並帝紀。禮部員外即李燾奏:「修史先進呈帝紀自淳化始,凡所以先進呈者,群臣筆削,或有失當,因取決於聖裁。故號為進呈記草。」李燾上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,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閏二月。 ◇ 五月壬戌朔,令常平官歲按倉儲。 ◇ 六月甲午,上曰:「昨日汪涓對雲:去秋江西水,數州之民,至有無槁枯喂牛者,朕都不知。」陳俊卿奏:「去秋沈樞亦申來言水災,陛下所以預令理會和糴。」上曰:「卿等更別措置。今後水旱,須令實申來。」蔣芾奏曰:「州縣所以不敢申,恐朝廷或不樂聞。今陛下詢訪民間疾苦,焦勞形於五色,誰敢隱?」上曰:「朕正欲聞之,庶幾朝廷處置賑濟。」尋詔諸路漕司以水旱之實聞,州縣隱蔽者,並置於法。 辛亥,度支趙不敵言:「方今一歲內外支用之數,大概五千五百萬緡有奇。又以一歲所入計之,若使諸路供億以時,別無蠲減拖欠,場務入納無虧,則足以支一歲之用不闕。然賦入之科名猥多,分隸於戶部之五司,如僧道免丁,常平免役,坊場酒課之類,則左右曹掌之,如上供折帛、經總無額。茶鹽香礬之類,則金部掌之。度支則督月樁,倉部則專糴本,催理雖散于五司,悉經于度支。藉之古人量入為出之義,則度支一司,安可以不周知其所入之數也哉?臣因置為都藉會稽窠名,總為揭貼。事雖方行,簿書草具而條目詳備,固已粲然易考。欲望付之本曹,自茲為始,歲一易之,庶幾有司得以久遠遵行,不惟財賦易以稽考,抑使胥吏無所容奸。」從之。 丙辰,詔守臣罪狀顯著或職事不舉,而按司不即按劾,卻因他事發覺,三省具姓名取旨。守臣不按知縣亦如之。 ◇ 秋七月壬戌。臣僚言:「臨安府風俗,自十數年,服飾亂常,習為奢華,聲音之娛,以鄭亂雅,臣竊傷悼。中原士民淪溺日甚,延首企踵,欲自致于醇樸之化者三四十年,卻不可得,而東南禮義之民,乃反墮于妖媚之習不自知,甚可痛也。今都人靜夜十百為群,吹鷓鴣,撥琵琶,使一人彩衣而舞,眾人拍手和之,傷風敗俗,不可不懲。伏望戒敕守臣,檢坐紹興三十年指揮嚴行禁止。」詔從之。 甲申,詔諸路運司行下所屬,將災傷處各選清強官遍詣地頭,盡與檢放,或不實不盡,有虧公私,被差官並所差不當官司並重作行遣。其被水甚處,令監司、守臣條具合措置存恤事件聞奏。」是月,親錄系囚。先是,詔:「以疏決並為文具,令有司具祖宗典故,朕當親閱。」至是後殿臨軒,決遣罪人。右僕射蔣芾以母喪去位。陳俊卿兼知樞密院事,言於上曰:「臣自叨執政之列,每見三省、密院被內降指揮,苟有愚見,必皆密奏,多蒙開納,為之中止。然比及如此,已為後時。今以參預首員,奏行政令,欲乞自今內降恩澤有未允公議者,容臣卷藏,不示同列,即時繳奏或次日面納。」上曰:「卿能如此,朕複何憂?」俊卿每勸上親忠直,納諫諍,抑僥倖,肅紀綱,講明軍政,寬恤民力。異時統兵官不見執政,俊卿曰:「召三五人從容與語,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記之,以備選用。」於是上嘉俊卿之言,多所聽從,大抵政事複歸中書矣。龍大淵既死,上憐曾覿,詔召之。陳俊卿曰:「自陛下出此兩人,中外無不稱誦聖德。今欲召還,恐大失天下望。臣願先罷去。」上感其言,遂止不召。贈王悅官。悅知衢州,死之日百姓巷哭,即為立祠于徐偃王廟。其喪出城,百姓號慟,聲振原野。悅愷悌慈祥,視民如子。是春乏食,悅發廩勸分,使百姓不至失所。自中夏闕雨,悅竭誠祈禱,絕不茹葷。早晚一粥幾月餘。日題之壁間,有「乞為三日之霖,願減十年之壽」之語,竟以是卒。詔贈直龍圖閣,仍宣付史館。 ◇ 八月乙巳,度支郎官劉師尹論:「頃年因軍須,額外創添賦入,欲乞漸次裁減,以寬民力。」上曰:「朕未嘗妄用一毫,只為百姓。」又論漢宣帝時吏稱其職,民安其業。上曰:「宣帝中興,只此數語。今吏不稱職,所以民未受實惠。」 癸醜,知溫州胡與可以支常平錢五百貫並系省錢五百貫賑給水人戶自劾,上曰:「國家積常平米,政為此也。可放罪。」是月,行《乾道曆》。初,將《統元》、《紀元曆》與劉孝榮所獻新曆委官測驗,互有疏密,遂令太史局參照新舊行用。尋禮部侍郎程大昌言:「新除曆官互有異同,難以參照。而新曆,比舊曆則為稍密。」遂詔令太史局施行新曆,以《乾道曆》為名。未幾,禮部郎李燾言:「歷久必差,自當改法。恭惟列聖臨禦,未有不更曆者,獨靖康偶不及此。今《統元曆》行之既久,其與天文不合固宜。況曆家皆以為雖名《統元》,其實《紀元》。若《紀元》,又多歷年所矣。曆術精微,莫如《大衍》,《大衍》用於世,亦不過三十四年。後學膚淺,其能行遠乎?隨時改曆,此道誠不可廢。抑嘗聞曆不差不改,不驗不用。未差無以知其失,未驗無以知其是。失然後改之,是然後用之,此劉洪要言至論也。舊曆差失甚多,不容不改,而新曆亦未有明效大驗,但比舊曆稍密耳。厥初最密,後猶漸差,初已小差,後將若何?故改曆不可不重也。謹按:仁宗用《崇天曆》,自天聖至皇祐,其四年十一月月食,曆家言曆不效,詔以唐八曆及本朝四曆參定。曆家皆以景福為密,遂欲改曆,而劉羲叟獨謂《崇天曆》頒行逾三十年,方將施之無窮,兼所差無幾,不可偶緣天變,輕議改移。又謂古聖人曆象之意,止於敬授人時,雖則預考交會,不必吻合辰刻,辰刻或有遲速,未必獨是曆差。仁宗從羲叟言,詔複用《崇天曆》。羲叟學為本朝第一,歐陽修、司馬光輩皆遵承之。《崇天曆》既複用,又十三年,至治平三年,始改用《明天曆》。曆官同琮等皆遷官。後三年,《明天曆》課熙寧三年七月月食又不效,又詔複用《崇天曆》,琮等皆奪所遷官。《崇天曆》複用至熙寧八年,始更用《奉元曆》。《奉元曆》議,沈括實主之。明年正月良,遽不效,詔問修曆相恩人姓名,括具奏辨,故曆得不廢。先儒蓋謂括強解,不深許其知曆也。然後知羲叟所稱『止於敬授人時,不必輕議改移』者,不亦至言要論乎?欲乞朝廷察二劉所陳及《崇天》、《明天》之興廢,申飭曆官加意精思。勿執今是,益募能者熟複討論,更造密度,使與天合,庶幾善後之策也。」詔送太史局,仍令諸路求訪精通曆書之人。 ◇ 九月壬申,禮部員外郎李燾論對,論科舉等事。上曰:「科舉之文,不可用老莊及佛語。若自修于山林何害?儻入科場,必壞政事。」 甲戌,戶部郎官曾逮奏:「任賢使能,周室中興。于賢曰任,於能曰使,則賢能之任使固不同。今以刀筆之小才,奔走之俗吏,謂之使能,此不可不辨。」上曰:「論得甚好。」 癸未,新差權發遣衢州劉夙奏對,論朝廷不當顓以才取人。上曰:「才有君子之才,有小人之才。小人而有才,虎而翼者也。人主之要,在於辨邪正。」 ◇ 冬十月辛卯,前四川制置使汪應辰面對,讀劄子至「畏天愛民」,上曰:「人心易怠,鮮克有終,當以為戒。」上又曰:「朕日讀《尚書》,于畏天之心尤切。」應辰奏:「堯、舜、禹、湯、文、武皆聖人,然一部《尚書》中,君臣更相警戒,言語雖多,要皆不出此道。聖訓及此,實天下之福。」是月,蔣芾起複左僕射,陳俊卿右僕射。芾辭乞終喪,詔從之。先是,殿前指揮使王琪被旨按視兩淮城壁還,薦和州教授某人,上命召之。俊卿與同列請其所自,上曰:「王琪稱其有才。」俊卿曰:「琪薦兵將官乃其職,教官有才,何預琪事?」上曰:「卿等可召問之。」俊卿召琪責之,琪皇恐不知所對。會揚州奏昨琪傳旨增築州城,今已訖事。俊卿請於上,則初未嘗有是命也。俊卿曰:「若爾,即琪為詐傳聖旨,此非小利害也。容臣等熟議以聞。」退至殿廬,遣吏召琪詰之,琪叩頭汗下。俊卿亟草奏,言曰:「王琪妄傳聖旨,移檄邊臣,增修城壁,此事系國家大利害,朝廷大紀綱,而陛下之大號令也。人主所恃者,紀綱、號令、賞罰耳。今琪所犯如此,此而不誅,則亦何所不為也哉?謹按律文:詐為制書者絞。惟陛下奮發英斷,早賜處分。」於是有旨,削琪官而罷之。先是,禁中密旨直下諸軍者,朝廷多不與聞。有某官張方者因某事發覺,俊卿方與同列奏請:「自今百司丞受御筆處分事宜,並須申朝廷奏審,方得施行之報。」至是因琪事複以為言,上乃悅而從之。事下兩日,則又有旨收還前命。俊卿語同列曰:「反汗如此,必關牒至內,諸司有不樂者相敬為之耳。」即具奏曰:「三省、察院,所以行陛下詔命也。百司庶府,所以行朝廷號令也。詔命一出於陛下,號令必由於朝廷,所以謹出納而杜奸欺也。祖宗成憲,著在令甲,比年以來,漸至隳紊。臣等昨以張方之事輒有奏聞,及此逾月,又因王琪奸妄之故,陛下赫然震怒,然後降出,聖慮亦已審矣,聖斷亦已明矣。中外傳聞,莫不嘆服。而昨日陛下諭臣等曰:「禁中欲取一飲一食,必得申審,豈不留滯?」而又有此指揮。夫臣等所慮者,命令之大,如令三衙發兵,則密院不可不知;令戶部取財,則三省不可不知耳,豈為此宮禁細微之事哉?況朝廷乃陛下之朝廷,臣等偶得備數其間,出內陛下之命令耳。凡事奏審,乃欲取決於陛下,臣等非敢欲專之也。況此特申嚴舊制,亦非創立新條,而已行複收,中外惶惑,且將因循觀望,並舊法而廢之,為後日無窮之害,則臣等之罪大矣。或恐小人因此疑似,陰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。更望聖明深賜體察。」翌日面奏,上色甚溫,顧謂俊卿曰:「朕豈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?」先是,劉珙進對語切,遂忤上意。既退,御筆除珙端明殿學士、在外宮觀。俊卿即藏去,密具奏言:「前日奏劄,臣實草定,珙與王炎略更一兩字,即以投進。以為有罪,則臣當先罷。若幸寬之,則珙之除命,臣未敢奉詔也。」明日複前申請,且曰:「陛下即位以來,容納諫諍,體貌大臣,皆盛德事。今珙乃以小事忤旨,而獲罪如此,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諛順旨為持祿固位之計,非國之福也。」上色悔久之。又奏言:「珙正直有才略,肯任怨,臣所不及。願且留之。」上曰:「業已行之,不欲改也。」俊卿曰:「珙無罪而去,當與大藩。以全進退之禮。」上然之,乃以珙為江西帥。俊卿退,又自劾草奏抵突、被命稽留之罪,上手劄留之。俊卿請益堅,上不許,且曰:「卿雖百請,朕必不從。」上於是有意相俊卿矣,不數日而有是命。大閱于茅灘,上親禦甲胄,指授方略,命三司合敎為三陣。戈甲耀日,旌旗蔽天,六師歡呼,犒賞有加焉。 ◇ 十二月戊子朔。是月,召魏掞之。以諸司薦其行高識遠,學術該通,孝于親,友于弟,召赴行在。至是入對,上曰:「治道以何者為要?」掞之奏:「治道以分臣下邪正為要。」詔掞之議論可采,賜同進士出身,除太學錄。將釋奠孔子祠,職當分獻先賢之從祀者,掞之先事白宰相曰:「王安石父子以邪說惑主聽,溺人心,馴致禍亂,不應祀典。而河南程氏兄弟唱明經學,以幸來今,其功為大。請言于上,廢安石父子勿祀,而追爵程氏兄弟,使從食。」不聽。又言:「太學之教,宜以德行為先,其次尤當使之通習世務,以備官使。今台以空言浮說取人非是。」其它政事有系安危治亂之機者,亦無不抗疏盡言以諫,至三四上,皆不見省,則移書杜門,以書質責宰相,語尤切。掞之前已數數求去,遂以迎親予告歸。行數日,罷為台州州學教授。掞之自少有志於當世,晚而遇主,謂可以行其學,然其仕不能半歲而不合以歸,尋以病卒,聞者惜之。掞之已見紹興二十一年。先是,福建諸司薦興化軍仙游林彖行義,召不至。諸司又薦彖行義,授迪功郎、添差本軍教授。是歲,蠲廣德軍月樁錢。湖廣總司申江、鄂、荊襄三處軍馬歲約用凡百八萬四千餘貫。四川宣撫使虞允文奏:「興、洋之間,紹興初義士系籍者以七萬計,今所籍興元、洋州、大安軍共二萬三千人有奇,其金、房等州雖未申到,約亦可得三萬人,則西師之勢壯矣。歲可免六七百萬之費,而獲四五萬人之用,其為利便甚明。」有以四明銀礦獻者,上命守臣詢究,且將召冶工即禁中鍛之。陳俊卿奏曰:「陛下留神庶務,克勤小物,然不務帝王之大,而屑屑乎有司之細,臣怨有識之士有以窺陛下也。況彼懼其言之不副,則其鑿山愈深,役民愈眾,而百姓將有受其害者。夫天地之產,其出無窮。若愛惜撙節,常如今日,則數年之後,自當沛然。但願民安歲稔。國家所少者,豈財之謂哉?請直以其事付之明州,使收其贏餘,以佐國用,則亦不至於擾民矣。」此事當是俊卿為參政時,然不得其月日,姑付此年之末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