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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高宗紹興八年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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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乙卯朔,知信州程邁為江淮、荊浙、閩廣等路經制發運使,專掌糴事。禮部貢院奏試博學宏詞合格中等詹叔義、陳岩肖;下等王大方。詔叔義、大方並與堂除,岩肖賜同進士出身。敕令所請福建路人戶以子孫或同居緦麻以上親與人,雖異姓及不因饑貧,並聽收養。即從其姓,不在取認之限。著為本路令。其江浙、湖廣州縣有不舉子風俗處,令憲臣體究申明,依此立法。從之。 壬戌,衍聖公孔玠避亂寓衢州,詔即賜田五頃。 癸亥,尚書左僕射、監修國史趙鼎,史館修撰勾濤,秘書少監尹焞,著作郎兼校勘張嵲,佐郎胡珵,校勘鄧名世、朱松、李彌正、高閌、範如圭等上《重修哲宗皇帝實錄》。九月,書成,凡百五十卷。 乙丑,禦史中丞常同言:「近關報,曾惇進曾祖曾布著《三朝正論》真跡,轉右承議郎。臣聞昔者神宗皇帝切于求治,銳然更化,付王安石以政事。安石孤負委任,創為新法,布於是時,實為腹心,其政皆出於布之謀,其法皆成於布之手,故自海州懷仁縣令,一年半間,十三遷而至知制誥。安石嘗語人曰:『終始言新法不便者,司馬光也;終始言便者,曾布也。其餘出入而已。』逮紹聖初,布與章惇、蔡卞同秉大政,元祐之法度委如弁髦,元祐之人才棄如斷梗。布內愧於私心,外迫于清議,乃間出一善言,引一善士,以求自異於眾。既欲取高位于當年,又欲掠美名於後世,首鼠兩端,馴致建中之事,遂致蔡京得以乘間而入,貽禍邦家。而朝廷尚尊其說,頒其書于史官,號曰『正論』,臣竊惑焉。臣願宣諭史官:筆削之際,毋惑其說,以至亂真,庶幾一代之典,足以垂信後世。」詔付史館。 戊辰,接伴官範同言:「敵使已至常州。」王庶時在合淝,上疏有曰:「彼之議和割地,不過以畫河、畫淮二者而已。若曰畫淮,則我之固有,而淮之外亦有,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、漣水軍是也。既為我有,安用和為?若曰畫河,則東南數千里荊棘無人之地,儻欲宿兵守之,財賦與所從出,彼必厚索歲幣,以重困我矣。不如拘其使而怒之。」疏入,不報。 辛未,監察禦史張戒言:「今日議和,理有可得者,有必不可得者。畫大河為界、複中原、還梓宮、歸淵聖,此必不可得者也;各務休兵、音問往復、或歸吾太后,此或可得者也。複中原、還梓宮、歸淵聖,臣子之心孰不願?然以兵取之則可,以貨取之則不可,非惟不可,亦必不得。設或得之,不過如童貫買燕雲之地,敵人暫去複來,財與地卒兩失之爾。自古豈有兵不能勝而貨財可以卻敵複國者?」 壬申,上特禦射殿,引見禮部合格舉人黃公度以下,遂以南省及四州類試合格舉人黃貢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參定為五等,賜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,奏名林恪以下出身至助教。 癸酉,樞密副使王庶自淮西還行在。先是,庶將還朝,未至,複上疏言:「商之高宗,三年不言。其在諒暗,言猶不出。其可以見外夷之使乎?先帝北征而不復,天地鬼神為之憤怒,能言之類孰不痛心?陛下抱負無窮之悲,將見不共戴天之讎,其將何以為心?又將何以為容?又將何以為說?」又言:「臣蒙陛下親擢,備位兵本,國之大事,不敢隱默,故重為陛下陳其三策:上策莫如拘其使者,彼怒必加兵,我則應之,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。敵人強大自居,一日或拘其使,出於意表,氣先奪矣。負敗可立而待。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天之讎,堅謝使人,勿與相見,一切使指,令對大臣商議,然後徐觀所向,隨事酬應。最其次姑示怯弱,待以厚禮,俟其出界,精兵躡之,所謂掩其不備,破之必矣。」 丙子,初,行朝聞思謀之來,物議大洶,群臣登對,率以不可深信為言。上意堅甚,往往峻拒之,或至震怒。趙鼎因請間,密啟上曰:「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讎,今乃屈體請和,誠非美事。然陛下不憚為之者,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。群臣憤懣之辭,出於愛君,非有他意,不必以為深罪。群臣以陛下孝誠如此,必能相亮。」上以為然,群議遂息。 丁醜,金使烏陵思謀、石慶充入見。翰林學士兼侍讀翊善朱震疾亟,上奏乞致仕,且薦尹焞代為翊善。夜,震卒,年六十七。中夕奏至,上達旦不寐。 戊寅,輔臣奏事,上慘然曰:「楊時既物故,胡安國與震又亡。同學之人,今無存者,朕痛惜之!」趙鼎曰:「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。」上指奏牘曰:「震亦薦焞代資善之職。但焞微聵,恐教兒童費力,俟國公稍長則用之。」乃詔國公往奠,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,例外官子孫一人。 癸未,戶部侍郎向子諲入見,因論京都舊事,其言頗及珍玩。中書舍人潘良貴故善向子諲,至是攝起居郎,立殿上,聞其言甚怒。既而子諲反復良久,良貴不聞其餘語,怒甚,徑至榻前,厲聲曰:「向子諲以無益之言久勞聖聽。」上語未竟,子諲不為止,良貴叱之退者再焉。上驚而怒,欲抵良貴罪。 甲申,子諲請致仕,右正言李誼亦奏良貴罪;禦史中丞常同奏良貴疾子諲曼詞,眾以為直,不可罪之,願許子諲補外。上詰問曰:「子諲之貳版曹乃卿所薦,今良貴犯分沽激,複上章稱述,何也?」於是上欲並逐同,權禮部侍郎張九成為上言,上意稍解。九成因曰:「近朱震死,陛下命國公往奠,又命子諲治其喪,尊師重道,天下歎仰。且士大夫所以嘉子諲者,以其能眷眷於善類也。今以子諲之故逐柱史,又逐中司,非所以愛子諲也。」上批諭同,同言不已,於是二人卒俱罷。 ◇ 秋七月乙酉朔,詔王倫假端明殿學士,為奉迎梓宮使;陳括假徽猷閣待制副之。殿中侍御史張戒複上疏: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,內則不忘決戰之意,而實則嚴兵據險以守。又曰:「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,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。使真宗無達蘭之捷,仁宗非慶曆之盛,雖有百曹利用、百富弼,豈能和哉?」又曰:「苟不能戰不能守,區區信誓,豈足恃也?」 丁亥,知閣門事藍公佐假慶遠軍承宣使,充奉迎梓宮副使,代陳括也。樞密副使王庶言:「陛下當北狩之役,龍飛睢陽,匹馬渡江,扁舟航海,以至苗、劉之變,艱難萬狀,終無所傷。天之相陛下厚矣!至今雖未克復故疆,鑾輿順動而大將互列,官軍雲屯,百度修舉,較前之日,可謂小康,何苦不念父母之讎,不思宗廟之恥,不痛宮闈之辱,不恤百姓之冤,逆天違人,以事夷狄乎?」 戊子,王庶因留身論事,上宣諭曰:「朕曆覽前古治道,三五恐未易及,如漢文景、唐太宗當力行之,或可庶幾。」奏曰:「以陛下聖學高妙,兼睿斷如此,天下安得不治?」 丁酉,北使入辭。進士及第黃公度為左承事郎、簽書平海軍節度判官廳公事。禮部言:「祖宗故事,不策試則榜首補兩使職官。」上特命受京官,自是以為例。 戊戌,王倫辭行。倫至都堂,稟所授指二十餘事,一、議和後禮數,趙鼎答以「上登極既久,四見上帝。君臣之分已定,豈可更議禮數?」二、割地遠近,鼎答以「大河為界,乃淵聖舊約,非出今日。宜以舊河為大河。二事最切,或不從,即此議當絕。」倫受之而去。 辛亥,詔殿前司策選鋒軍統制吳錫還行在。上曰:「錫有膽勇心計,然不可獨用,可趣歸令楊沂中別遣軍代之。」趙鼎等退而語,鹹服上知人善將將之明焉。 ◇ 八月乙丑,江淮、荊浙等路經制發運使程邁入見,言:「劉晏為九使,財賦悉歸於一。國朝始分為二,而三司使居中,發運使居外,相為表裡。今租庸分于轉運司,常平分于提舉司,鹽錢分于茶鹽司,鼓鑄則有坑冶司,平準則有市易司,總之以戶部,而發運使徒有其名。臣恐未及施為而議論蜂起,上溷聖聽。」上乃督邁使亟行,且諭以置場和糴,無甚賤傷農。邁曰:「臣敢不遵聖意!」於是降本錢四百萬緡,令于六路豐熟之地置場和糴焉。 丙寅,詔侍讀曾開讀《三朝寶訓》,侍講吳表臣講《孟子》,張九成講《春秋》,呂本中講《左氏傳》,崇甯殿說書尹焞講《尚書》。既而本中辭兼局,乃命中書舍人勾龍如淵兼侍講。九成在經筵,一日,論日食,奏曰:「日食之變,本於惡氣。惡氣之萌,本於惡念。不芟夷蘊崇之,絕其根本,將奔騰四達,上觸乎天,則日月薄蝕,五星失序;下觸乎地,則災及五穀,怪妖迭見;中觸乎人,則為兵為火,劄瘥備至。則惡念之起,可不應時撲滅乎?」上聳然曰:「誠在朕念慮間,當為卿戒之。」九成進講畢,上嘗論王道曰:「易牛,微事耳,孟子遽謂是心足以王。朕竊疑之。」九成曰:「陛下不必疑,疑則心與道二。不忍一牛,仁心著見,此則王道之端倪。推此心以往,則華夏蠻貊、根菱鱗介,舉天下萬物,皆在陛下仁政中,豈非王道乎?」他日,上謂近臣曰:「朕于張九成所得甚多。」 丁卯,知臨安府張澄升徽猷閣待制。時臨安守臣任同京邑,而澄有治劇之才,甚得時譽。 己卯,進擬柳州、南雄州知州。上曰:「廣南去朝廷遠,守臣尤得遴擇。前日連南夫奏廣南盜賊殺戮過多,要降詔。朕以謂盜賊固當殺戮,只恐害及平人,有傷和氣。若得守令平日存撫,使不為盜,乃上策也。如江西州縣長吏,或昏繆不職,或貪贓害民,豈可不問?」 壬午,秘書省著作郎何掄罷。殿中侍御史張戒言:「張浚欲竄易舊史,掄首附其意,凡所簽貼,自雲改字舛訛,然頗主異議。浚罷,掄不自安,遂撤去前日箋貼焚之。」乃出掄知邛州。御筆和州防禦使璩除節鉞,封國公。執政聚議,樞密副使王庶大言曰:「並後匹嫡,古以為戒,此豈可行?」左僕射趙鼎謂右僕射秦檜曰:「鼎前日負曖昧之謗,今不敢奏,須公開陳。」檜無語。翌日進呈,鼎奏曰:「今建國在上,名雖未正,恩數宜小異。」又曰:「建國名雖未正,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有子矣。以前後恩數並同皇子。又昨幸平江及謁太廟,兩令建國扈蹕,國人見者恣嗟太息,此社稷大計,蒼生之福也。在今日,禮數不得不異,蓋以系人心,不使之二三而惑也。」後數日,參知政事劉大中奏事,亦以為言,命遂寢。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兼權刑部侍郎。先是,刑部吏斷天下死囚不以情。自九成蒞職,有情輕免死甚眾。一日,法寺以成案上大辟,九成閱始末,得其情,因請覆實,囚果誣服者也,奏黜之。時法官抵罰,而朝論欲以平反為賞,九成辭曰:「職在詳刑,而賣眾以邀賞,可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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