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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高宗紹興五年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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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辛未朔,詔總制司近取漕司雜稅及常平增收頭子錢、鈔旁勘合錢、吾戶長雇錢、常平一分寬剩錢、正稅零畸剩數等並罷,以久旱,用都省請也。 壬申,權川陝宣撫副使邵溥按屬郡守趙丞之不法,趙鼎曰:「溥在蜀中極振職。」上曰:「人情多銳于其初,久之往往懈怠。若常如此,甚佳。雖古帝王亦然,唐明皇開元、天寶治亂可見矣。」趙鼎曰:「陛下知此,中興之功宜不難致,天下幸甚!」 乙亥,上禦射殿,賜進士汪洋等二百二十人及第、出身。時右修職郎黃中對策言:「陛下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而兩宮北狩,闕然溫清之奉者,十年於此矣。人生天地之間,如白駒之過隙,所謂十年者,豈可多得?陛下思念至此,豈不為之痛心?然臣恐陛下有思念憂懼之言,而未有思念憂懼之誠心也,故凡有是誠者必有是事。臣不識陛下所改作者果何等事邪?今天下之弊極矣,臣愚以為獨在於陛下安之以誠,益之以剛健,明詔二三執政大臣,思有所矯拂於世俗,事事刮劇整齊之,必盡去天下之宿弊,而為之一新其耳目,然後治效將有可觀,祖宗之烈為可複,父兄之恥為可雪也。」洋策言:「治道之要不在乎他,在反求諸己而已。臣願陛下帝王之道為可以必至,以聖人之言為可以必信,勤而行之,不自懈怠,以混一區宇為心,使設施注措莫不當理,從諫如轉圜,見善如不及,純而不已,盛德日進,使海內皆有歸往之心,然後大舉六師,削平蕃偽,所謂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叛也。惟陛下力行之耳。」詳定宮中書舍人胡寅等定中為首選,輔臣奏:「中系有官人。」上問:「故事如何?」沈與求曰:「臣聞皇祐元年,沈文通考中第一,仁宗曰:『朕不欲以貴冑先天下寒畯。』遂以馮京為第一,文通第二。」上曰:「可用此故事。」遂擢洋為第一。同日,賜特奏名進士汪喬年以下二百七十二人同出身至助教。 壬午,張浚奏江上諸軍事藝精強,非前日之比。趙鼎曰:「此皆陛下累年茸治之力。」上曰:「此皆卿等協贊。向使朱勝非尚為相,必勸朕退避,今已無江浙矣。」 乙酉,尚書左僕射、監修國史趙鼎上《重修神宗實錄》五十卷。舊文以墨,新修以朱,刪出以黃。及進呈,上起,詣殿東壁,焚香再拜受書,內侍設案捧書至禦坐前,縉笏展書。修撰範沖進讀,上起立拱觀。禮畢,複御座。降迪功郎告身于浙西諸州博糴,每道四千緡,亦不作進納,與理為官戶,仍理選限。 己醜,敕賜進士及第汪洋乞避遠祖嫌名。上以其與王拱辰同歲,賜名應辰。時言者請賜新進士《儒行》及《中庸》篇,詔正字高閌校正,上將親書以賜。閌言:「《儒行》詞說誇大,類戰國縱橫之學,蓋出於漢儒雜記。望止賜《中庸》,庶使學者知聖學淵源而不惑於雜。」上從之。雅州嚴道縣尉謝惇德特改宣教郎、簽書昌州軍事判官,以所陳六策議論可采也。惇德六策,一曰正國體,二曰正身,三曰求賢,四曰奉天,五曰愛民,六曰服夷狄。 庚寅,上以禦書《尚書》一秩賜趙鼎。翌日鼎奏謝,上曰:「《尚書》所載,君臣相戒敕之言,所以賜卿,政欲共由此道,以成治功耳。」 壬辰,詔元符上書邪說尤甚範柔中等二十七人身亡未任子者,並與一子官。趙鼎進呈,上曰:「此乃蔡卞、蔡京之罪。獻言者有可取則施行之,無可取則容納之,如此則上無拒諫之名,而下有敢言之士,何至立為邪等名目?其誤太上皇帝,皆此類也。」國子監丞張戒面對,奏上曰:「臣幸因輪對,輒撰成書一封,宗社大計、軍國重事,臣靡不盡言。願陛下萬幾之暇,留神省覽。」上曰:「甚善。」戒進呈訖,奏曰:「臣所論事既多,必有不合聖心處。」上曰:「朕覽天下章奏不如此,朝廷初無拒諫之意。人臣進言,其可行者行之,其不可行者置之,朕未嘗加罪。」戒曰:「誠如聖諭。人臣進言若皆合聖心,即是陛下所已知者,又何用言為?」上曰:「不惟已知已施行不須言,若人臣進言必欲合人主之意,即是觀望。」戒曰:「陛下明此,天下幸甚!」 乙未,趙鼎奏:「昨日蒙降出國子監丞張戒所上書,其言雖有過當,小臣敢盡言如此,亦不易得。」上曰:「戒因面對,攜此書來上,幾萬八千言。朕熟覽之,其間固有過當,然其憂國愛君之心,誠有可嘉。戒自言『恐忤聖意,願陛下容之』。方患朕之過失不得自聞,民之疾苦不得上達,大開言路,以防壅蔽,豈罪言者?朕意自欲賞之。」沈與求曰:「陛下容納忠言如此,何患不聞盡言?」上曰:「戒言朕有仁宗皇帝守成之德,而不知太祖創業之志,此言良是。朕見仁祖皇帝在位四十二年,德洽民心,至今天下誦之,仰慕如堯舜、文武,故當時立政用人之事,朕嘗置左右,朝夕以為法。至於太祖以神武創業,朕誠不及也。」 丁酉,權戶部侍郎張致達奏呈歲計,上曰:「今中外小大之臣罕有任責,若人人體國,以公事同家事,何憂不足?仍須每事省節,積少成多。唯贍軍賞功務在激勸,此不可減耳。監司、守令有不經意于常賦、怠慢屍素者,戶部宜糾劾之,當議竄責。」是月,淮西宣撫司統制官華旺複光州。 ◇ 冬十月庚子朔,詔戶部鏤板下江浙、荊湖旱傷州縣,奉行寬恤指揮,禦史劾其違者竄責。先是,禁屠以禱晴,而並及雞鴨,右諫議大夫趙霈奏疏稱頌上德,中書舍人胡寅讀疏,笑曰:「諫職乃及此乎?聞敵中統兵有號『龍虎大王』者,脫或入寇,當以『雞鴨諫議』拒之。」 壬寅,遣中使,以所書《車攻》詩賜輔臣。翌日,趙鼎奏謝,上曰:「朕觀《鴻雁》、《車攻》乃宣王中興之詩,今境土未複,二聖未還,當與卿等夙夜勉勵,以修政事,攘夷狄。」鼎曰:「陛下游神翰墨之間,亦不忘恢復,臣等敢不自勉?」 乙巳,詔廣東鹽以二分即本路通商,餘一分官賣充漕計。廣東鹽舊從官賣,其後許通商于荊南南北及吉州,至是複有此命。尋又增鈔錢為二十萬緡。 戊申,殿中侍御史王縉請嚴義倉之法以備水旱。趙鼎進呈,因言:「湖南、江西歲旱,田畝災傷,今秋成之際,民間已闕食,恐至來春大饑。欲令常乎司多方廣糴,以備賑濟。」上曰:「朕聞江湖歲歉,夙夜為憂。常平法自漢以來行之,乃是救荒之政。祖宗專用義倉賑濟,最為良法。比年多有失陷。可降指揮,申飭有司稽考之。」 庚戌,尚書右僕射張浚入見,浚既平湖寇,遂自鄂嶽轉淮東西,會諸大將議防秋之宜,直至山陽,偽境震動。上勞浚曰:「卿暑行甚勞。然湖湘群盜既就招撫,以成朕不殺之仁,卿之功也。」浚頓首謝。趙鼎、沈與求曰:「湖湘既平,則川陝血脈通矣。他日遂可漸為恢復之圖。」上親書《周易》否、泰卦賜浚。浚奏:「自古小人傾陷君子,莫不以朋黨為言。夫君子引其類而進,志在於天下國家而已,其道同,故其所趨向亦同,曾何朋黨之有?惟小人則不然,更相推引,本圖利祿,詭詐之從,莫可跡究,故或為小異以彌縫其事,或內外符合以信實其言。人主于此,何所決擇而可哉?則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。臣嘗考《泰》之『初九』:拔茅茹以其匯征。而象以為志在外。蓋言其志在天下國家,非為身故也。《否》之『初六』:拔茅茹以其匯征,而象以為志在君,則君子連類而退,蓋將以行善道,而未始忘憂國愛君之心焉。觀二爻之義而考其心,則朋黨之諭,可以不攻而自破矣。臣又觀否、泰之理起夫人君一心之微,而利害及于天下百姓。方其一念之正,其畫為陽,泰自是而起矣。一念之不正,其畫為陰,否自是而起矣。然而《泰》之『上六』陰已盡,複變為陽,則君子在外,而否之所由生焉。《否》之『上九』陽已盡,複變為陰,則小人在外,而泰之所由生焉。當今時適艱難,民墜塗炭,陛下若能日新其德,正厥心於上,臣知其將可以致泰矣。異時天道悔禍,幸而康寧,則願陛下常思其否焉。」上嘗召對便殿,問所宜為,且命以所聞見置策來上,浚承命條列以進,號《中興備覽》,凡四十篇,莫不備具。上深嘉歎,置之坐隅。 乙卯,提舉西京崇福宮李綱為江南西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。初,張浚之謫福州也,綱亦寓居於福,二人相見,除前隙,更相厚善。至是,數於上前言其忠。趙鼎嘗為綱辟客,亦為上言綱才器過人,故有是命。綱辭,上手書敦諭,有曰:「朕之用卿審矣,卿宜以安社稷為己任,勿間中外,勉為朕行,不必數有請也。」 戊午,布衣陳得一造新曆成,賜號通微處士。詔川陝類省試第三人例推恩,餘並賜同進士出身。特奏名人,令宣撫司置院差官,試時務策一道,以道遠舉人赴殿試不及故也。 辛酉,吏部侍郎晏敦複請三公、三少,三省長官俸給並依嘉祐祿令修立。從之。 乙丑,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奏:「偽簽軍犯漣水軍,遣統制呼延通等引兵擊殪之,所脫無幾。」上曰:「中原赤子為豫逼脅,死於鋒鏑,良可憐也。可令收拾遺骸埋瘞,仍出榜曉諭,使彼知朝廷矜恤之意。」 丁卯,殿中侍御史王縉言:「初出官人監嶽廟理資任,若便許用舉主關升及年限磨勘,不惟僥倖太甚,兼恐偷情苟且,習以成性。欲乞應初出官監嶽廟人,年未及格,並不理資任。選人候厘務書考,才許薦舉。厘務實及三考,無出身通理四考,才許用舉主關升。承務郎已上厘務磨勘,一依舊法。自後未經參選人並父祖見任通判以上及宮觀通判請給者,更不差監嶽廟。」詔除用恩例陳乞外,更不許差,餘依見行條法。是月,祫享太廟,祖宗並為一列,不敘昭穆。新知普州喻樗上書言蜀之可憂者四事,大略謂:昨者北兵深入和尚原,下青泥嶺,薄仙人關,賴吳玠等極力拒守,敵遂引去。夫所謂和尚原者,鳳之東境,距寶雞縣才兩驛,抵鳳翔不能百里。我若屯兵其間,則可以下窺秦雍,而於函、洛之路未絕也。所謂仙人關者,青之東境,距利州才七驛,自利抵劍門關百里而嬴。今我退守仙人關,則蜀之險要所失過半,敵既到仙人關,習知隘險,必別生計,他日分兵,數道並進,一軍自階、成趨文、政,一軍自梁、洋經米倉山入巴、閬,一軍自均、房由達州山路入夔、峽,複以一二千人攻仙人關以綴吳玠,勢分形散,所備皆急。日者和尚原至仙人關退舍失地凡五百里,不知宣撫司亦複狀其實以聞朝廷乎?臣愚於此有二策焉,其一則經理興元,其二則措置荊襄,使川蜀一軍當秦、雍,江陵一軍拒襄、鄧,可以救援川蜀,覆蔽吳會,出軍宛洛,通車三秦矣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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