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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高宗紹興三年(2)


  五月乙卯朔,上諭大臣曰:「朕省閱天下事日有常度,每退朝,閱群臣及四方章奏,稍暇即讀書史,至申時而常程皆畢,乃習射。晚則複覽投匭封事,日日如是也。」詔諸路宜諭官所薦人才,並俟終更令入對,當不次升擢,以勸能吏。左承奉郎林儼獻書二千卷。詔官其家一人,尋以儼監西京中嶽廟。

  丙辰,初,馬氏據湖南,始敷郴、道、永州、桂陽監茶陵縣丁錢絹米,其後丁有逃亡而不除其數,民極以為患。至是,湖南宣諭薛徽言奏:道州丁米萬七千餘斛,乞以其半敷之田畝、半取之身丁,事下漕司相度。未幾,守臣趙坦亦以為言,乃命田畝敷三分之二。詔博糴米斛,以度牒、官告償其直者,中糴數多之家多給官告,數少者給度牒。

  戊午,大理少卿元袞言:「律令煩多,非明察詳審而熟于憲章者,未免有失,故四方請讞比擬,繆誤者十常二三。望令刑寺官具法令引用,有可疑者,為之推原法意,申明以頒天下,俾郡縣無承用之駁,而奸吏絕因緣之市,以廣陛下欽恤之意。」詔刑寺,看詳如其請。

  辛酉,詔築第百間,以居南班宗室,仍以睦視宅為名。

  壬戌,應童子舉張揉為迪功郎。揉年九歲,能誦《書》,為古風詩、《孫子論》,上親試而命之。

  癸亥,呂頤浩奏事,因論祖宗兵制,上曰:「祖宗制度,自朕家法。至於仁宗臨禦最久,恩澤及人深。朕於政事間,未嘗不繹思仁祖,庶幾其仿佛也。」

  乙丑,侍御史辛炳入對,言:「艱危多事之時,冗食之官當減。今福建八州,而添差至八十餘員,理宜改正。」詔付吏部。炳又言:「宣諭大臣,自今勿廢都堂公見之禮,則必無乏材之歎。」詔三省通知。監察禦史鄭作肅言:「通判出於帥守之門,則於州事無所執守,視過咎無敢刺舉。今藩屏之權已重,于此尤所宜謹。」乃詔諸州通判見任守臣所辟者並罷。

  丁卯,尚書吏部侍郎韓肖胃同簽書樞密院事,充大金通問使,給事中胡松年試工部尚書,充副使。神武中軍統制楊沂中以大軍至桐廬縣,而魔賊繆羅與其徒八人已就招。詔沂中速往招捕餘黨,沂中捕斬其徒九十有六人。

  壬申,言者論:「五使所至,訟牒紛起,其間固有久負屈抑不得自伸,至於因緣嫌怨、虛誕不實者,十蓋八九。望令有司具申朝廷,特置嚴憲。」從之。

  乙亥,天申節,韓世忠進生鹿。上不欲卻,諭輔臣曰:「將放之山林,以適物性。」

  丙子,知永州黃升與其州官文武六人並罷,以湖南宣諭薛徽言劾其贓汙不法也。金房鎮撫使王彥複金州。

  丁醜,左中奉大夫王聲英州編管,坐權知嶽州受賄當絞也。仍以其獄示諸路州縣。

  戊寅,左宣教郎李長民守監察禦史,左修職郎程克俊、右迪功郎監明州比較務歐陽興世、登仕郎鄒況並特改京官。先是,四人俱得召對。上問輔臣曰:「長民性行比兄正民如何?」呂頤浩對:「二人皆淹博,文詞則長民優。」上曰:「陳襄薦司馬光等,朕得其槁以示從臣。而正民以為光等皆不合時宜者,士大夫笑之。」徐俯言:「正民之父景淵長者,持論平,乃不以元祐為非。」上曰:「顧長民材行何如耳。元佑之人雖賢,其子孫亦不必遍用,餘人亦不可偏廢,惟賢則用之。」又問況何如人,頤浩等對以浩之弟。上曰:「浩固賢矣,更當議況之賢否爾。」席益曰:「陛下不以正民之過而廢長民,雖已知浩之賢而又問況之賢否,可謂至公矣。」上曰:「朕未嘗偏有好惡,況用人乎?」既而侍御史辛炳言況本非士類,編評無聞,玷辱名臣之後,望授降等差遣。從之。

  己卯,湖南宣諭薛徽言上通判永州劉延年、祁陽令張登治狀。上問:「延年何如人?」輔臣皆言不識。上曰:「古人求賢如不及,然人故未易知,雖聖人猶難之。大臣既不識,何由知其賢否?通判非如縣令之不可數易也。」乃召延年赴行在,登就任增秩。徽言又奏擅發錢米賑糶饑民,乞黜責。上釋其罪,因詔:「自今宣諭官合用錢物,並申朝廷,違者重置典憲。」延年嘗權興國軍,巨寇李勝以迎奉神禦為名,將徒眾數千人孥舟入軍,延年禦之有方,勝屈伏而去,江西人至今稱之。

  辛巳,罷宣撫司便宜黜陟。初,張浚既受黜陟之命,事重者出敕行之。參知政事席益簽書樞密院,徐俯大不平,指以為僭。及是浚還行在而王似等代之,故有是旨。

  ◇

  六月甲申朔,徽州童子林國佐九歲能誦《書》,詔免解賜帛,自是遂為故事。

  乙酉,詔以臨安獄多淹滯,命察官一員詣府監視遣決,事大者趣之。婺州進士張志行賜號沖素處士。志行東陽人,以學行為鄉里所推。大觀中,數舉八行不就。浙東宣諭官朱異言於朝,故以命之。志行年幾七十矣。

  丙戌,複置六部架閣庫。自崇甯間何執中為吏部,始建議置吏部架閣官,其後諸曹皆置。凡成案留部二年,然後畀而藏之,又八年,則委之金耀門文書庫,人以為便。迄宣和再置再省,至是,都官員外郎蘇良治奏複之,遂命末廳郎官兼領。

  丁亥,同簽書樞密院事韓肖冑、工部尚書胡松年入辭。肖胄言:「今大臣各徇己見,致和戰未有定論,然和議乃權時之宜。今臣等已行,願毋先渝約,或半年不覆命,必別有謀。宜速進兵,不可因臣等在彼而緩之也。」肖冑母文氏聞肖胄當行,為言:「韓氏世為社稷臣,汝當受命即行,勿以老母為念。」上聞之,詔特封榮國太夫人以寵其節。文氏,彥博孫也。

  庚寅,上謂呂頤浩等曰:「為法不可過有輕重,然後可以必行而人不能犯。太重則法不行,太輕則不禁奸。朕常語徐俯,異時宮中有所禁,切令之曰『必行軍法』,而犯者不止。朕深惟其理,但以常法處之,後更無犯者。乃知先王立法貴在中制,所以決可行也。」

  壬辰,江南東西路宣諭官劉太中言建昌軍教授李彌正、玉山縣丞張絢清修廉潔,文學過人。詔並進宮赴行在。

  甲午,神武前軍統制王燮為荊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。時鼎寇楊麼複犯公安、石首二縣,湖南安撫使折彥質數請濟師,乃命燮總舟師以行,凡湖南、北兵並受燮節度。已而燮請招安金字牌,上曰:「近來盜賊踵起,蓋黃潛善等專務招安,而無弭盜之術。高官厚祿以待渠魁,是賞盜也。麼跳樑江湖,罪惡貫盈,故命討之,何招安為?但令燮破賊後,止戮渠魁數人,貸其餘可也。」

  辛醜,進士歐陽凱士特送洪州編管。凱士嘗上書論時事,前四日,上諭輔臣曰:「頃上書人間有狂妄者,朕多留中,不欲置罪。今凱士狂妄之甚,若不懲戒,且慮煽惑群聽,亦害政之一端也。可以其書付從官議罪來上,仍宣示台諫議上。」故斥之。時方審量濫賞,而以左、右司領之。呂頤浩當國,時有所縱舍,左司員外郎王岡輒持不可,曰:「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,飯疏食,沒齒無怨言,何謂也?法者天下公共之法,大臣行法,與眾棄之,尚誰怨?前日論甲黜三官,且至乙矣,輒貸不問,今日複論丙如甲。公秉國鈞於天下具瞻之地,不平謂何,而怨始有所歸矣。」頤浩瞿然。自呂頤浩、朱勝非並相,以軍用不足,創取江浙湖南諸路大軍月樁錢,以上供經制、系省封樁等窠名充其數,茶鹽錢蓋不得用。所樁不能給十之一二,故郡邑多橫賦於民,大為東南之患。今江浙月樁錢,蓋自紹興二年始。

  丙午,詔內外從臣各舉宗室一人,以備器使。先是,知太宗正丞謝伋條上宗室五事,曰舉賢才以強本支,更法制以除煩苛,擇官師以專訓導,繼封爵以謹傳襲,修圖譜以辨親疏。時已用伋議複置宗正少卿,因有是命,惟襲封不行。

  丁未,詔即駐蹕所在學置國子監,以學生隨駕者三十六人為監生,置博士二員。江東宣撫使劉光世引兵發鎮江。時淮南宣撫使韓世忠屯登雲門,光世懼其扼己,改途趨白鷺店。世忠遣兵千餘襲其後,光世覺之,乃北。既是,光世奏世忠掠其甲士六十餘人,且言:「世忠身為大將,當國家多事之時,正宜謹慎,共濟大事。而乃不循法度,強奪戰兵。若非臣彈壓嚴切,必致兩軍相挺,上貽聖憂。」樞密院言:「近兩軍申奏,各互有招過官兵。」詔同都督孟庾體究發遣,如無實跡,行下逐司照會。上尋遣使和解,仍書賈複、寇恂事賜之。

  壬子,自陝西既陷,買馬路久不通。至是,知秦州、節制階文軍馬吳璘始以茶采招致小蕃三十八族以馬來市。西馬複通,蓋起於此。

  ◇

  秋七月甲寅朔,宣諭朱異言建州觀察推官林安宅清廉守正,嘗面折範汝為。詔循二資,令入對。

  丙辰,呂頤浩言:「役宮北門未成而役又少,欲於忠銳第八將范溫麾下,擇不堪出戰二百人助役,且令溫自董之。」上問其故,席益曰:「役夫出入禁闥,非措所撫循,無以彈治。」上曰:「不可,四方聞之,以為使將帥舍甲兵而事營繕,非今日整兵經武之道也。」

  己未,置博學宏詞科,用工部侍郎李擢奏也。其法以制、詔、書、表、露布、檄、箴、銘、記、贊、頌、序十二件為題,古今雜出六題,分三日試,命官除歸明、流外、進納及犯贓人外,願試者,以所業每題二篇納禮部,下兩制考校,堪召試者,每舉附省試院收試,上等改京官、除館職,中等減三年磨勘,下等減二年,並與堂除。奏補出身人以賜進士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為三等之差。著為令。詔太史局每月具天文、風雲、氣候、日月交食等事實封報秘書省。初置提舉孳生牧馬監官,于饒州置司。時益市馬於廣西,故先擇牧地鄱陽,置官提舉。

  甲子,時大旱,上以為民諮怨而傷和氣,諭大臣曰:「雨不濡土,當務修政事,以感天意。和買未為良法,重困吾民,其令監司核實,勿為文具也。」

  丙寅,詔鄉貢進士石公儒、李鬱並令赴都堂審察。公儒臨海人,長於《春秋傳》,不事科舉;郁光澤人,父深,元祐黨人,母陳瓘女兄弟也。郁早從楊時學,時以其子妻之。宣諭朱異言其賢,故召。

  丁卯,詔錄用六朝勳臣自曹彬至藍元振三百二十人子孫,其後得趙普、趙安仁、范質、錢若水諸孫,皆官之。

  己巳,詔以久旱,令兩浙憲臣行所部慮囚。左司諫唐煇乞令憲臣所至親自引問,庶使冤枉獲伸。從之。

  庚午,詔無職田選人及親民小使臣並月給茶湯錢十千,職田少者,通計增給。先是,御筆增選人、小使臣俸以養廉。輔臣進呈,上諭以「今飲食衣帛之直,比宣和不啻三倍。衣食不給而責以廉節,難矣。雖變舊法,亦權一時之宜。」戶部尚書黃叔敖言:「文武官料錢各有格法,不可獨增選人、小使臣。乞令提刑司內州縣職田于一路通融應付,無職田及職田少者增支。」從之。

  癸酉,宰相呂頤浩、參知政事席益、簽書樞密院事徐俯以旱乞罷政,上親答曰:「與其去位,曷若同寅協恭,交修不逮,思所以克應天心者?」頤浩等乃複視事。

  乙亥,朱勝非起復舊官,守尚書右僕射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密院事。

  丙子,詔諸路監司分按州縣,親錄囚徒,以察冤滯。以久旱,用工部員外郎朱縡奏也。泉州洪水溢,壞城郭,墊廬舍,凡三日乃平。

  己卯,進呈左司諫芮煇奏:「講筵所祗應人以經進書推恩,內門下後省私名慕允中換進義副尉,仍與不作非泛補授,乞追改施行,遵守朝廷約束。」上曰:「此講筵所奏,禦寶批也。既有例,當依例施行。」席益曰:「此事固有前比,當如聖旨施行。然副尉而煩諫官論執,乞陛下從所奏。」上頷之。徐俯曰:「既有例,當如何?」上曰:「然。凡朝廷所行事,既有法有例而行之。因言者論列而改,則是朝廷所行果非也?且此小事,非關大體。」呂頤浩、席益又固請從煇之說,上可之。

  庚辰,輔臣奏事,呂頤浩言雨足,上曰:「日者亢旱,朕甚憂之,以為穡事無望矣。今沾足如此,殆將有秋。《春秋》二百四十二年,書『大有年』者才一,書『有年』者再而已。以此知豐登之難得也。」先是,自六月丙午不雨,上命議獄省刑,弛力役,進素膳。及是雨乃足。翌日,上始禦玉食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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